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瞎‘难道’了,我要是王族后代,家里还能把我扔了?那得是多穷的王族啊。快上去。”杜川边说边催促蓝溪上鹿,好继续赶路。
蓝溪一边往鹿身上爬一边问:“那你为什么有宝石能量?”
“你问我,我问谁?”杜川见蓝溪终于蠕动到鹿背上,也一个翻身上到另一只鹿上。两只小鹿听见杜川的短哨声开始齐步走。
路上,杜川开始怂恿蓝溪吹口哨,可蓝溪很是抗拒。
杜川慷慨激昂地说:“我说蓝溪啊,你那‘体统’有啥用?过一阵真大战了,它能当金钟罩还是铁布衫?要是逃命,你那体统玩意能值几个钱?再说‘体统’都不要你了,你还要‘体统’?”
蓝溪转念一想,有理。什么有失体统,现在就失了它!“教我。”
杜川欣慰,噘嘴教起来。蓝溪也争气,一会儿就能出声了,兴奋地“咻咻咻”吹起没完。
“好听!接着跟我喊,”杜川大叫,“去他妈的体统!”
“去他……”这话对蓝溪来说超纲了,实在太脏了,没喊出口。
杜川决定扮演良师益友:“没事,循序渐进,慢慢来,”想了想又说,“不过你学这些不三不四的还真快。”
“你教得好。”蓝溪十多年的“宫”龄,客套话还是一流的。
“那是自然。”杜川被夸得心里美,但表面还要故作正经,他说:“我学这些都是无师自通,就连幻术也是我自己发现的。”
“那你怎么会幻术的?”蓝溪问。
“是这样的:最近大家不是都在传五个王族要大战了吗?戚叔也没心情种花了,玫瑰花园里的花都蔫了。可是我得挣钱啊!我那天坐在藤椅上看着花想,这些花要是都像以前一样新鲜该多好啊!忽然,我就发现这些花竟然真的变得鲜艳起来了!再后来我发现,只要我注视买花人的眼睛,他们也会觉得花很新鲜,”杜川得意地说,“我用这招卖出去好多份了。”
“怪不得昨天那个大婶回来找你!你这种行为不是行骗吗?”蓝溪正义地大叫。
“你叫什么?不然我怎么赚钱。如今这年月全都乱套了。”
“那也不应该骗人。”
“你懂什么?乱世之中总要有些钱的。你养尊处优惯了,跟你说也不懂。”
蓝溪垂下眼睛心里难过,乱世之中,无依无靠,自己怎么就沦落至此了呢?
杜川见蓝溪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大发善心,安慰道:“这不是还没打起来呢吗?等真乱起来了你再发愁也来得及。”
“你不是王族宝石能量都复苏了,我的能量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蓝溪担忧地说。
“你不能总和有天赋的人比。”杜川说,“顺其自然。”
蓝溪皱眉看着杜川,心想他的自信真的很盲目啊!
杜川以为他皱眉是因为能量尚未复苏而发愁,于是继续充当良师益友:“好啦,你的能量也不是皱眉就能皱出来的,咱们跑两步试试?”
“啊?”没等蓝溪反应过来,只听长长的一声哨,杜川的鹿就跑了起来,安安兴奋地怪叫,杜川在前面高声喊道:“蓝溪,尽兴地活到打起来的那一天,就值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是啊!反正一无所有了,还怕什么怕?“等我!”蓝溪冲着前方大喊,然后用尽全力打了一声长长的哨,他的灵鹿也用尽全力开始加速,蓝溪感到他仿佛骑上了一阵风。
前方,渐渐出现一片开阔地,种满了玫瑰,不过日头下的玫瑰花正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到啦。”杜川率先从鹿上翻下来,带着蓝溪和安安朝玫瑰花园深处的一座精致小木屋走去。走近木屋,杜川冲屋里响亮地喊:“戚叔?”
“杜川吗?快进来!”一个干哑的声音回应着。
“戚叔,您这花园再不管,过两天变草原了。”杜川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跨进屋。
戚叔敞着宽大的睡袍,正坐在凳子上,守着一桌子杯盘狼藉,独自干着杯中酒。见杜川进来,忙招呼他:“来来来,再跟我喝点。”
“您这一大早就喝上了?”杜川问。
“不是,”戚叔醉眼朦胧,举着一根手指神秘地说:“昨天来了几个赤城的朋友,带来了很多不得了的消息,我们喝了一宿。”戚叔满身酒气,面色潮红,本来就是一张胖脸,宿醉后更显肿胀,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连在一起。
杜川活学活用:“戚叔,您这喝一宿的酒,白天还不更衣,有失体统呀。”
“你个臭小子!”戚叔作势起来打他,猛地瞥见立在门口的蓝溪,蓝溪正怯怯地看着这位不得体的醉汉。
戚叔觑着醉眼,上下打量起蓝溪,“这位是?”
