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没有了自行车,出行极为不便,觉得自己像是没了两条腿。
还自行车时,牟莉那翻犀利的话语和她眼里的几分鄙夷,让梅华只要想起来心里就会一阵刺痛。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梅华为了那口气,也为了给自己寻个方便,向同事借了两百块钱,加上她的微薄的积蓄,买了辆“飞鸽牌”女式自行车。
这个周,梅华一连上了好几天班,今天她难得休息,决定回家一趟,看看自己的父母,也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新自行车。
梅华骑着那辆暂新的自行车,心情格外愉悦。“呀!要是现在我不是一个人在骑车而是坐在赵胜的自行车后座上,那该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情呀!”她这样对自己说,同时想像着那样的场景,到后来自己都能感觉双颊发烫了。
想起赵胜,梅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沈稀韩。这个该死的男人,自从把那花瓶送来以后,象是人间蒸发一般,让她好找,每次去他宿舍都是“铁将军把门”。
沈稀韩这是在有意躲着梅华,其实她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视线。成功地让梅卿知道梨子的男朋友是张扬以后,他就一直如影随形地盯着梅华。今天也不例外,当他看到她骑着自行车兴高采烈地出了厂门以后,赶紧骑上摩托车远远地跟在后面。以梅华的视力,几百米开外想要发现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盛夏的公路两旁,到处是绿油油的稻田。知了在远处河道边的柳树上,传来一阵阵嘹亮欢快在鸣叫。
梅华轻轻地哼着歌曲,享受着上天赐给眼底的盎然的碧绿。再拐过几道弯就能到家了,她加快了骑行的速度。
梅华骑车正要转弯时,迎面驶来一辆东风汽车。那车上放着极其劲爆的音乐飞快地进了弯道,这么急的转弯,它竟然一点减速的意思也没有。梅华暗自心惊,正准备跳下车子推着它向前走时,后面传来了急促的喇叭声,她在惊慌失措之间,一不留神连人带车翻下了路边几米高的稻田里。
沈稀韩些懊恼,他本不该按喇叭的!他本是想逗她玩,吓唬吓唬她,谁知却让她在慌乱中,最后摔到公路下面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去,赶紧将摩托车在公路边停稳,迅速向通往稻田的岔路上跑去。他跑到稻田边,脱下鞋子,连裤腿也顾不上卷起便直接下了稻田,向刚才梅华摔下的地方狂奔。他在齐腰深的稻田里跳跃穿梭着,心里祈祷着她能平安无事。当他跑到那块稻田时,只见她昂面躺着,身下压着一大片正待抽蕊的秧苗。与她摔成一条直线的自行车压在她身上,两个轮子在空中晃悠着,偶尔发出空洞的“咔嚓”声。她额头的发际间正向外流着殷红的鲜血,刚没脚踝的田水已经浸透了她的半边身子。
沈稀韩将自行车抬到一边,弯腰搂住她的肩膀,一边拍打,一边叫唤。
“梅华!梅华!你醒醒!”见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孔,自言自语道:“还好,有气!这些可是救命的秧苗呀!”
梅华的额头上,鲜血还在往下流。沈稀韩撕下夹克里层的衣袋,用力压住伤口,直到血止住为止。他又叫了她几遍,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想抱起她,可她落地的那一面衣服上已被田水侵湿并沾满了泥浆。
沈稀韩脱下自己的外衣放在正欲打苞的秧苗上,接着他抱起她,解下她的衣扣并把她的外衣褪去,将她半**的上半身托起放在自己膝盖上,一只手托住她,一只手拿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她屁股的裤子上粘了厚厚的一层淤泥,这让他觉得无从下手,其实他也心存故意。就这样,他将她的外裤拉到膝盖以下,这才抱着她走出稻田。他绕到小沟边,找了一片相对宽广茂盛的杂草,将她放下,在确认她躺得平整安全后,上了公路。
沈稀韩来到摩托车旁,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抹布和雨衣,小跑着回到梅华身边。他将她放在雨衣上,拉起她的外裤,用抹布擦拭上面的淤泥。在将它们基本清洗干净以后,他抱着她回到公路。
几分钟后,沈稀韩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大卡车,好心的大胡子司机二话不说,帮他们把车子抬上自己的车,捎上他们急急地向县医院驶去。
驾驶室里,沈稀韩将梅华紧紧地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那颗血痕残留的脑袋,直到车子驶入县院并在场院上停好。
梅华醒来的时候,感觉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当她睁开的双眼与沈稀韩的瞳孔猛然相撞时,她有些惶恐。
“我这是在哪里?”
“医院!”
“我怎么会在这里?”当梅华感到自己没穿外裤和外衣,只盖着件男式夹克及被子时,她几近崩溃,欠身伸手向沈稀韩脸上打去。
“小姐,你就省省吧!”沈稀韩抓住梅华的手,“怎么,又要恩将仇报了?要不是我,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总不能让你穿着湿裤子睡在病床上吧?”
