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患得患失
“老电影放映厅”的主题市集之后,元煦重新燃起拍摄兴趣,每天嚷嚷作业写不完,但每天都能挤出时间到处拍东西。
闲置许久的摄像机和相机全派上用场。
元煦不仅是拍,还要挤时间P图、剪辑、配音各种尝试,大量的视频和照片里裴文晖的存在感最高。
借王家卫风格拍出一系列主题为[裴文晖一天]的视频,内容、旁白、剪辑都是元煦操刀,甚至连配乐他都能自己现写现录,没往别处发,只给裴文晖看。
元煦老骄傲了,夜里做梦都要笑醒,连续好几次梦到自己成为了不起的电影幕后工作人,拿奖拿到手软。
而那部相机里原本的第一、第二三四张照片拍的就是裴文晖,同居的生活里朝夕相对,让元煦抓捕到了更多裴文晖各个模样。
笑的、严肃的、欲-火烧身时、面无表情时……拍完一面要说只是拿裴文晖练手,一面又会在修图的时候不断感叹:真好看啊真好看。
所以,裴文晖哪能不迷失。
临近新的一年,裴文晖接了很多市集的筹办活动,有本市,也有周边县城,日期基本重合,主题却大不同。
冬至、圣诞、跨年夜、元旦迎新,每场都要根据举办地和主题去找相应的周边摊子,然后不断跟各方对接磨合布展方案。
为了多攒点钱,现在不管市集多忙,裴文晖都尽量顾上他自己的麻辣拌摊子。
元煦也到了期末周,每天晕头转向,吃饭都要在面前摆个平板边看课堂录屏。
这就导致两人同居一个屋檐下,交流逐渐变少,有时早出晚归碰不到一起,都不能在彼此都清醒的时候见上一面。
有一晚,都关灯睡下了,元煦突然窜起来开灯,趴到裴文晖身上突兀地说:“好久不见,我的合租室友。”
“不困?”裴文晖依旧一张冷冷淡淡的表情。
元煦捧起裴文晖的脸认认真真端详一遍,看够了再亲两口,然后快速关灯躺下睡觉,明天还得早起上课呢。
把人折腾精神了,元煦倒头能继续睡,无奈裴文晖只能忍住一身“血气方刚”。
新历年末到农历小年这期间,他俩各忙各的,等元煦考完期末迎来假期,家里才总算恢复人气儿。
裴文晖的市集还有一期在收尾,节前饭局多,陈老板几乎场场不落一定要带上他。
以前裴文晖在便利店值夜班,没少见过那种喝了酒回家前要匆忙去买口香糖喷花露水的人。
当时绝不会想到有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的人。
小年那天的饭局上,裴文晖实在推不掉,喝了几杯。
包间烟酒味儿大,结束饭局裴文晖立马去买口香糖,可惜冬季不卖花露水,站在便利店门口,反复闻身上有味道,迟迟没走开。
前面街口停下一辆车,按了几声喇叭,裴文晖抬头看去,是陈老板。
陈老板从后座车窗探出头来,喊道:“怎么还比我这种有家室谨慎?”
裴文晖不自在地笑,迎了几步过去。
“上车,顺道送你。”陈老板又喊。
裴文晖说:“我住的近,待会儿走回去。”
陈老板干脆下车来,一副关切样儿:“元煦管那么严啊?”
他说着,还凑近闻了闻裴文晖,然后抬手拍拍裴文晖肩膀说:“放心放心,没味儿。”
裴文晖默默退开,觉得陈老板身上烟酒味实在难闻,不想沾上。
但陈老板领悟出了一种gay对直男的避嫌感,一边掏烟抽上,语重心长着:“没事,我很开明的。就是……怎么说……元煦他……要说他是体验生活,这也坚持够久的,都大半年过去了,你……”
裴文晖的思绪放在如何解决老板递过来的烟,点了烟没吸一口,挪几步站到垃圾桶旁,顺手抖烟灰。
不管陈老板说什么,全程点头应付。
“万恒那边的意思应该是要挖你过去,有什么想法?”陈老板话锋一转,说回来工作问题。
万恒地产,就是上次度假村总部来的几个领导,之前几次接待,他们对裴文晖的印象不错。
集团高层才经历过大换血,几大董事纷纷着急培养自己的势力,几次饭局过后,有领导看好裴文晖的策划能力。
加上陈老板在南方省市的餐饮业里颇有人脉,是陈老板引荐的人,自然深得他们的心。
市集周期性太短,看不见什么大的盈利空间,陈老板往各地投放市集运营,更多是为了扩展自己的市场资源,
年后要跨省做市集活动,如果裴文晖愿意接,少不了要四处飞;如果裴文晖想跳槽去万恒,陈老板也不会劝阻。
“我当然是想留你在我这边。”陈老板说,“但那是万恒啊,去了直接跟着高层做事,不说能不能学到东西,至少履历会漂亮很多。”
陈老板热痛割爱,推荐裴文晖去。
随后再试探:“如果你去的话,短期内肯定要留在申城的总部,那元煦……你们谈过之后的打算没?”
话又绕了回来。
“他不会待很久。”裴文晖笑了一声说,“年后回户籍地的学校备考,现在每天斗志昂扬,中传校门的照片到处都贴。”
以为自己笑得挺淡然,陈老板眼里却看到几分黯淡,伸手要拍裴文晖的肩膀,顿一下收回手,很多此一举地避了个嫌。
陈老板说:“中传,北京的?”
