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杜川又把蓝溪喊到后院。
蓝溪一边心想“这成何体统”,一边熟练地翻出了窗,然后站在窗边揉肚子。之所以揉肚子,是因为对于蓝溪这个“肉食动物”来说,刚刚那些草根本吃不饱。
杜川正在小院角落里的一个库房乒乒乓乓地翻找着什么,回头看见蓝溪,以为他吃饱喝足,感动自我地说:“你也就是遇见我这个好心人了,天天让你吃得上饱饭,换做别人,早把你撵走了,偷着乐吧。”
蓝溪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但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也只得说声:“谢谢啊!”
杜川朝他招手,让他过去帮忙。两人从库房里拖出一辆小马车,杜川拿着把小锤子,左敲敲、右敲敲,检查一番,然后满意地拍了拍车,说:“一会咱们坐这个。”
“干什么去?”
“没看见咱们的花卖没了吗,去戚叔的玫瑰花园摘花去。”
蓝溪有点兴奋了。
杜川又翻出两条缰绳,递到蓝溪手里。
蓝溪看看缰绳,再看看杜川:“我拉车啊?”蓝溪心想这回彻底变牛马了。
杜川一脸无语,“鹿,鹿拉车。”
“哪有鹿啊?”蓝溪四下张望。
杜川把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对面的树林打了长长的一声哨。
不一会儿,从森林深处跑出两只精灵一般的小鹿,隔着小溪望着他们,倒换着轻盈的鹿踢。它们湖水一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看着蓝溪,好像能认出来这是一个生人。
杜川在院子里摘了两片厚实的橙色大叶子,拉着蓝溪趟过清浅的小溪。
小鹿看见杜川手中的叶子,立刻围了上去,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争抢着吃他手里的食物。杜川对蓝溪说:“这叫‘灵鹿’,是林子里最聪明的一种动物,你要是对它们好,它们也跟你亲,分得清好赖人。最爱吃我种的橙掌了。”
杜川递给蓝溪一只橙掌,一只灵鹿就转身去蹭蓝溪了。灵鹿的鼻子转来转去,闻着这位新朋友不同于绿宝城的味道。
蓝溪高举手里的橙掌直往后躲,不敢喂。
“你怕什么?它又不咬你。”杜川看不下去,抓起他的手腕就把橙掌往灵鹿的嘴里送。
蓝溪身体仍然向后闪躲,侧头斜着眼睛看,灵鹿很快将橙掌吃完,它柔软的舌头触到蓝溪的手,又用嘴拱了拱,抬起眼睛友好地看着蓝溪。
“呦,它还挺喜欢你。”杜川笑着说。
蓝溪一听,壮了胆子摸起鹿头。灵鹿垂下耳朵闭起眼睛,乖乖地一动不动。蓝溪看到它们宽大的、布满金灿灿绒毛的鹿角,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瞧瞧,到底是王子,就是有魅力。这么快就把它们收买,和你做朋友了。”杜川说。
“这就和我做朋友了?”
“对啊,动物可比人简单的多了。咱们走吧!”
杜川和蓝溪一起把车推过小溪,然后把缰绳套在灵鹿身上。灵鹿来回踏着鹿蹄跃跃欲试。
接着杜川跑回屋子,把安安抱了出来,先把他放在座位中间,又扔给蓝溪一条毯子,说:“你昨天晚上没睡,一会你只管好好补觉就行了。”
“谢谢。”蓝溪接过毯子,觉得自己要感动落泪了。
杜川握好缰绳,清清嗓子,打了一声长长的口哨,两只灵鹿就箭一样地飞了出去。
蓝溪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刚才感动的眼泪还没流出来就给吓了回去。
杜川十分来劲,满面红光地操纵着缰绳,还一直吹哨让灵鹿加速。
蓝溪弓着身体,不但得紧紧抓住车边扶手,还得躲避路边打脸的高草与树杈。
杜川在一旁大声说:“你睡你的。”
“我不敢睡啊……”
“睡着就好了,闭眼睛。”
蓝溪又缩回毯子,试图闭眼睡觉。
鹿车很快驶进一片布满碎石的小路,车开始剧烈颠簸起来,杜川没有减速,依然自信驾车。
蓝溪又坐起来,他在此起彼伏的“咣当”声中对杜川大声喊:“你这车……也太硌屁股了!”
杜川开始教育人了:“你得学会适应,坐个稍微硌屁股的车就不行了,要是让你直接骑鹿不是更来不了?”
“可是我实在是坐不住了。”
杜川指了指安安,说:“要是我们俩个去,就直接骑鹿了,怕你骑不了,特意找出车。这又硌屁股了,你可真难伺候。”
安安似乎一点也不怕,一直兴奋地坐在中间咯咯笑。
蓝溪忙说:“对不起。可是这车颠成这样……它……不会散吧?”
“绝对不会散。”
杜川话音刚落,只听“哐”的一声,两人眼睁睁地看见一个前轮猛地侧飞出去,失去平衡的车身重重跌落在地,翻了个滚后才停下来。
“哎呦”声顿时此起彼伏。杜川顾不得自己身上疼,忙爬起来,先把安安抱到一棵树下,上下左右打量着大声问:“摔没摔坏?疼不疼?”