“你、、、、、、”梅华生气地指着沈稀韩,脸涨得通红,这时一阵剧烈的腹痛向她袭来,她侧身,胃里的残渣 “哇”地一声喷射出来。
沈稀韩身上瞬间沾满了呕吐物。他拉过垃圾篓,将身上的呕吐物抖去。
梅华抓住床沿撑住身子想要爬起来,一阵恶心使得她不得不又趴了下去。
沈稀韩将垃圾篓挪向梅华,伸手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你要想吐就尽管吐吧!吐脏了还有我呢!”
“谢谢!不用你拍!”
“没什么的!拍背粘不在一起的!”沈稀韩怪笑着,同时脱下自己被吐成“地图”的衬衫,“脱了倒也爽快些!你也不要那么激动,我叫你哥帮你拿衣服裤子去了!”
除了自己的父亲外,从来没有第二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裸露膀子,梅华脸一下子红了。她躺下,万分羞涩中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眼鼻。她觉得自己今天受了莫大的委屈,此时除了疼痛之外,她异常地想念赵胜。她爱他那黝黑的面,端正的五官,动人的唇;爱他那一身戎装,爱他戎装里透出的阳刚之气、、、、、、而眼前这个男人,个子中等,淡眉蒜鼻,隐约中还能闻到一股狐臭味!特别他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放荡不羁和蠢蠢欲动的感觉。她一直认为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人,每次只要他来找她,她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全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进行比较!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赵胜,她会羞涩,但绝对不会尴尬。而此刻,这个男人对她的照顾,让她感到有些惶恐。
“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梅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骑车摔到公路下的稻田里了!”坐在床沿的沈稀韩一边静静地看着液体一滴滴流进梅华血管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其实他早就浮想联翩了,甚至觉得自己也是其中的某一滴液体,正慢慢地进入她的血管里,进入她的心里!
“梅华!”病房门开了,梅卿提着一大袋衣物出现在病房门口。
“哥!你来了!”梅华激动地叫道。
沈稀韩迎上去,接过袋子,坐到床边闷不作声了。
梅华躺着,拉被子盖住手臂,眼泪噼里啪啦地流了下来。
梅卿从口袋里掏出纸,为妹妹拭去眼泪。
“他说你伤得不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有些痛!另外、、、、、、”梅华看了看沈稀韩咽下了后面的话。
“好妹妹!你怎么会摔成这个样子呢?”
“哥,你别问了!”自梅华醒过来后,她搜遍了所有的脑细胞,仍没能忆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是他让护士打电话到我们科的!其实我已经来了一趟了,那时你还昏睡着呢!还是他提醒我,叫我帮你拿衣服去呢!”
沈稀韩这时放好了衣物,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觉得自己还是回避一下的好。于是,他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要不,我出去,你帮她换换衣服?”
梅华这才想起自己还盖着别人的衣服,她不好意思地说:“哥!不用了!你把衣服给我,和他一起出去!衣服我自己可以穿的!”
“你自己能行吗?”梅卿有些担心。
“能行!换好衣服我叫你!”
走出病房,梅卿凝虑重重地问沈稀韩,“我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们兄妹俩是咋回事?”沈稀韩生气地说,“好心当成驴肝肺!要不是我,你妹妹没准死在稻田里了呢!她怎么会掉下去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谁叫她要跟我怄气,一个人回去呢!结果好了,骑车骑到稻田里去了!”
“你是、、、、、、!”
“难道你没听说梅华有男朋友吗?我就是他男朋友!算了,她现在正生我气呢!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沈稀韩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你既然是他男朋友!那就留下来照顾一下她!我得回去接一下我爸妈!”
沈稀□□巴不得这一声呢,赶紧连连点头。
“好的!你去吧!”
梅卿走后,沈稀韩站在病房外静候差遣。
“哥!我换好了!可以进来了!”梅华在病房里喊道。
“哥来了!”沈稀韩应声,笑眯眯地走进病房。
“尽爱占别人便宜!我哥呢?”
“接你爸妈去了!”
“你走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梅华正拒绝沈稀韩,护士提着输液瓶走进来。
“这是最后一瓶针水!”护士换好针水,无意间瞥见垃圾篓里的呕吐物。她直视着沈稀韩,严肃地说,“照顾好你女朋友!她的情况,七十二小时内得有人密切监护并观察病情,有什么异常立即去办公室叫我!”
“医生,你弄错了!我不是他女朋友!”梅华立即申辩。
对于她的申辩,护士置若旁闻。“你别乱动,要躺着休息!哪里不舒服告诉他!我们随叫随到!”她直截了当地说完,提着空输液瓶走了。
“这些护士也真是的,张冠李戴!”
“李代桃僵又有什么不好!”沈稀韩得意地说,“入院时,我在与患者的关系栏上签上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你!”梅华几乎哭出声来,“谁叫你乱签的?”她一边叫骂,一边欠身想要打沈稀韩。
“小姐,”沈稀韩按住她的肩膀,“医生说了,叫你好好休息!咱俩的恩怨,等你好了以后再说,行不行?”
一阵剧烈的头痛向梅华袭来,她闭上眼睛,直接置沈稀韩于视线之外,心里千百遍地对他进行着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