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也就罢了,毕竟不是真的。可沐兄你就不一定了。”张敞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眼角眉梢带着让人看不透的深意,沐芸星心中一凛,仿佛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见她不说话,张敞继续自言自语,“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姑娘。”他停下脚步,侧身垂眸,直视着沐芸星的双眼,眼中有不可否定的了然和自信,“我的直觉可是很准的哦!”
沐芸星抬头碰上他的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避过,默不作声径直向前走去。
他的那双眼实在太神奇了,仿佛有一种天然的魔力,可以让人心生信服,似乎无论他说的是什么,她都只能点头承认是。
姑娘如何?男子又如何?对他来说有什么不同么。
她行事坦荡,光明磊落,女扮男装下山只是为了方便出行,并没想要骗过所有人的眼睛,既然他看出来了,那她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见她冷着脸不说话,张敞偷偷用余光打量,“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想来沐姑娘应该不是这般容易生气的人吧?”
沐芸星当然没有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但也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很聪明似的,于是故意生气道,“张公子莫要自以为是,你很懂人心么?我又为何不能是呢?”言下之意是,没错,我就是你口中说的那般小气的女子,你待怎样?
闻言,张敞倏尔一声轻笑,却是垂眸浅笑说,“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但你可以是。”
沐芸星没理解到他这句话的深意,低声说了句,“无聊!”
两人原本不远不近地走着,可因为她害怕,特意离得他近了些,张敞摆动的衣袖轻轻拂过她垂于左侧的手指,酥酥痒痒的。
那两个字传入张敞的耳里,他只是淡淡道,“至于说懂人心,不敢说世上之人的心我都能看穿,但沐姑娘的心,在下应该是能看懂的。”
“张公子可有听过,夜郎国?”
知道她是在暗讽他自大,张敞一声低笑,解释道,“毕竟沐姑娘你,心无城府,一片明镜。”
“不知所云。”沐芸星摇摇头,对他的自以为是深感无语。
“是么,原来在下说的竟都不是姑娘喜欢的,那姑娘喜欢听什么?看看在下是否涉猎,能否卖弄一番?这一路上不找些话来说,我怕你闷得慌。”
他依旧是笑着,虽然笑意很淡,却让沐芸星心中一惊,犹如平静的水面上忽地被人投掷了一粒石子,不大不小,却足以泛起阵阵涟漪,波纹漾开。
见她不语,张敞自顾自道,“或者姑娘不介意给我说说,你的来历,你要去往何处?”他的语气柔和,语速缓慢,像是在与她谈心,亦或是唠家常。
沐芸星瞥了他一眼,两人出来已久,原路返回也还要些时间。他的面色虽如常,但瘦削的身子在她看来弱不禁风。
“我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个平常人,平平无奇的出身,平平无奇的相貌,过着平淡如常的生活,在芸芸众生之中,实在不值一提。”
张敞侧首看着她精致小巧的面容,脸上还是十五六岁的稚嫩模样,明明应是恣意飞扬的花样年纪,说出的话却如此妄自菲薄。
不值一提......
她怎么会不值一提呢?
只是她太小视自己了吧。
“你......眉角.....”张敞试探地问出声,想要伸手去抚摸,却又忍下了,只是暗自收回了掌。
话还未说完,沐芸星便已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捋过去掩住。适才一直低着头,留海散开,那道伤痕不大不小,恰恰显眼地落入张敞眼中。
是因为这个吗?因为眉角的伤,所以她才会没有自信?
“是小时候受的伤。”张敞不是问她,因为他知道,这个伤还是因为他才有的。
“嗯。”沐芸星淡淡应道,显然不想多提。
见她如此在意那道伤痕,张敞莫名有些难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安慰?还是道歉?是请求原谅,还是劝她看淡?
半晌后,他才哑声安慰道,“活泼爱动是小孩子的天性,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不过是一道小伤痕,不仔细看的话不易发现。”
沐芸星冷冷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心想这人,着实不太会安慰人,口才大概都只用在劝降上了。
见她依旧低头不语,张敞心中愧疚更甚,黯然垂眸,长睫掩下眼中的情绪。
“我看沐姑娘你颇有几分女侠气概,想必从小就是热心好施、嫉恶如仇之人。”声音温柔,语气中竟有几分慨叹。
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沐芸星眼中掠过一丝诧异,抬眼望向他,只见那双粲然的星目中满是真诚。他说:“沐姑娘,形之美,人人可见,心之美,世人难赏。沐姑娘即使额角有伤,也不减你姿容半分,更添几分侠者气概!何况是貌美心善,在下以为,当论神祗。”
沐芸星一个愣神,有些心慌意乱。
形之美,人人可见,心之美,世人难赏。
以神祇论之?
她方才,是被他赞赏了一番么?
偷偷看过去,只见张敞微微仰头,似是叹喟道,“想来,九天玄女便是这番模样吧!”
扶助英雄,惩恶除暴,深谙军事韬略,神通法术,九天玄女是世人心中的正义之神,应命女仙。
沐芸星脸颊微红,被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赞赏捧得无所适从。
忽地一个踢脚踩上张敞的脚尖,低低骂道,“贫嘴!”
师兄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无端端地,夸她干啥?
不再听他废话,沐芸星几个大跨步向前,将张敞扔在身后。
“喂,开个玩笑嘛,怎么又生气?”张敞举起手中折扇笑问,追着上前。
挺拔茂密的树木林列成行,青翠碧绿的草团簇成丛,入眼皆是碧绿一片。倒伏的草丛中,一条全身碧绿的竹叶青正蜿蜒而行,悄无声息地靠近两人,蓄势待发。
“等等。”张敞叫道,他好像听见“嘶嘶”的声音。沐芸星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站在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