裴文晖点了点头。
“他家资源那么好,想去哪儿都不是问题。”陈老板语重心长,“你呢,有空多想想自己的路,也不急,都年轻嘛,年轻人就要多谈谈心恋恋爱,挺好的。”
裴文晖笑是笑着的,但表情难掩凝重。随后陈老板也识趣地不再八卦,拉着裴文晖替他分析工作方向。
陈老板话里有话,似乎是想告诉裴文晖,想要跟元煦长久相处下去,他必须有足够事业和财力才能支撑。
裴文晖很清楚,从他默许元煦的接近、默认元煦的一切亲近行为时,这份患失感就从未消失过。
元煦热烈又高昂,迎面撞进裴文晖枯燥混沌的生活,哪怕只论友情,情感痕迹都是深刻的、难以忘怀的,更何况他们不纯粹。
但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二十万金额对元煦来说买块手表都不够,而在裴文晖眼里,当初卖房凑赔偿金,差二十万就几乎压垮他的生活。
在物质面前,再深的情感都容易被消磨,裴文晖很清楚,因此从默认一切开始,他好像就一边在为“失去”做准备。
患失又患失。
裴文晖没让陈老板送,步行了回去,开门前再闻过一遍身上的味道,然后谨慎进屋。
客厅亮着灯,元煦已经倒在沙发上睡了,手里的平板还在播放电影,茶几边上堆满拆一半的快递。
裴文晖先绕去卫生间洗手,特地挤了很多香气直冲天灵盖的沐浴露,确认身上烟酒味被盖了不少才出去。
坐到沙发上,关掉没播完的电影,再俯身确认元煦是否在装睡。
确认方式是往元煦耳朵上吹气。
这一吹,元煦立马露出不悦,睁开眼瞪人,嚷嚷道:“你不仗义!正确方式应该是轻轻地抱我回卧室,给我盖上被子,最好再亲一口我的脑门。”
裴文晖忍下笑,只执行了最后一项,亲了亲元煦的额头。
“你装得太假。”裴文晖坐到地板上去整理快递。
元煦坐起身,抬脚往裴文晖背上要踢不踢的,像小狗张着爪子在那儿乱扑。
快递大多是元煦买来布置年味的,光是“福”字就几十张,裴文晖没忍住嫌他:“打算马桶盖上也贴一张吗?”
“通便顺畅也是一种美好的祝福。”元煦说。
再一拆,中国结有好几对,对联也好几副,元煦买东西没规划,喜欢就买。
裴文晖数了数,家里所有的门都没那些对联多。
“贴不完也可以留着明年。”元煦一边说着,两只脚还没完地在裴文晖背上挠。
“明年?”裴文晖顿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
“那不然我送一些给阿姨。”元煦以为裴文晖是在怪他买了太多,赶紧找话搪塞。
而且他心不在这里,踢了裴文晖一下,叫裴文晖继续拆快递。
再一拆,还是花钱无节制的成果。两箱子的套和润滑。
裴文晖恍惚以为自己还在便利店打工,整理库存呢这是?
元煦放下了脚,靠近凑到裴文晖耳边,憋着笑,低声问:“是你的尺寸吧?”
想教育几句的话咽了回去,裴文晖只是冷眼瞧过元煦,说:“无节制花钱的本事你最厉害。”
“刚好能让你无节制放纵,不好吗?”元煦从沙发滑坐到地板,挑了一盒套塞到裴文晖手里。
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讲话故意又轻又细。
裴文晖耳朵痒,推了一把元煦,没推开,索性也不管他,加速整理起快递。
整理完了,元煦已经挂在裴文晖身上,去丢纸箱子,去洗手,去阳台拿浴巾,全程让裴文晖背着到处走。
“是我太轻,还是你力气大?”进了浴室,元煦又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发育问题,“我也不算很瘦吧,裴文晖,你说,我要不要练肌肉,吃增肌粉?”
裴文晖挂好浴巾,把元煦从背上扒下来,放在洗漱台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跟拿放个玩具似的。
这让元煦更加不服气了,咬牙切齿着:“决定了!我要增肌!”
裴文晖冷笑,扣住元煦下巴,毫不客气地说:“你要不要先看看都几个月了,长高一公分了吗?”
元煦不做挣扎,因为裴文晖扣他下巴的力道很轻,但忍不了被戳中痛处,所以龇着牙要去咬裴文晖。
算咬到了吧。
咬到嘴唇了,裴文晖主动投送的。
元煦这人好哄,亲两下就乐了,然后一边嫌弃裴文晖接吻技术没进步,一边拆着手里拿的一盒套。
“春联……可以留几副到明年贴。”裴文晖突然提了这么一句,他低头看元煦并不顺利的拆盒子动作,接着拉开元煦的手,试图阻止。
也许,裴文晖真正在阻止的是他自己,想让自己别太沦陷,不要迷恋。
可面对的元煦。
当元煦两眼透着迷情的光,把盒子塞回给裴文晖,叫裴文晖自己拆,又简单反省着:“明年贴不完,后年贴,我保证以后花钱悠着点。”
元煦全然没有看出裴文晖的挣扎,仰起头亲吻,一下,两下,三下,亲走了裴文晖最后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