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艳阳高照,天空像擦亮了的蓝玻璃,特别耀眼,许泳言斜靠在书房窗边,用左手翻着书页。
但难得的,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在书本上。右手的坚固的白色石膏似乎在嘲弄他的无力,还有一个棘手的事实——
他的不理智,给心爱的人的带来了危险和伤害。
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像被猫抓一样难受。
他有些懊恼,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怎么现在才一小会他就接连破了防?
大概是因为压抑了太久,以至于距离骤然变近,心房铸造的堤坝便被滔天的洪水溃败得片甲不留。
正胡思乱想之际,门铃突然响了。
“言言!快让爸爸看看你怎么样了!”陆添像个泣不成声的老父亲,说着就要冲许泳言来一个“爱的抱抱”。
许泳言只想把他踹出去,左手挡着他的热情攻击:“哎哎哎,手吊着石膏呢您悠着点!”
“哦哦忘了忘了,抱歉。”陆添立马收敛了动作,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许泳言让他去沙发上坐着,自己去冰箱里给他拿了瓶汽水,“军训很累吧?外面太阳这么大。”他看陆添满头大汗,脸热得通红。
陆添这才感觉到自己一身汗,拿起汽水灌了一大口,接着想起些什么,把铁罐“砰”得砸在茶几上:“你也知道累啊?知道累下午还上赶着来,你是受虐狂吗?”
“腿又没断,没什么大不了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么多年坚强已经形成了习惯。
“我可没你这么坚强,要是我手伤成这样,我指定在地上撒泼打滚让我爸妈给我请假。”
……
这许泳言确实做不出来。
“哎,到底怎么回事啊?真是车祸啊?”陆添虽然平常大大咧咧的,其实一点也不傻。他觉得这两天事情都发生得过于蹊跷了。
许泳言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可再清楚不过陆添的性子,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得逼他说出来。
“是柯益文,昨晚带着罗敏奇那帮人来巷口堵我来了。”
“我就知道!这帮孙子真他妈欠揍!”陆添气的跳了起来,脸涨的更红了。
虽然许泳言的家教让他对陆添这番粗话不敢苟同,但他还是打心眼里高兴陆添做了他的“嘴替”。
“不是吧言言,”陆添疑惑道,“你是不是太久没练了,居然让他们伤成这样?”
......
许泳言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柯益文用夏筱来要挟他的,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
“没办法,易感期来了,他们人多,有些撑不住。”真相谎言各占一半,信服力直线上升。
“哦——”陆添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这几天情绪这么暴躁,怪我太迟钝!你也是的,什么都硬撑着,当我这个兄弟是空气吗?”
“放心,我没事。”
没事,没事个屁!陆添在心里骂道。
“对了,你这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哦对差点忘了说了,”陆添一拍脑袋,“这是夏筱让我带给你的牛奶和画册,说是让你心情能好一点。”
“夏筱让你给我的?”许泳言有些不可思议,表情都生动了起来,喜悦、期盼,似乎还带着一点隐隐的紧张。
——
第一天上午的军训内容并不多,就是介绍了下教官,简单站了下军姿。还没到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学生们就被放去食堂了。
教官刚说出“解散”,早已按耐不住的陆添就像被弹簧弹了出去,心急火燎地想出校看许泳言去。
正当他拎着书包准备离开时,夏筱气喘吁吁地朝他跑过来。
“这个,你带给他。”夏筱把一个袋子塞到陆添手里。
陆添低头一看,是早上没送出去的牛奶,还有一个正方形的小画册。
“对不起啊陆添,早上的话...不是我的本意。你要是去看许泳言的话,就把这个带给他吧!”夏筱语气十分诚恳,陆添一时愣住了。
“啊没事,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生的是许泳言这个混蛋的气!
“这个是什么?”陆添指着那个册子问道。
“这个是我随身带的画册,里面有我平常画的一些小插画,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猫啊狗啊什么的。我想着他生病了的话,看点治愈的东西应该能好得快一些....”夏筱挠挠头,不知为什么感觉越说越有点不好意思。
“你可真是太有心了,‘小太阳’的称号果然名副其实。”陆添冲他眨眨眼。
这话说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行了行了你快去,待会迟了可就进不了校门了!”夏筱边说边推他走出去。
......
