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山水 第72章 两小无猜

男孩有时会来草地上，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不说不笑。有时女孩会来陪他一起坐，有时会和一群小朋友四处玩耍。

“你为什么总是坐在这里发呆呀，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吗？”女孩伸过头来，看看他的前方，疑惑道，“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花、草、还有蓝天、白云。”

她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我爹爹给我讲了好多故事，可是都没有人愿意听，他们都嫌我太啰嗦了，不愿意听我讲话，可是我讲话很有意思啊，不是吗？珠翠也觉得我的故事很有意思，不过她每次听了都记不得名字！”

珠翠是他家的丫鬟，沐芸星只偶尔见过她两次，都是因为他一直不回家，他娘派来寻他的。

她丧气地垂头，“我讲的都是些大英雄，他们的名字很好记的，像喜欢钓鱼的姜太公爷爷，还有那个特别能赚钱的陶猪……”

“谁给你讲的这些故事？”男孩突然开口。

“我爹啊！我爹给我讲可多的故事了，他最喜欢的是陶猪！”

“陶猪？是谁？”男孩皱眉。

女孩见他有兴趣，也突然来了兴致，“他啊，他是古来第一大英雄！他会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但是他赚的钱全部都分给乡亲们了。哎！真可惜！要是我有那么多钱，我一定买很多很多的冰糖葫芦，一辈子也吃不完！我还要给娘买很多漂亮的新衣服，让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爹买几双新鞋子，爹的鞋子都磨破了还舍不得扔，说是娘亲手缝的……”

男孩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从那以后，男孩来草地的次数少了，但每次来说的话却变得多了。

她讲的那些故事，他偶尔也会插上两句，就算是他不懂的，他也会开口向她询问。每次他一开口，女孩就像有一肚子的话没倒出来似的，一说起来，就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他并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很有趣。他喜欢听她讲故事，在苍白无趣的童年中，她的故事就是最有意思的玩意儿。

虽然那时的沐芸星总是喜欢说废话，但她笑起来时，好像温暖万物的太阳一般，能够治愈人们的心灵，像滋润大地的雨水一般，能够温柔他的灵魂。

他喜欢和她呆在一起，晒晒太阳，吹吹暖风，就算什么也不做，光是静坐在那里，他也觉得心境宁和，无比心安。

他喜欢和她促膝而坐，闲话家常，谈天说地，虚度时光。在荒芜的人生中，她就是那一抹最艳丽的风采。

他会为了她随口讲的故事，特意回家去翻他一碰就头疼的书，追寻她口中英雄的痕迹。

他会为了她说的一些未曾听过的人物，耐着性子在书房一坐就是一整日，翻遍父亲的藏书，只为能在她讲述时接得上话。

他也会因为她说喜欢糖葫芦，而特地去集市买一串尝尝，即使不喜吃酸，也会饶有趣味地砸吧砸吧完最后一颗山楂。

生活就这么悄悄地过去，一点点的小事，一点点的细节，让他潜移默化地在改变。

没关系，他不能像大哥一样得到父亲的喜爱，但他可以从她的欢笑中得到肯定。

她喜欢大英雄，那他就努力地为她做个大英雄。

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看她笑，听她说话，享受和她在一起躺在草坪上晒太阳的时光，每分每秒都让他觉得快乐且充实。

他好像感受到了幸福，并且这感觉像一股细流般，一点点地流过他的四肢百骸，然后汇聚成波涛汹涌的海浪，充盈着他的心和灵魂，一切都阻拦不了他！

他想，她是上天派来的解忧仙子，在一点点的打开他的心，传给他温暖和快乐……

这样陪伴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了。

他记得有一次，两人不约而同地来到那片竹林中的秘密基地。阳光明媚，白云朵朵，女孩伸开四肢，惬意地躺在绿意盎然的草地上，男孩在旁边静静地感受着她的存在，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温柔，和她在身边的温暖。

“我们来玩过家家吧！”她突然侧头对他说，眼里是不解世事与天真。

“好啊！”他略一犹豫，便愉快地点头。

沐芸星爬起身开始鼓捣，四处寻了些花花草草，熟练地编了两个花环戴在各自头上，又扯了几根狗尾巴草，叠了两个手环。

两人忙得不亦乐乎，她呼了口气，递给他一个狗尾巴草编织的指环，侧头笑嘻嘻地问他，“好看吗？”

他偏头看着眼前满头大汗的女孩，她那双会笑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如汗水在阳光下亮晶晶地泛着光，顾盼生辉。

“好看！”他笑着接过指环，看她是如何编的，那双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睛里似有星辰大海。

两人在附近捡了几块石头，堆在地上，砌了一个可以烧饭的锅灶。然后她拉着他跪下，说，“你是相公，我是娘子，现在我们成亲了！”

两人拉着小手，一本正经地对着天地敬拜。

“一拜天地！”女孩嘻嘻哈哈地叫道，“快拜快拜！”

他跟着弯下了腰，看了看四周，说，“这里没有高堂，我们就直接夫妻对拜吧！”

两人拜了堂，女孩问，“现在应该送入洞房了吧？”

男孩清秀的小脸一红，闷声答：“嗯……”

“然后睡觉！”女孩拉着他躺下，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睛。

男孩好奇地盯着她，他凑得很近，几乎看得见她脸上的毫毛，看见她紧闭的双眼和弯弯的睫毛，看见她均匀的呼吸，好似真的睡着一般。

“你干嘛呀？”沐芸星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好像有羽毛在搔痒，她睁开眼一看，就见身边的男孩离她出奇地近，近得几乎快要贴在她的脸上了。

男孩白净的脸上泛出红晕，他垂眸扬起唇角，咬唇不语。

“是不是天亮了该做饭了？”女孩翻身爬起来，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开始忙碌起来，嘴里又是嘀咕着“洗菜”，又是嘀咕着“淘米”。

男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自言自语，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嘴角渐渐上扬，目光也慢慢变得柔软……

眼前的这一幕，若是真的，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