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山水 第17章 初露头角

白衣书生逡视了一番，目光落在雪白的梨花之上。

“就梨花吧。”书生转过头说道。

“嗯。”青衣少年点头收回纸扇，回头示意中年男人已准备就绪，两人一齐走向方桌。

沙漏开始计时，白衣书生看着台前的那盆梨花，略一思索，便提笔在纸上开写。

台下的观众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如看戏一般。

沐芸星好奇地看着台上的两人，心想：要是风师兄在就好了，他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这点小把戏绝对手到擒来！

“哎！”想到这儿，沐芸星不禁叹了口气。要是她不这么贪玩，勤奋点跟着师兄作诗写文章，那此时就不用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在台上出风头、而自己却只有看戏的份儿了！

片刻之后，两人都停下了笔。几名小厮上前，提起两人的纸张给众人过目。

台下观看的人是往前挤了又挤，生怕看掉了。

那白衣书生的字清秀隽永，一张纸上端正整齐地躺着四句诗。

怕下面围观的群众看不清，中年男人又上前朗声念道，“这位白衣小哥写的第一句是‘淡白梨花先为春，柳絮飞时花满城。’第二句是‘点点绛红胭脂浓，片片梨花醉春风。”

“好！”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喝彩。

沐芸星也说不出这两句诗好是不好，让她来作诗的话，大概也只能勉强平仄押韵。见旁人纷纷鼓掌，便也随手拍了几下。

对面酒楼上，红衣男子懒懒斜倚在栏边，甚有趣味地看着楼下热闹的场景。目光随着素衣少年缓缓停在了台上青衣男子的身上。

小厮提起他的纸，只见其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八句。

众人哗然，从数量上看，他的确是更胜一筹。

近看其字，遒劲有力，笔走龙蛇，恣意飞扬。

都说字如其人，若说方才白衣书生的字与他本人一样，字里行间透出清秀，那么此时这人的字便如其人一样，笔画横竖中洋溢着三分的嚣张，十分的潇洒与不羁，看得台下之人啧啧称赞。

沐芸星幼时也在师父和师兄的熏陶下认认真真地练过几年书法，也算有天赋，却也只能写出个清秀端正，若论字中的风骨，断是不及这人的十分之二。

她不由的抬眼远远眺了一眼台上那位长身玉立的蓝袍公子，端的是丰神俊朗，气质出尘，只可惜看不清容貌。

只听那中年男人说道，“这位青衣公子作了一首诗。这首诗一共有八句。前面四句是：‘梨蕊七窍玲珑者，花中遗世独立也，纯色胜似三冬雪，情深不知有时节。’”

刚刚念完前面四句，台下众人便鼓掌喝彩，“好！好！”

中年男子顿了一顿，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念道：”后面四句为：‘一绽不为春风来，生来只当作人杰。一散不知何处去，世间唯有此香绝。’”

语毕，四下寂然。

“梨花呢？”有人小声问道，旁边的也开始问道，“对啊，说好吟的诗句中要有花的名字，梨花呢？”

此言一出，其余人纷纷开始附和问道，“梨花呢？梨花在哪？”

沐芸星微微皱眉，看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莫非……

观者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只见青衣男子缓缓上前，用手中的纸扇在诗篇上面不同的位置轻点几下。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纸扇缓缓而落，

“梨”

“花”

“纯”

“情”

“一”

“生”

“一”

“世”

台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梨花”二字藏在诗中啊！

白衣书生倒是甚有风度，此时也上前两步微微作揖，不由赞叹道，“公子好文采！小生这厢有礼了。自以为寒窗数载已有小小成就，今日一见公子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公子的才华令小生实在汗颜！”

台下观赛的众人还不明所以，却见蓝袍公子也朝他颔首回礼道，“多谢！承让承让！”

白衣书生笑了笑，“技不如人，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这首诗去掉每句的前两个字，也可单独作为一首诗，公子有心了！”

旁边的中年男人闻言，不禁跨步上前，看着那副龙飞凤舞的诗作念出了声。

“七窍玲珑者，

遗世独立也，

胜似三冬雪，

不知有时节。

不为春风来，

只当作人杰。

不知何处去，

唯有此香绝。”

念罢，不由拍掌称绝，“好哇！好诗好诗！不仅将梨花写入了诗中，把它的特点刻画得入木三分，还将自己的志趣抱负与梨花融为一体，句句不提人，却句句在写人，简直将这梨花写活了！”

“好！好！”台下众人当即一片喝彩，掌声竟是比方才那书生还要热烈。

那中年男人对着众人宣布道，“此局青衣公子胜。”而后又回过身，对青衣公子说道，“此处饰物随你挑选，选定就是你的了！”

沐芸星先是一片怔愣，心想这人倒是有几分才华。

若是让她作诗，诗中藏字，亦或是暗含深意，她倒真是勉强也勉强不出来的。

待回过神，那青衣公子已经走到饰物摆放之处了。只见他手中的折扇一上一下、毫无意识地敲打着左手，丝毫没有注意到台下的众人那炙热的目光。

他思量了片刻，指着盘中的一只梨花玉簪，对那中年男人说道，“就那只玉簪吧！”

中年男人对一旁的小厮示意，小厮拿了一块白布，轻轻将玉簪裹起，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张敞满意地将玉簪收下后，便旁若无人地往台下走去了，留下一旁的白衣书生费力地喝完了一碗酒，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众人不禁都叹了口气。

建朝以来便是“士农工商”，崇尚儒术，读书之人的地位向来都是排在首位。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饱读诗书自是能受到世人的赞赏和青睐的，看他不同于一般人的气场便知道，这青衣男子定是书香门第的出身。

“看看，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看来那盘华丽精致的首饰我们也只能是饱饱眼福了！哎！”一旁有人慨叹道。

沐芸星心中也甚是佩服。当真是七窍玲珑心之人，方能有此急才，在短短时间内便能作出一箭双雕的佳作。

想起以往每逢假日在山上与同门师兄弟们饮酒作令，她都只能背几句耳熟能详的诗句，而师兄总是因为她想不出适宜的诗句被罚酒而哭笑不得。

[注]文中所用诗句的出处如下：

（1）“淡白梨花先为春，柳絮飞时花满城。”化用自苏轼的《东栏梨花》。

（2）“点点绛红胭脂浓，片片梨花醉春风。”本书作者所作。

（3）“梨蕊七窍玲珑者，花中遗世独立也，纯色胜似三冬雪，情深不知有时节。一绽不为春风来，生来只当作人杰。一散不知何处去，世间唯有此香绝。”本书作者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