“嗯,他说生病了看看画很治愈,就让我把画册给你了。这么说来他还真是多才多艺,画画也这么好……”
陆添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可许泳言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慢慢抽出那本四四方方小册子,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翻阅了起来。
画册的封面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即将升腾起的朝阳露出半边轮廓,火一般的热烈。
就像夏筱一样热烈。
画册中是各种形态和颜色的猫咪,有时候还有小狗。也不完全都是写生,还有的猫咪一身绿色的炸毛,一看就是夏筱心情狂躁时候的手笔。
活泼又任性,还是很夏筱。
他的嘴角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心情不知不觉都变得像外面的天空,被擦得亮亮的。
陆添停下来话语,看到他一脸姨母笑的样子情不自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画面也太特么诡异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就这么喜欢?”他禁不住小声嘀咕,许泳言听见了立马把画册一关,一秒变得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什么,你吃饭了没?赵姨去买菜了,中午你就在我这吃吧,吃完我们一起去学校!”
——
寰英十分注重学生的性别教育,尽管军训是不可避免的,但学校还是特地把Alpha,Beta和Omega单独分了组,并且把为数不多的阴凉区域留给了数量稀少的Omega。
下午的内容比早上要丰富一些,加入了走正步和操场跑。
看着头顶的大太阳,许多人心里都在暗自咒骂,还有些人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毫无表演痕迹地晕倒,好在医务室吹一下午空调了。
等到Alpha和Beta都完成了五圈跑,现在轮到了Omega组。对比来看,乌泱泱的人直接瘦了一圈,显得有亿点点惨烈。
大部队开始移动了,灼热感开始升腾,远观上去活似一个个移动的烤番薯。
夏筱倒感觉还好,就是人有点拥挤,裹挟得他喘不过气。他没什么娇滴滴的架子,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很多Alpha精力还要旺盛,装晕这种事,再累他也做不出来。
行进到一个大拐弯时,部队像个被挤压的铁桶,中间弯折的部分变得更加拥挤。就在这时,意外横生。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瘦弱的Omega脸色越来越苍白,脚步变得越来越慢。她感觉到自己膝盖一软,直直地往前倒去。
夏筱就在他的正前面,此时他所有感官都被炎热包裹着,当听到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声时,他已经感觉到小腿突然一紧,人被硬生生地拽到了地上。
“夏筱!你没事吧?”周围乱成一团,有人跑去找了老师,但更多的是一旁手足无措的人。
“我没事我没事!”夏筱不习惯因为这种事情被围观,立马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还绽出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缓解尴尬。
周围的人见他看上去没什么损伤,也就立马把注意力转到了那个晕倒的Omega身上去了。
见别人没再关注自己,夏筱松了口气。他真的有“被关爱”过敏症,每次有人过分关心他,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会感到一阵别扭。
“嘶——”但他还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膝盖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以他小时候调皮捣蛋,上蹿下跳的经验而言,这准是破皮了。
没事,待会去趟医务室就好。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校医务室离操场不远,夹在宿舍楼和北边教学楼的中间。夏筱到那里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但显然,真正受伤的人是极少数的,大多数人只是把这当成了“避暑胜地”。
校医资源毕竟有限,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伤占用公共资源,于是准备去药柜拿点棉签和碘伏自己处理。
经过休息室的时候,他听见里面的老师说道:“安锦同学是吧?档案上说你有现在正在发情期,还是个过敏性体质,你怎么能在太阳下硬撑那么久呢?”
“抱歉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安锦弱弱地回答道。
“哎你这孩子,这是麻烦我的问题吗?身体是你自己的,要好好爱惜才是。抑制剂用过了吧?”
安锦脸一红,有些吞吞吐吐道:“刚刚…我对象来帮过我了。”
“哦这样啊…”医生显然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你们这个年纪能匹配上合适的也是个不容易的事,不过还是要注意生理卫生安全啊!”
“知道了,谢谢老师……”安锦头埋得更低了。
这好像是刚刚晕倒的那个同学吧?
不小心听到这么一段八卦的夏筱顿时有些慌乱,这么直白的吗……不愧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离开的那一刻,他莫名觉得休息室里飘出来的信息素味道有些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了。
会是谁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