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天壤之别
“不着急买机票。”
元煦吃着面,一边跟裴文晖通话,瞎话张嘴就来,没一句真。
他说:“行程排不开,每天都有好多朋友约,开学前不一定能赶回去呢。”
电话那头沉默半响,元煦跟着不吱声,等不下去了才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没什么。”裴文晖说,“不回来的话提前说一声。”
元煦撇嘴“哦”一声,又问:“你就不想我?”
“难得清静。”裴文晖冷冷道。
可惜隔太远没法踢裴文晖一脚,元煦不自讨没趣纠缠“想不想”这个话题了,转头抱怨吃不惯家里的饭。
“家里请了新阿姨,但是她煮的面没有你煮的好吃。”元煦换脸换得多快,这就委屈上了。
从小吃惯了阿姨做的菜系,阿姨和裴文晖是一个小镇的,口味相近,现在想想,元煦后知后觉起来:“我应该就是想吃你做的菜,才黏你的。”
“嗯。”裴文晖说,“我这个保姆是不是找的很值?”
“是很值。”元煦说,“我得赶紧拟份合同,至少先跟你签个十年合约。开个价,多少钱能签你?”
裴文晖说:“又给你做饭,还要陪你睡觉,你自己算算多少钱合适?”
元煦放下那碗实在吃不下去的面,上楼拿平板点外卖。
一边计较 :“是,我,陪你,睡觉,不是你陪我!”
“那需要我付你钱?”裴文晖反问。
“付钱睡觉的行为有违法乱纪之嫌,我是好公民。”元煦一边挑外卖,分着心思清算,“让你给绕糊涂了,裴文晖,你该不会还想着撵我走吧,都‘这样那样’了,你不想负责任啊?”
这话半开玩笑来的,元煦觉得就裴文晖在干那事时的迷情样儿,短时间内是舍不得撵自己走的。
他还有挺有自信。
然而误打误撞说到点上了。
不自信的人是裴文晖,现在明明是裴文晖在担心元煦不想负责任,一走了之,再也不回。
裴文晖再次陷入沉默。
元煦叹了口气,无奈说:“我什么时候才能从你嘴里听到一两句好听的话?”
实在等不出好话,元煦也没坚持,早跑了注意力在认真看外卖。和裴文晖扯东扯西,外卖快到了才结束通话。
外卖不能进小区,有小区管家会送到门口,元煦跑出门去拦截的时候太着急,忘了穿件厚外套,冷到腿抖。
家里不允许出现外卖,不能让元仕黎闻到一丁点垃圾食品的味儿,元煦不想进屋东躲西藏,索性吹着寒风在院外吃。
满足了饱腹,却莫名低落了情绪。
没找裴文晖抱怨了,元煦可以装弱,不能真弱。
他其实很闲,根本没有可以约满行程的朋友。
元煦以前的每一段校园生活都太短暂,大多是请老师一对一授课,没有深交的朋友。
后来常常跟着沈妤之拍广告拍综艺,没认识到什么同龄人。
学马术、钢琴、高尔夫球倒是有年纪相仿的人,可出入这些场合里的人身上光环一个比一个大,相处时往往带着家族功利性,交情都很浮于表面。
回来几天,元煦一个人到处跑,去理了新发型,染回黑发,烫了个小卷毛;还去了中传实地考察,非常满意。
也没忘打听爸妈的恩怨。
元煦混进沈妤之各个粉丝群,想从八卦入手,结果被当成黑粉踢出了群;联系到沈妤之最早以前的经纪人,被一句“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给搪塞;最后只好从根源上入手……
溜进他爸的卧室,偷头发,去验DNA。
这个家太大,元煦平时只在自己房间的楼层溜达,躲爸妈都来不及,绝对不会踏进他们卧室。
所以才一踏进,不免惊讶,卧室没有爸妈的合照,但沈妤之大幅写真照非常抢眼,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不是离婚多年的协议夫妻?怎么还挂写真?
元煦绕出去另两间卧室看了看,确定其它房里没有居住痕迹,折回主卧,在枕头边翻出两根短发。
拿纸巾小心翼翼包好,才揣进口袋,元煦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敲门。
后背一颤,转身看起,房门大开着,他爸站在门边看。
“好巧啊。”元煦说。
元仕黎瞥他一眼,问:“做什么?”
“随便逛逛。”元煦回。
元仕黎一脸厉色,看向元煦的口袋,又重复一遍:“做什么?”
“捡头发,验DNA。”元煦一刻不敢耽误,立马招了。
“我不至于替别人养儿子。”元仕黎的口气仿佛是在说,元煦要不是他儿子早活不到今天。
元煦默默点头,压根不敢出声多问几句,捂紧口袋挪着脚步要出去。
不过没能挪出卧室,让他爸叫住了。
他爸吩咐:“下午的飞机到新西兰跟妤之一起过年,去收拾行李。”
元煦下意识点头,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要去新西兰?我也去?”
