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芸星没有察觉到有一个人遥遥注视着她,只是简单喂了马便干净利落地跨上马扬尘而去。张敞两人亦起身牵马,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不远处。
这条路是前往黑风镇的必经之路,同行的人倒也络绎不绝,不时还有商人拉着马车经过。沐芸星依旧是不急不徐地驱马前行,一路上见到好看的风景便喜欢驻足欣赏一番。
“唉哟!子高哥哥,我有点肚子疼。”张傲突然一声叫唤,张敞闻声回头看他,只见他一手捂着肚子,干净的小脸皱成一团。
“怎么了?吃错东西了?”张敞皱眉。
两人早上在客栈吃的清淡,只是方才张傲一口气吃了两个包子,而张敞却因水土不服无甚胃口,想来是方才茶肆的吃食做得不干净,这才吃坏了肚子。
两人驱马来到一处茂盛的草丛边,张傲急忙下马,捂着肚子便往草丛的深处走去。张敞索性牵着两匹马儿走到一处大树旁,拴好马便盘腿坐下。
连日的奔波,着实让人有点吃不消。身体稍稍后仰,他靠着树干调息,轻轻合上眼,回想着近日来的收获。奉新帝之命,前来黑风山平乱之后,顺便前往紫薇山探查虚实,不曾想能在此处重遇故人。
脑海浮现出那日两人重逢的画面,回想起沐芸星女扮男装的秀气书生模样,张敞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笑,与记忆中好像……还是没怎么变呢。
正在出神间,周围忽然安静地十分异常,连鸟叫虫鸣也没有了。他睁眼,只见前方二十米之外足有半人高的草丛中有异物祟祟穿动,正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张敞打起了精神,从背后捡起几颗石子以作防备之用,起身躲在了大树之后。
不知那草丛里是什么东西,若是野兽,他此时可以立即离开,但是张傲还没回来,他要是现在走了,不知张傲会不会有危险。若不是野兽……
正思索间,一道羽箭破空冲他而来,他眼疾手快侧身避开,那支羽箭“唰”的一声,牢牢钉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之上。
这浓浓的杀气,说不是冲他来的,他也不信。
“阁下何人?为何要暗箭伤人?”他眼观八方,耳听六面,找了一个有利于自己藏身的地方,朗声问道。因为看不见来人,他也不敢贸然出去,只是根据脚步声判断,来的不止一人。
那人一声冷哼,“哼!堂堂刺史大人居然如此贪生怕死,躲在树后不敢出来。”
张敞冷笑,“阁下说笑了,在下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双拳如何能敌得过阁下这许多人。”
这行人来势汹汹,想必是有备而来,而他虽也习武,却也只是学了点皮毛功夫,平时用来强身健体尚可,领兵打仗却不是他的强项。况且,此时还不知对方来人几何,实力如何,只知道他们是为他而来。
目光留意到左侧身后的草丛,草势高大茂密,可以借助脱身,但一旦发出了声响,便相当于暴露了行踪,于他有害无利。
近来他“得罪”的,不过是昌邑王殿下,但那位已被请回了封地,想必势力是不可能伸展到黑风镇这么远的地方。
黑风镇……张敞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了,据手下的人回报,黑风镇有几人逃脱,前些日子派了士兵去寻,却始终未有回音,原来竟是一直躲在了暗处。
果不其然,那人又开口道,“大人自谦了。大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使黑风寨经营数十年的势力不到半月便分崩离析,怎么会只是一介书生?以大人的才智,今日将我等葬身于此也未可知。”
“阁下言重了。在下知道你们落草为寇并非出自本意,当日招安我也说过,只要你们诚意投降,我会尽力安排你们的去处,不会使你们为难。”张敞面上平静无波,内心却有了计量。
一月前,他先是派了细作前去探查黑风寨的情况,得知黑风寨的大寨主和三寨主向来不和,便使用了离间计,派人去说服了二寨主和三寨主投降,许以官职。没想到大寨主固执守旧,不肯答应,张敞只能派人将他暗杀。
据探子回报,除了大寨主的一双儿女和心腹连夜逃脱了,其余人员都随着同行人马押回了京。想必今日来的,便是那本应捉拿归案的三人。
“哼!杀父之仇,岂是你说一句不为难就能抹杀掉的?”一句脆生生的童音脱口而出,“缩头乌龟,赶紧出来!让我杀了你为爹爹报仇!”
张敞一声轻笑,心中轻叹,还是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站出来,一脸正色道,“出来又如何?你们两个小孩子还真打算杀了我,然后背负着一条人命,四处躲藏朝廷的通缉,一辈子逃亡?”
对面三人见他竟施施然地走了出来,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不由十分惊讶。
张敞此人虽是习武之人,身板却是不曾习武的文官一般的瘦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甚是“娇弱”。
张傲不知何时已蹲在了他身后几米处的草丛中静观其变,方才连他都没有发觉,对面那几人更不可能察觉。张傲最是擅长近身搏斗和暗器,敌人在明我在暗,他自是多了几分底气。
对面站着的三人中,正中位置的男孩黑黑壮壮,十三四岁的年纪,估摸着是大寨主的儿子。在他身边站着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孩子,一高一矮,三人身上的衣裳都是破烂污脏,看来应该是许久未曾换洗过了。
想必是方才张敞的话对他们起了作用,对面的三个人都没说话。片刻后,那男孩一咬牙,拎着手上的大刀便要砍过来。
“少废话!既然你出来了,那就比试比试吧,看今日鹿死谁手。”
张敞一声轻笑,眉角唇间尽是不屑。
那男孩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眼前这瘦弱的书生居然死到临头了还不怕,还未近他身只听张敞开口道,“不如我们做个买卖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