万物有吉也有凶,万物有凶亦有吉。
万药养人亦伤人,万药救人亦毒人。
……
诺大的庭院,修竹茂林,荷塘绿意连连,红苔莲盎然有趣。只闻那有气无力的宣读药膳训语从重百那正堂的屋子传出。
此时寂寥空旷,重百、马叔、牛叔、茱萸一同,东倒西歪地躺在那地上铺的稻草上,而屋中唯有唯一使他们体面的便是檀木桌凳。
正好坐着脸带面具的男子,头束金冠,还绺着金链,垂落在耳处,那如瀑柔顺青丝,披散在他鎏金宋制常服上,轻轻地压着蚕丝薄纱。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也像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是他们四人至少是清楚的,这该死的腹黑男,没准儿又在嘲笑他们的落魄。
他正用百年紫砂壶,悠闲饮皇家贵品竹叶青。还有他们荣兴斋的荷花酥、桂花糕……
此人正是封离。
他有一金山,虽被重百挥霍不少,但资产并未减少。被他要回来剩下的金子后,她便成了最穷的主人,自己的仆人比自己富裕,说出来有些丢人。而且他们家族所有的产业,可以说是都在为重百打工还债给封离。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家低三下四,也是不敢跟封离叫板的原因。
全屋就他穿得骚|里|骚|气,花枝招展。其他人包括身居高位的楼主重百,也极为寒酸,和李府家中的家丁也没啥区别。众人给封离的眼色,可都不好看。
重百念了几句药训,便没了力气,除了小虎,皆都脸色灰白,瞧着也是多日未曾进食。小虎正坐在凳子上,被封离硬压着吃桂花糕,喝着羊奶。
“阿娘,我想给阿爹和……”小虎本看着重百等人要死不活的,而自己在好吃好喝,心里挂念阿爹,哪知道那话还没说完,便被封离那双桃花眼给吓了回去,只好怯怯地吃着。
东倒西歪的一伙人,除了茱萸听着这话有点反应,其他都翻着白眼望着天上。毕竟茱萸才来,知道小虎心痛自己的阿爹和爷爷辈有啥用,她不知道封离的铁石心肠啊,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吃喝,更不可能给她钱财。
“要不……”牛叔那话,还未说出来,便被重百打断。
“不可能!”重百强撑一口气,极力呵斥,就是说到辟谷她才终于有了点反应,而且反应巨大,“绝不可能!我是绝不会练辟谷之术的!要练,你们自己练!”
“……”
“……”
马叔和牛叔二人听完立马焉了气,他们也不想啊。这好不容易再为一次人,能够体验者凡尘的柴米油盐,怎么可能还未回味多时,便又回到往昔再地府那味同嚼蜡的日子。
那怎么行!他们是千载难逢的出公差!出公差就要有出公差的样子。不求满汉全席,只求酒肉不断。
“主人,这不吃食物不是应该减少麻烦,为何你……”
重百怒目而视,“别给我说教!谁也别想!”
茱萸也只好泄气,不便多说。
本应气氛尴尬,但他们五人立马警觉了起来。
“是桃花酿。”重百眼中放光,身子也半立了起来。
“是红烧肉和烧鸡……”
“还有烧腊的味道。”
茱萸见大家都起身,在空气中不断地贪婪嗅着。而那应龙却听到外人到来,便立马消失在屋子里,带着他那百年紫砂壶和茶杯,包括小虎手中还没吃完、还没喝完的一同消失了。
“还有胭脂气。”茱萸也连忙起身补充道。
“哟!”这未见其人,便听其声。
那人正是重百的好友刘子恒。
他正带着一位仆从,从外而来,步履轻快。那小厮手中提着诺大的食盒,还未等小厮将食盒放下,马叔和牛叔便已经自觉上前接过来,大伙都兴致勃勃等待食盒里的东西。
“哟哟哟,至于吗?这屋子里全是你们咽口水的声音!”子恒调侃着所有人,这屋子里就只有五个凳子,还未等他坐下,便被小虎和重百两人给挤出了桌子。
只是这期待,在打开食盒的那一刻,化为了乌有。
“馒头?”
