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看见了我哥?”玫瑰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在哪看见他的?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方协文点点头,“就……一个小时之前。”
“一个小时之前?”玫瑰疑惑地皱了皱眉,方协文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很清楚,可连在一起她就云里雾里了,“一个小时之前你不是在大礼堂看我们表演吗?你的意思是,我哥也去了那里?”
方协文的目光始终落在玫瑰的脸上,嘴角不易觉察地微微下垂着,看着有几分委屈:“差不多。”
玫瑰快被急死了,“什么叫差不多呀,见就是见了,没见就是没见,你怎么还给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啊。哎,你要是说不清楚,我可直接给他打电话了啊。”
“别。”方协文一把抓住玫瑰蠢蠢欲动的手,稍微一用力就让她的身体贴近了自己,“你先听我说,其实他并没有对我直接承认他的身份,关于他是你哥这件事,我是猜的。万一猜错了,你这电话一打,你觉得我这辈子还有机会进你家的门吗?”
玫瑰一怔,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然后呢?”
“然后。”方协文叹了口气,“更可怕的是,万一我真猜对了,你这电话一打,我估计下辈子也别想进你们家门了。”
玫瑰略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难得一笑:“那你先说说,你见那人什么样,我帮你判断判断。”
方协文淡声道:“我想想啊,那人吧,个子挺高的,应该也有个一米八吧,但是凭良心讲腿是真的有点短。五官嘛,也还行,看着挺精神的,就是人有点高傲,说话总爱扬着下巴,显得鼻孔比眼睛还大。哦还有,他说话时候鼻音有点重,京腔十足,尤其是在个别字儿化音处理上,和你很像。”
“你这嘴也太不客气了点吧,方尔摩斯先生!”玫瑰双手环住他的腰,脸上的表情还真有点像谢令妤说的那样——戏谑中又带着点**:“听你这么一说,那人倒还真和我哥有几分相似!但是吧,北京男孩很多都那个德行,你这指向性不算明显。”
方协文低下头,两人已逐渐呼吸可闻,“确实,主要一开始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漂亮,你哥会长成那样。”
“方协文!”玫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面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谁说兄弟姐妹就一定要长得像的,我长得像我爸,我哥长得像我妈,这也没什么奇怪吧?”
方协文义正言辞,“胡说,阿姨长得多漂亮!”
“你背后再怎么夸你阿姨也听不到,还是省省力气吧!”玫瑰用力捏了捏方协文的脸,“快跟我讲讲,你最后到底是怎么做出判断的?
“你真想知道?”
“当然!”
“走,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说。”方协文转身,一只手捞起放在椅子上的那捧热烈的红玫瑰,另一只手递给身边的黄亦玫,“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吃上海菜?”
“其实,也没那么想吃。”玫瑰小女孩一般嘟了嘟嘴,“我就是被我哥给激的,他还真当我会被他那什么高档餐厅给诱惑到呢。他根本就不懂,在我这,五星饭店和街边小馆都一样,就是个满足口腹之欲的场所而已。最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和什么人在一块吃好吧。”
方协文意外地看了玫瑰一眼:“你真这么想?”
“当然是真的!我在你面前还要说场面话呀,一辈子那么长,我可不想过得那么累!”
“玫瑰!”方协文忽地转过身来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带着一丝极为细微的颤抖:“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过上很好很好的生活的,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我喜欢你,并不是让你来跟我吃一辈子苦的。”
玫瑰承认,她很有些动容。雄性动物在求爱的时候都有些独特的小花招,有唱歌的,有跳舞的,有散发气味的,还有展示捕食和筑巢能力的,可偏在人类世界,男人只需稍稍动动嘴皮子,说两句甜言蜜语再开一张空头支票,女人就会心甘情愿被捕获,简直愧对祖先的漫长的进化史。
她什么都懂,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因为他的话感到欢喜和心疼,她想她一定爱惨了他,才会愿意住进他虚构中的城堡,只做他一个人的公主。
“好,那你加油,等回头你成功了,我就借着你的势作威作福。”玫瑰眨了眨眼,“要不,我们就随便买点东西回去吃?我房间里刚好有瓶不错的红酒。”
“也行。”
方协文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玫瑰脸上滑过,又落在怀里的花束上,脸已经被映红。
那个花店的小姑娘还真没骗他,这个红玫瑰不加乱七八糟的配花看着果然更高级,尤其这个圆筒形的格子布包装,优雅的格调简直和旁边的黄小姐如出一辙。
他那个羞涩模样立刻勾起了玫瑰的兴趣,忍不住逗他,“我只是想和你分享一瓶红酒而已,你别胡思乱想啊。”
“我没有。”
“没有你脸红什么?”