沈妤之在新西兰录旅游综艺,元煦昨天在粉丝群里看到路透了。
元仕黎进衣帽间,亲自收拾行李。元煦小心跟着后头,询问:“我可以不去吗?已经跟同学定好复习时间,下个月还有中传的校考,得提前练习乐器。”
元仕黎转头审视起元煦,大概是在看元煦有没有说慌,最后应该是信了,松口道:“需要老师补课还是重新安排学校,让李秘书给你联系。”
元煦满口答应和道谢,简单报备了下自己之后的学习安排,二月校考,四五月份回来准备高考。
说完见元仕黎没有话了,赶紧溜。
元煦有联系过李秘书,让他年后帮忙确定高考的程序,这是回来一趟的重点。
没收李秘书转来的生活费,美曰:要独立生活。
实际上从家里挑走自己闲置的限量款鞋子和贵点的手表,打算没钱了再卖掉换钱。
不再打听爸妈的事,反正问了谁都不说,白操了心,居然还挂念他爸一个人过年!
元煦夜里醒来都要后悔:裴文晖才一个人过年!
大年那天,元煦买不到直达机票,只能高铁转飞机,落地直接拖着行李冲到陈老板家。
裴文晖在陈老板家过年,元煦想给他惊喜,故意不提前告知。
然而高高兴兴敲开陈老板家的门,只得到陈老板一家疑惑不已的注视。
“阿晖去找你一起过年不是吗?”陈老板说,“都走两天了,你们搞什么?”
“找我?”元煦更疑惑了,拿出裴文晖今天发的信息再确认。
没错啊,裴文晖一小时前才发了信息说在陈老板家,还说今天的年夜饭有佛跳墙。
“佛跳墙是前年吃的。”陈太太看过一眼聊天页面,说,“有意思,惊喜翻车现场。”
元煦都没进屋,把行李推给他们,转身就跑,一边拿手机找还能买得到的机票。
“你先给阿晖打电话问清楚,别着急买机票。”陈老板追出去阻拦。
但元煦怕晚个几分钟什么票都买不到,先买了机票,往机场赶的路上才给裴文晖打视频电话。
他问:“佛跳墙好吃吗?”
裴文晖回:“还行。”
“你要不要看看我在哪里。”元煦抬高手机照向车外的街景,然后又说,“你要不要让我看看你吃什么佛跳墙?”
视频那边裴文晖身后只有白墙,看不出人在哪里。他明显一怔,问元煦怎么今天就回去?
“我本来还想给你惊喜,高铁倒飞机赶过来跟你过年,结果陈老板说你去找我?”元煦语速很快,着急忙慌地质问,“陈老板还说你走了有两天?裴文晖,你什么时候找我去了?别是找什么小情人吧!”
裴文晖被这一通质问给问蒙了,稍作冷静,先问清楚:“你现在准备去哪?”
“去找你算账!”元煦坚持让裴文晖360℃旋转手机镜头,要看清楚他身边有没有小情人!
哪有小情人,他在一间很旧很小的旅馆客房里,手里边有块没吃完的面包,旁边床头柜上有几个喝空的啤酒罐。
镜头转回到裴文晖脸上,他已经尴尬了,但口气保持平淡,说自己出来办事。
“办事?”元煦不信。
不顾裴文晖的劝阻,元煦直接冲到机场,四小时后飞回了早上才离开的城市。
奔波一天,几乎都是在赶路。在机场见到裴文晖时,已经是大年初一的凌晨两点。
元煦跑得很快,做好了见面要踹裴文晖一脚的准备,但跑近后看到裴文晖的脸,还是没忍住抱上去。
迟到的拥抱维持了很久,一松开,元煦立马质问:“办事?你办什么事?”
裴文晖只好无奈地承认:“我是过来找你。”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陈老板说你来两天了?”元煦问,“为什么来了又不找我?”
“想等你行程不满。”裴文晖转移视线看元煦的新发型。
元煦一时哑然,怪自己,明明闲得要命,这些天还不停跟裴文晖吹嘘行程很满,约了哪哪哪的朋友在哪哪哪玩。
本意是想刺激裴文晖,让裴文晖知道一下他可是很有行情的。
没想到,还真把人刺激来了。
来都来了吧,还一声不吭?
“还吃佛跳墙?”元煦越想越不得劲,离开机场后一路念叨,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正常人不应该会想着第一时间送惊喜?
裴文晖居然能沉住气,憋了整整三天?
元煦不会明白,裴文晖近来越是迷恋就越不安的心情。
不安来源于自身物质的匮乏。
肯定不能带元煦去小旅馆,裴文晖出门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行李一齐收拾出来,不过这太临时了根本订不到酒店,最后去了元煦家。
当裴文晖更加具体感受到元煦的生活条件时,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比脚下袜子的破洞还不堪,比手中背包的开线还惨不忍睹。
自卑、破洞和开线全都无处遁形。
所以,特地过来见你的惊喜可以憋三天,甚至直接不出现;一句“想见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的真话,最后也只会变成“刚好没事,顺便过来逛逛而已”。
妄图抓久一点的感情,也许并不该开始,可是已经开始了啊!
迷恋眼前苟且与及时止损到底哪个才是正解,裴文晖衡量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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