杜川抢着回答:“我新交的朋友。”
“呦!我们杜川竟然交朋友了?”
“您这话说的,我还不许交朋友了?”杜川一面抗议,一面熟练地收拾着一桌狼藉。
戚叔眯着眼睛笑着说:“不一般,你这个新朋友可不一般。”
杜川大言不惭:“虽然比我差一点,但也算一表人才。”杜川毕竟小二出身,干起活来麻利干脆:杯盘捡下去,残羹剩菜倒到大桶里,抹布再擦两遍,完工。然后他把蓝溪让过来坐下,“蓝溪,过来,这是戚叔。戚叔,这是蓝溪。”
“你好,你好。”戚叔笑着打招呼。
蓝溪迟疑着走过来,他虽然觉得戚叔长得实在凶神恶煞,但也小声打了招呼:“戚叔好。”
“蓝溪,不用害怕,戚叔是自己人,”杜川先对蓝溪说,然后又对戚叔说,“他胆小。”
戚叔还是笑着,笑得意味深长。
杜川跨坐在木凳上,探着身子问戚叔:“戚叔,赤城人带来什么消息了?透露透露。”
戚叔又伸出一根手指,闭上眼睛,回忆一般,嘴里咕哝起来:“要打仗啦……”
杜川撇撇嘴说:“这连我家门口捡破烂的都知道,您能说点有用的吗?”
戚叔睁开眼,继续神秘地说:“这次的大战,会远比上一次要血腥得多。”
杜川突然想起来还没跟戚叔“报喜”,他比戚叔更神秘地说:“戚叔,我竟然也有宝石能量了,我会幻术了。”
“看来你还真是。”戚叔点着头说。
“叔,您别说一半话啊。是什么啊?”杜川急着问道。
“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各王族为了赢得大战胜利,培养了数量惊人的宝石奴隶。有了宝石能量后再怀有子女的奴隶,他们的子女就会带有宝石能量。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宝石能量的,那时候很多奴隶被残害致死,可是就算不这样死,大多数也是会战死的。所以,那几年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孤儿。”
“原来如此……”杜川心潮起伏,他应大战而生,再历大战之时才与自己的生身父母有这一点点的联系,未来惶惶无期,杜川忍不住埋怨:“这么看,有宝石能量并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抓我去做奴隶。我爸妈也真是的,都大战了,当奴隶了,还有心思造人,如今真打起来,我还得想着逃命。”
“别这么想,”戚叔安慰道,“有了宝石能量,逃命时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也对。”杜川说,又问:“戚叔,那有没有这种可能:父母有宝石能量,但生的孩子没有宝石能量?”
蓝溪心想,你要不直接点我名?
“宝石能量的复苏有的早些,有的晚些,有的能量强些,有的弱些。”
“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开客栈的好处,云游四方之人总会来我这里。我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听过?”戚叔十分骄傲地讲起来,“咱们这片大陆的中心有座山,名为尊山。尊山上有五块带有宝石能量的原石,今天的这五个王族就是因为当年登上了尊山,各自找到了一块原石,才得以称王。不过,当时倒是有个传说,说这些宝石能量的运用有一条箴言,但这箴言至今也无人得到。”
“信息量好大呀……怪不得您现在连玫瑰花园都不管不顾了。”杜川说道。
“咱们这种普通的百姓,虽不必像王族一样,要争夺王位、争夺权力,如果再能机灵一点不被抓去做宝石奴隶为他人拼命,也就算逃过一劫。可是乱世之中,也难免要遭殃啊。”戚叔叹口气,继续说:“我可听说赤族为了有更强的战斗力,要把两种宝石能量置入一人之身,主要的目标是小孩,因为他们认为小孩子更能承受,也更好控制。所以,看好他,”戚叔指了指正玩空酒杯的安安说,“尤其像他这种呆傻的孩子。”
安安一掌把酒杯推到地上,双手环抱肩膀,噘起嘴,生气起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杜川对戚叔低声说:“也不是完全呆傻,就是说话晚点。”
这时,门外来了几个人,看样子是戚叔的熟人,都提着酒说笑着走进来。
杜川看看蓝溪,看得出蓝溪很为难的低着头,杜川也怕再待下去对蓝溪不安全,于是和戚叔告辞。
走到门口,与后来者擦肩而过的时候,有几个人特别留意地瞥了蓝溪一眼,注意到了他的不同。
走到门外,杜川对蓝溪说:“下次出门我给你准备个帽子。”
此时已是暮色时分,雾气已开始升腾,水母般的小荧虫也已开始飞舞。
杜川两声清脆地哨声后,两只灵鹿就从不知道的什么地方轻巧地跑来。
蓝溪这次上鹿时已不再丑态百出,基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爬上去了。蓝溪刚坐稳,就听见一声长长的哨,杜川和安安的灵鹿跑了起来。
蓝溪怒叫:“怎么又不打招呼就起跑了?”