“我那是被天边的晚霞照的。”
“虚伪。”玫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
整个城市都被落日的余晖包裹着,有种踏实的温柔,也有种莫名的寂寥。
美食街更是一片人间烟火色,每个入画的人都沾染了食物的香味。玫瑰和方协文找了个不排队的餐厅随便买了些下酒菜就赶回了他们的小出租屋。
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人自然早已心照不宣。但人类毕竟是进化到了高等文明阶段的生物,怎么将原始的**装点上浪漫的花边,大概需要一点处世哲学。
“你先上去,我换件衣服。”楼梯走到一半,方协文停在了他自己门口。
“哦,那我先把吃的拎上去吧。”玫瑰善解人意地接过他手中的打包袋。
方协文弯起嘴角,“好,花我一会儿帮你抱上去。”
“嗯。”
简单的几句对白,两人便像往常一样在狭窄的楼梯口错身而过。分开后的几秒,玫瑰听见的是他转动钥匙不急不缓的节奏,而方协文看见的则是她步履从容右手手指在楼梯上模仿弹钢琴的动作。
然而还没过三分钟,房东太太就听到了楼上传来了杂乱无章类似翻箱倒柜的声音,她疑惑地推开门,却刚好撞见端着水盆冲进卫生间的方协文。
“是小方呀,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哦阿姨,侬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的,你和小黄……”话还没说完,卫生间的门就已经被方协文从里面关上了。
房东太太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年轻人怎么这会儿就洗上澡了,天气这么热,回头睡觉时候还不又出一层汗?”
方协文再上楼的时候,玫瑰正倚在小沙发上看书,她似乎看得很投入,连一缕碎发从耳后滑下来勾在了胸前的扣袢上都没发现,目光扫过封皮,他看见了上面的几个字,毛姆《寻欢作乐》。
小茶几上摆好了食物,高脚杯里也盛了红酒,就连空气都充满了香薰蜡烛怡人的清香,方协文讶然于她的速度,因为她甚至还换了身衣服,一条他从没见过的粉色系的印花连衣裙。
“玫瑰?”他低声叫了声她的名字。
“你来了?”玫瑰抬起头来,只一瞬,她清亮如许的一张明媚容颜就照亮了整个房间。方协文用尽全力,才勉强藏起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心事。
为了不让她发现,他从坐下就开始认真对付一只绝味的鸭脖。
“喂,你还真跑我这吃饭来了啊?”玫瑰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啊……不然呢?”
“……”玫瑰端起酒杯,郁闷地喝了口酒,才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要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认出我哥的吗?”
“哦,这个。”方协文放下鸭脖,努力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他提起我妈之前打两份工供我读书的事了,而这件事,我只在阿姨上次来上海的时候和你们提起过。”他笑笑,“在那句话之前,我还真以为他是你的一个什么爱而不得的追求者跑我这宣泄情绪来了呢。”
“你说我哥装成了我的一个追求者?”玫瑰嫌弃地皱了皱眉,表示自己被恶心到了,“不是,黄振华他有病吧?”
“嗯,他说他喜欢你,所以才从清华园追到这儿来了。”
“然后你就信了?”
“信了个百分之七八十吧,不过他后来越说越苦口婆心,就跟老父亲劝退觊觎自己闺女的小混混似的,我就有点起了疑心了。”方协文叹了口气,“说真的他还不如把我拉出去打一顿呢,效果说不定还能好点。他这么做,实在是有点侮辱我的智商。”
玫瑰仍是笑:“他又打不过你。”
“你放心,我不会还手的。”方协文的眸色格外认真,“他毕竟是你哥。”
玫瑰一愣,百转千回的心思到底都化作了心疼:“委屈你了。”
“不委屈。”方协文弯了弯眼睛,“其实,今天见到他我还挺高兴的。”
“高兴?”玫瑰表示不理解。
黄振华那个人对待自己看不上的人有多自负和傲慢她又不是不知道,想必两人交锋的时候就没少戳方协文的肺管子,吃了这么多暗亏,他还能高兴得起来?
他莫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吧!
“嗯,高兴。因为他的出现让我意识到,他已经拿你对我的感情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已经爱我爱得无法自拔,甚至不惜和全世界对抗的程度了。所以,表面上看着是他占了上风,实际上,赢的那个人是我。”方协文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看着玫瑰惊愕的眼神,他又自嘲地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这可是我独家的精神胜利法,你千万别把它传出去哦,要收版权费的。”
玫瑰立刻断定眼前的男人天生就有谈恋爱的天赋,这玩意就跟学习一样,有的人就算再勤奋将近十年的高考题都刷了个彻底,可能也比不上天赋型选手边玩边学就能轻松上清北。跟他相比,之前抱着花在她家楼下等了三天的男生简直就是个傻瓜!