瞧着那脸大白软软的馒头,牛叔立马安慰道,“看下一个。下一个。”
三层食盒打开全是馒头,五人的怒意此时犹如那利刃,狠狠的刺向子恒。他们虽不痛快,但那手中塞向嘴里的馒头倒是没停下来。
别问他们为何这么恨子恒。那股气在心口堵得慌,没将他生吞活剥是他们的善良。
本来他们也不穷,一个月一人有一两的银子,勉强凑凑,再去打点短工还是能够生活滋润的。
但是就因为慕易那个混蛋,将那莽山小镇的被灭门损失算在了家族的头上,一千两的丧葬费,可见办得有多么的风光。
这突如其来的费用按理说是家族承担的,但是也就是因她多管闲事,把自己和家族卷入是非,所以被大哥算在了她的头上。
本来就欠了家族一万多两,现在又多了一千两。她大哥为了惩戒她,便将她所有的私人物品全部捣出去卖了,也规定他们六人只有一两月银,才会让他们现在如此潦倒穷困。
他们三人向来自强不息,怎可能被小小钱财击败,出去算命打工。只要他们偷偷泄露一点天机,那愿意找他们的人,绝对是络绎不绝的。只是他们才摆出去,还没算完第一个人,便被慕易带人前来端了她的摊位,并把他们三个押入大牢。
大牢?大牢也是好的啊,我们喜欢大牢。
毕竟在里面三天,还有几个霉馒头吃。出来了,这一两银子在茱萸那里,被茱萸严加看管,还是偷抢什么的,族中长老也发话了,直接将她打回原形,丢炉中炼丹,她怎敢懈怠?每天就给他们煮稀粥,连馒头都没有。
野菜大家都没力气去挖,白粥就白粥,实在是惨不忍睹。
后面他们偷偷摸摸,有杀身成仁的赌性,去了赌坊。他们三人是被早已限制进去的,小狐狸茱萸可没有,而且暂时不属于楼中楼,她可以。便带着月银,想要来个大翻本。
结果这还没出赌坊,就被赌坊通知了李衡岷。虽然赢了几百两白银,但连同**的金簪、月银一同被没收了。
她自己带头将心爱的话本,用一文钱一本的价格全部贱卖出去,倒是挣了几百文回来,但是全部充公了。
这几经周折,已经精疲力尽。本想一直摆摊,想蹭蹭大牢的牢饭吃吃,但是当天抓了,把东西给她没收了,也不留她吃牢饭了。
重百据理力争无果后,只是抢吃了几口慕易的饭菜,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我好歹给你们……”子恒瞧着几人那凶横的眼神,心里也止不住的哆嗦,只好连忙改口,“今日来了新疆的舞姬,还要表演西洋舞曲。我们樊楼定然是要安排几场盛大的晚会,让全城的富豪都来消费。”
“……”
五人面无表情的围坐在桌边,要死不活的啃着馒头。听着他的话,更是翻着白眼,毕竟他们倒是想去消遣消遣。可荷包空空,明明这事他是最清楚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此时他们对富豪的嫉妒到达顶峰。
地府有个蒿里山是一座诺大的金山,那些被尘土裹挟的金子,在重白生气的时候,都用来打忘川的恶鬼,一块一个鬼头,打得它们嗷嗷叫。就是现在她回不了家,不然谁受这该死的气。
马叔和牛叔每次荷包空空,想去潇洒时,都要逮着重白苦口婆心来唠唠几句。
“我呢,人手不够。本来想请你们去帮忙,这工钱呢,就是一晚一两……”
“什么时候上岗!”众人一听,便立马丢下手中的馒头,立马将子恒围了起来,所有人都面带讨好,“打杂的、奏乐的、跳舞的、杂技表演的,我们都齐全。”
还未等子恒回答,他们便一窝蜂的向着屋外大步流星,留下子恒和他小厮两人不知所措。
***
夜幕垂垂,脂粉香和酒香弥漫在大街之上,此时的樊楼灯火通明,杯盏交错、丝竹管弦,刺得那站在樊楼门前的慕易眉头紧皱,转身便想要离开。
弘毅一把抓住退怯的慕易,“随泱兄,此时我们不谈公务,只是风花雪月。这你总不想一直分不清自己的喜好不是?试试,试试。”
在赵副官的极力劝说下,他为难却又期待地想明白,自己是否真的是有龙阳之好。
他见李家主时,总是有些兴致和他东拉西扯,仿佛整个人从麻木中活了过来。可他对于这种非传统的喜爱,有些纠结。
这些纠结被弘毅早早察觉,故而他今晚故意拉他来测测。
他可不相信自己的好兄弟爱好龙阳,这香软的姑娘难道不香吗?他找了几个和李家主眉眼相差不大的男子过来,但是慕易满意诧异和无语。
这樊楼颇广,内里有好几幢高楼,有戏台、有专门吃饭饮酒、也有吟诗作对。主楼藏香阁里第一层中间诺大的台子,周围全是围着曲几。这楼足有十层之高,那明艳的红纱从上垂落,回廊处一米便挂有一个不同仙音烛,映着红纱,整个藏香楼裹着熏香,纸醉金迷。
里面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却还是能吸引许多的达官贵人,就喜欢来这里放松。
才踏进打量了一番,慕易便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穿堂传菜,样子也是颇为熟练,像是在这里的长工。