“我又不是你仆人,还得请示你吗?跟上!”
杜川驰骋在鹿背上潇洒地狂奔,很快就要消失在迷雾中。蓝溪忙打了声哨也开始被迫驰骋,没驰骋几下,蓝溪又开始小心谨慎了,他趴在鹿颈上缩头缩脑地大叫:“这么大的雾,灵鹿能看清前面的路吗?”
“放心吧!灵鹿的眼睛灵着呢!”
“哦!”蓝溪虽然嘴上“哦”,但仍然躲在鹿颈后面,姿态十分滑稽可笑。
杜川回头,高声喊道:“蓝溪,看着!”他从安安的大口袋里掏出一把玫瑰花瓣,向后高高一抛。
瞬间,飞散在迷雾中星星点点的萤虫像涓细的金色河流一样从四面八方飞涌过来,衔住花瓣。萤虫的速度没有灵鹿快,它们像彩蝶一样从蓝溪的身边向后只只掠过,蓝溪惊喜地挺直身子,甚至伸出一只手去抓捕萤虫。
杜川回头笑着催促:“蓝溪,跟上!”还时不时向后扔着花瓣。蓝溪或追逐或闪躲,就这样在穿梭着缕缕金光的夜雾中,一路回家。
三人在家门前的小溪旁下了鹿,灵鹿倒换着腿,用头蹭了蹭两人的身体,表示告别,然后就灵巧地跑进深林之中。
“他们去哪儿?”蓝溪问道。
“他们就呆在附近的树林里。”
“你为什么不把它们养起来呢?”
杜川蹲下身,捧着溪水大口大口喝起来,喝饱后说:“灵鹿生性热爱自由,是不可能被圈养的。如果圈养起来,它们也会想方设法地跑掉,而且永远不会忠于你。”
蓝溪看向深林,感到敬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渴了,就蹲下身,不过又开始面露难色,因为他认为像杜川那样喝水实在不够优雅。
杜川侧头瞥了眼蓝溪,翻着眼睛说:“你又开始了……”于是杜川停顿一下,接着猛地捧起一汪水,连喂带泼往蓝溪嘴里送。蓝溪一躲,一个屁股蹲坐到地上。
安安看热闹不嫌事大,依旧坦荡地跑到蓝溪跟前大声嘲笑。
蓝溪对着杜川连连求饶:“我自己喝,我自己喝。”杜川就站在一旁交叉着胳膊,十分得意。
蓝溪终于捧起溪水开始大口喝,溪水十分清冽甘甜,喝得酣畅淋漓。蓝溪站起身,朝四周望望,问杜川:“哪里可以洗澡呀?”
杜川指指小溪,眨眨眼睛说:“还是这儿。”
蓝溪瞬间觉得溪水不甜了。
杜川拍拍蓝溪的肩膀说:“我就不陪你洗了,累了,要睡觉了。”然后杜川就趟过溪水,扬长而去。
蓝溪愣在原地,低头问安安:“你洗澡吗?”
安安傻笑加摇头。
蓝溪想了想,不洗了,牵着安安趟过溪水也回屋去了。
就这样,蓝溪生平第一次一身臭汗地睡觉了。他不知道是不是累的,自己不再像昨夜一样无法入眠,而是安心地躺在清新的干草上,望着窗外催眠一般的忽明忽暗的萤虫,很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