真诚这种必杀技,当然敌得过一万句苍白的“我爱你”。
玫瑰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她今天点的香薰蜡烛含有依兰精油,混合着甜美和性感的香气不断侵袭着她的感官。
两人的身体都有些轻颤,她的手指紧张到无处安放,最后只能缠住他的发丝,试图寻找一点安全感。
像是另外一种拥抱。
“我洗过澡了,我们到床上去好吗?”他突然停下动作,温柔地问她。
玫瑰凑近了一些,果然闻到了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柑橘木质香,很清新很好闻。
“我也洗过澡了。”她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过,这不是重点,我想知道,我哥就没编排我点别的,比如……”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那么盈盈如水地看着他。他那么聪明,她相信他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编排了。说你之前活得如何声色犬马,爱得多么轰轰烈烈,还说你毕了业就要听从家里的安排和一个你深爱的男人结婚,继续过声色犬马和轰轰烈烈的人生。”方协文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落在玫瑰眼里却又是另一番风情,她不禁凝了眸。
“他这简直是危言耸听!我之前是谈过恋爱,但也就是正常交往和平分手,哪有他说的那么糜烂不堪!不行,我现在就打电话骂他一顿!”玫瑰说完就要起身。
却被眼前的男人直接公主抱到了床上,陷在了柔软的被子里。她最后清醒的记忆就是他若有似无的呼吸落在耳边酥麻的痒意,“其实,刚才那些不是他的原话,是我通过的他的只言片语臆想的。玫瑰,我太爱你了,所以,会嫉妒。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控制不住。”
同时控制不住的,还有他心底汹涌的感情。
她裙子领口处的扣袢太难解,他失了耐心,稍微用力一扯就崩开了好几颗。有颗扣子就在玫瑰眼前飞向了床边的地毯,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抓,却差点从床上翻下去,幸而他眼疾手快将她捞回,紧紧禁锢在怀中。
一直以来,两人之间都是由玫瑰占据主导地位,可此刻两个人像是反转了身份,曾经的猎人变成了一只可怜的待宰羔羊,而曾经在劫难逃的那只猎物却好整以暇地磨着刀子。
“方协文……你,真的……没谈过恋爱?”玫瑰本来就敏感,没一会儿声音就带了委屈的哭腔。
“嗯。”
“唔……我才不信……”
“傻瓜,男人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他嗓音微哑,连呼吸都沾染了依兰的香味,撩动着她内心深处的欢愉,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玫瑰咬住他的肩膀,“可你这,未免也太……通了些。”
他却轻笑着把她的手固定在她头顶,“黄小姐你,也开始臆想和嫉妒了吗?”
“我才没有。”
房间里关了灯,只有香薰蜡烛随着气流节奏跳动着小小的火焰。
老旧的阁楼实在不隔音,丢丢在阳台里安静得无声无息,玫瑰突然有点后悔刚才没有把它送到楼下去。好在很快,楼上就传来了放洗澡水的声音,隔壁的音乐老师也开始练钢琴。
一首玫瑰不熟悉的曲子,但又莫名和这个反复被撕碎和治愈的夜晚很配。
许久许久,玫瑰终于浑身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月亮已经爬得很高,像是庆祝他们合卺之欢的贺礼,刚好被谁挂在了他们的窗口。
“方协文,我除非是傻子才会相信这是你的第一次。”
方协文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依旧在沉沉地喘息,“哪里不像?”
玫瑰倔强地抿了抿唇,“谁的第一次……会这么久?”
他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今天的……第二次?”
“啊?”玫瑰瞪大了眼,“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刚在楼下的卫生间……我不想你失望……”
这个家伙的心思还真是,还真是……玫瑰瞠目结舌了半晌,最后还是笑了。此刻的他满身都是汗,就连发梢都在滴水,她终于不忍,还是伸手抽了张纸巾帮他擦了擦。
就这样被他热气腾腾地笼罩着,好像也是另外一种让人心动的暧昧,她拈着纸巾的手故意在他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眉骨处停留了片刻,挑了挑眉,语气充满了逗弄,“那你不妨猜我到底是满意还是失望?要不,我帮你评个分?比如,满分是十颗星的话,那你能……”
“是还想要吗?”他突然开口,事后的声音像羽毛,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撩人心弦。
玫瑰却被吓住了,“你说什么?”
“玫瑰,只要你想要,我都会满足你。”
“No,你快停止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明天还要上课呢。”玫瑰瞬间就认了怂,小鱼一样向下一滑就把自己埋在了被子,“睡觉。”
可下一秒,他就扯下了她的被子,再次把她拥入了怀中,“你其实可以说出来的。”
“方协文你不要得寸进……”
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他的唇。蜡烛的火焰仍在跳动,投射在墙上就一个不规则的影子,像是夏日的浪潮,无名地涌动着。
“玫瑰,玫瑰。”
爱到缠绵时,他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她的名字,动作霸道中又带着无限温柔。
玫瑰早已累得不行,委屈地看着他:“方协文我只想睡觉。”
“求我。”
“求你,不要……”
可话一出口,他的眸底就变成了深渊,里面充满了风浪和漩涡,比之前还要危险万分。
玫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只隐约记得被他抱进浴室又抱了出来。
在浴室还差点又被哄着做了一次。
这个不知餍足的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