这一见熟人,他便立马身体紧绷,正想看看有没有那个熟悉的人,樊楼便立马来了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迎了上来,“哎呀,两位贵客我家少主子等候多时。给贵客安排了那最好的位置。请请请……”
这徐妈妈正是子恒安排的,跟自己的兄长想要亲近亲近,自然是每天都去去,想要带他多在阳城溜达溜达,了解民情,了解李氏、了解他自己的产业。
“子恒兄呢?”弘毅拉扯着慕易入座,之好随口一问。
徐妈妈倒是开心至极,今天的主要任务倒是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将他们招待好,这来了他们樊楼的,就没有说玩得不尽兴的,“少主子带了几位朋友过来,他正在招呼。等会儿她还要上台表演呢。”
说完她便拉住路过自己身旁的牛叔,这身高马大的,瞧着憨厚,却有些不敢惹,但是这来都来了,“麻烦去后厨,说二十三号的客人到了。让他们快些上菜上酒。”
牛叔累了一晚上,这一两银子不好挣啊,瞧着是重重的宿敌,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气不打一处来,得到指令后便叫走了马叔。
“妈妈贵姓?”慕易冷冷开口,看似询问,实则神色疏离,他们几人皆都是富家子弟,这些东西自然是见怪不怪。
“徐。”徐妈妈陪着笑脸,这贵客说是少主子的兄长,这兄长不就是那才上任不久的二把手同知。要是招待不周,他们小店难保已。“徐。”
慕易有些玩味道,“徐妈妈,今晚这李氏粮油的李家主可在?”
“这……在的。今天他们要表演歌舞,正在候场。”
“歌舞?”
“对啊!”徐妈妈见二位如此有兴趣,也卖起了关子,这阳城都知道这同知和李氏家主有些过节。这今日他们能聚到樊楼,还一同来了这藏香楼,自然是离不开自己家主的张罗,毕竟一位位高权重是他兄长,一位是他拜师学艺的师门家主。
两人能来到这里,能不能翻篇现在全靠她的本事了。这混了这么久的风月场所,早已学会拿捏人性。他们藏香楼能够成为樊楼主楼,靠的就是周旋这难以化解的矛盾,各路神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来了她藏香楼,那就必须和气离开。
“李家主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二位就瞧好吧。”徐妈妈一边帮着传菜,一边为他们解说这菜肴。
有本事?没想到她除了会法术,还会跳舞?难道他是来消遣的?“他经常来。”
“对啊,李家主可喜欢来我们藏香楼了,他就爱这里的水晶肘子、鸳鸯五珍脍、软酪、黄鱼羹、鹿脯……这些都是他最喜欢的,配着剑南道,那是几天几夜不想归家。”
听完这徐妈妈的话,慕易蹙眉后又舒展开来,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又被赵总管探了去。他记得林音得靠家里收妖才能有工钱,那五十两什么都没干,就给他扣完了,他何来钱财在此吃喝?
还是如阳城百姓所言,他往昔不过一纨绔,早早败光了家财,才会被家族严加看管。想来也是,对他的医术,大部分人那是竖大拇指的,说道品行倒是都撇撇嘴。
子恒说他一月只有一两银子的月钱,看他喜欢烧鸡和剑南道,这一个月也得花不少银子。如果真是常常来樊楼,那相比确实得靠卜卦算命来挣点生活费。
慕易暗笑,自己逮了他好几次当街算命,每次逮他时,那摊子面前总是排满了队伍。这或许他修道是有两把刷子,爱来风月场所也是有两把刷子。
弘毅大笑,忍不住感慨,“想不到李家主还有此能耐啊。”
他想这辈子还没看到男人跳舞呢,这小白脸跳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而且这来吃饭的大多都是男人,这喜欢看男人跳舞的,这必须有本事啊。
来了,抱歉。我想我还是应该有点读者吧。所以最近放假,就开始狂写。
考完试,工作也积压了很多。
今年我必须完成这个,还会开新的。
谢谢大家支持。
中秋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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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死乞白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