安安身上虽擦破了皮,但竟觉得有趣,笑着摇头。
杜川又跑回去救蓝溪。蓝溪被杜川扶着一瘸一拐从车里爬出来,吃力地说:“你管这叫……绝对不会散?”
杜川挠着头狡辩:“这车本是两人位,三个人承重就……”
“狡辩,”蓝溪不等他说完就本能地用王子和下人说话的口气打断他,“这是狡辩。要是在王宫里,你早就被……”蓝溪看到杜川慢慢瞪圆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闭嘴了。
杜川说:“早就什么呀?”
蓝溪忙摇头:“没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了,灰头土脸站在林间,好像迷路了一样。山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那两头灵鹿在旁边踏着轻巧的脚步来回踱走。
杜川看看灵鹿,又回头看蓝溪,“怎么样?敢骑吗?”
蓝溪心想坐车都差点被摔死,骑鹿更活不成了,忙摆手说:“骑不了,我不会啊。”
“学啊!”杜川拉着蓝溪的胳膊,领着他大步走到灵鹿旁。
蓝溪像要即将就义一样僵直着身子立在灵鹿身边。
杜川拍拍灵鹿的屁股,灵鹿的后腿就顺从地跪下来,杜川冲蓝溪头一歪,示意他爬上去。
蓝溪想爬又不敢爬,为难又笨拙的表情看得杜川忍不住偷偷发笑。安安就坦荡得多,他是跑到蓝溪面前放声大笑的。
蓝溪越着急就越上不去,杜川故意激他:“你不会除了做王子,什么都不行吧?”
蓝溪心里不好受了,他一难过,心一横,胳膊一使劲,腿一蹬,还真歪歪扭扭地坐到了鹿背上了。
“行啊!”杜川把蓝溪的手放到鹿角上,讲起来:“双手把好鹿角,向左转就左手用力,向右转就右手用力。打短促的哨声就是走,打长哨就是跑,声音越大越长它们跑得就越快。向后拉鹿角就是停。记住了吗?”
“记住了。”蓝溪似懂非懂,捣蒜似的点头。
杜川把安安放到另一只灵鹿背上,然后自己轻松一翻,稳坐其上,转头问蓝溪:“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蓝溪抿抿嘴,踟蹰片刻:“什么来着?”
杜川觑着眼睛,故意一字一顿地说:“打,短,哨。”
“哦,”蓝溪撅起嘴,无声呼了两口气,又抿抿嘴说:“我不会吹口哨啊。”
“你给我下来!”杜川翻下鹿背去拉蓝溪的胳膊,作势要把他拽下来。
“别别别,我好不容易上来的。”蓝溪抱紧灵鹿的脖子求饶。
杜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蓝溪说:“一个王子,连口哨都不会吹。”
“吹口哨,很有失体统。”
“吼?”杜川瞪圆眼睛说,“行,你体统,我不体统。可是王子总应该学过些骑射之类的吧?”
“没有……”
“你们这些王族不是常常出去打猎吗?”杜川感到不可思议。
“是常打猎,”蓝溪说,“但父王……从不带我去。”
“为什么?”
“我母亲身份低微,我也没什么出众之处,所以父王不喜欢我,我对他来讲可有可无吧……”
杜川看出了蓝溪的失落,自己默默翻上鹿背,缓和了语气说:“你把好鹿角,我来打哨。”两声短促的哨声响起,灵鹿应声走了起来。
蓝溪僵硬地坐在鹿背上,双手把着鹿角,腿也紧紧夹着鹿身,紧张得不得了。可是灵鹿好像知道他紧张一样,步子十分轻盈稳健。蓝溪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自如多了。
“一点都不害怕吧?”杜川问。
蓝溪笑着点头说:“不害怕。这鹿真通人性啊。”
“要不怎么叫‘灵鹿’呢。”杜川好奇地问道:“蓝宝城骑什么动物啊?”
“雪银狼。”
“雪银狼?长什么样?”
“雪银狼比灵鹿高大得多,但不像灵鹿这样友好,不是所有人都能驯服得了的。雪银狼背部有一对隐翅,据说它们得到了蓝宝石能量以后可以飞翔。”
“这么厉害!”
蓝溪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问杜川:“杜川,你相信宝石能量真的要复苏了吗?”
“当然。”杜川故作神秘地说。见蓝溪不做声,就说:“你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相信沉寂了这么多年,能量又突然复苏。那么当年又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呢?”
杜川轻拉两只鹿的鹿角,停了下来,他用两根手指,指指自己睁大的眼睛,对蓝溪说:“看着我的眼睛。”
蓝溪疑惑地看向他。
杜川缓缓地说:“下来。”
蓝溪像中魔了一样,眼睛盯着杜川,乖乖试着往下爬,左试右试,最后掉在了地上。
杜川哈哈笑起来。
蓝溪回过神,惊愕发现自己竟趴地上了。他忙站起身,狐疑地看着正高高在上坐在鹿背上哈哈大笑的杜川,忽然想起昨天在饭桌前也是看了他的眼睛后才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还有那位大婶变鲜艳的花……
蓝溪惊得一身冷汗,不可思议地说:“我听说过,这是幻术,宝石能量真的复苏了。你难道……?是绿宝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