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式自我存在证明 第27章 第六幕 福利院（七）

它的这段话像是走在半途中的人突然被滚落的石子砸到，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原来忽略了将要带走自己生命的一场灾难。

从刚才开始，诗安心底就泛起异样感。

此时此刻听到它的这番话，也没有任何消解的意味，反而越来越重。

"为什么......"

诗安忍不住呢喃出声。

"很抱歉，没能听见您的问话，能请您再说一遍吗？"

那小机器人带着诗安来到屋内的，停于正中央，试图让诗安接下去停下的话语。

诗安回过神来，打量了一圈屋内陈设：偌大的房间里一板一眼的放置着角落里的床、椅子、书桌、柜子、轮椅，以及不知用途的垒起的纸箱子。

角落被填得满满当当，但一眼望去却是空空荡荡。

和那被放在角落的轮椅一样，让人一走进去就有一种孤独感。

"她什么话都和你说吗？"

诗安一边问着，一边向角落里走去。

从这一头到另一头，也只是用眼睛浏览着，扫过后不再回顾。

"她还说过什么吗？"

没听见小机器人的回复，诗安接着问。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却观察着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所有的设施，或者说所有原来有边有角的设施，全变成了圆弧的平滑状。

什么地方才会有这种设施？

换句话说，什么人才需要这种东西？

答案昭然若揭。

那小机器人的话却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伴着"滋滋"的电流音。

"她还说，我的名字叫未来。"

诗安忽的觉得奇怪，她一时没想明白自己是说到那些词语了触发到了这个话题。

但回头却看见那双豆粒大小的眼睛盯着自己，时明时暗，好像要没电了似的。

诗安急忙接上去："为什么？"

"因为......希望我就像听到的从没来过一样。"

诗安挑了挑眉，被这回复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忍不住回怼道：

"未来？不应该是'一定有未来'的意思吗？"

话音落下，几乎是立刻的，那小机器人脸上的眼睛就彻底熄灭了。

诗安猛地意识到不对，冲出门口往旁边一看，蹲在那的就是她要找的人。

只见闻未来手中拿着一小瓶不明物体，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嘴上依旧挂着往常那样甜美的笑。

但诗安没有犹豫，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诗安就笃定了心中想法，伸手一把将闻未来拉起，然后夺过她手中的那瓶药。

不出所料，瓶身上写着几个字：

安眠药。

"你吃了吗？"

诗安一把将药瓶扔到地上，双手抓住闻未来的肩膀，逼迫她直视自己。

"我问你，你吃了吗？"

看着闻未来仍是半死不活的模样，诗安火气上涨，厉声斥道。

但等到闻未来的答复却是：

"诗安，谢谢你。"

—

诗安将角落里的轮椅拉到另一角落闻未来床的旁边，自己坐了上去，翘起了二郎腿，双手环抱于胸前，下巴一扬，冲着闻未来便是不客气地开口：

“说吧，为什么这么做？”

就见闻未来乖乖坐在床边，绞着手指，一副乖乖的做派。但细看可见她左脸比往常红了许多，像是被人狠狠捏过一般。

诗安拿出那瓶药，挥了挥，药片发出叮当的碰撞声响。她似乎很不高兴，打开后拿了一片放到自己嘴里。

“啧，还是牛奶味的。”

诗安将瓶盖扭好后，朝闻未来怀里丢去：“增强我的愧疚感吗？”

那闻未来还是低眉顺目的乖巧状，倘若忽视掉那有些欠的笑脸的话。

见此情形，诗安更是怒上心头，将原先那副做派扮的更加拒人千里。

“好吧，我承认，你成功了。我现在要收回之前的话，我讨厌你。”

“我不信。”

闻未来勾着甜甜的笑，似乎是因为她已经见识到诗安刚才真的为她着急的模样，现在她只觉得诗安刀子嘴豆腐心，说的一些话也全不在意了。

诗安拍走了闻未来伸过来的手，扭头“啧”了一声。然后伸手放她面前摆了摆，示意她将东西放上去。

“什么？”

闻未来一脸茫然，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诗安再次拍开。

“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我要那份名单。”

“噢噢噢。”

诗安看着她从自个腿上绷带里拿出这份名单，忽的觉得她俩之间在某种方面上还蛮像的。

——不对，她可没有偷拿别人东西的习惯。

“你不看看吗？”

闻未来就看着诗安接过手后直接放进了自己衣服中的口袋，没有要打开查看的迹象，忍不住问。

"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诗安下意识反问道，但对上闻未来的眼睛后又立马移开了目光。

十秒左右，她又开口："我不认为你会骗我。"

闻未来愣了片刻，杏仁眼弯成月牙状，和诗安初见她时那副模样相同。

只是这一次，她那酒窝里，似乎装满着更多开心。

诗安看着她这样，忽的有些不知所措。

从对视到将目光上移，或是装作不经意地乱飘。

难得的，在一颗真挚的心摆在面前时，诗安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由她自己打破了僵局。

诗安轻咳了一声："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别这么做。"

她看着闻未来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脑海里回想起严辛当时和她说的那么一句话：

不是谁都有免死金牌。

那么，闻未来的免死金牌是什么？

诗安直觉她若问起，闻未来一定会告诉她的。

只是......

如果闻未来不想说的话，她不想问。

"即使你不会受罚。"

末了诗安又想起了一点，补充道，"还有，别擅自进我的房间，翻我的东西。"

"如果你好奇，可以直接问我。"

——虽然会因为烦态度不会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然而闻未来就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嘴角带着不变的浅笑。

许久许久，才像是回想起自己会说话般，缓慢而清晰地说着：

"诗安，谢谢你。"

再次的，又重复了一遍。

—

诗安用手环扫描了这张名单后，传给另一头的林佑箬。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很快发送了一个视频邀请。

诗安接通后，蓝色屏幕从手环前侧投射在空气中。她看见正中央悠然自得的林佑箬。

“没想到你还真的完成了。”

林佑箬开口了。

但没有声音。

诗安只看到一行文字缓缓出现在那屏幕中。

“报酬。”

诗安看着那闪烁的光标，似乎还在转换着林佑箬的下一句话。但她对对方要说什么不感兴趣，于是先一步提出自己的要求。

“别急嘛。”

“听说是你的朋友帮助你的？”

“作为交换，我先给你一些你这个朋友的信息，怎么样？”

“我猜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几乎是立刻的，一长串文字接二连三弹出来。

诗安愣了一下。

随后回归正题：

“你一开始给的条件不是这个。”

“当作帮我完成任务的奖励如何？”

“你也不用着急，之前说的肯定会给你。”

“况且，没猜错的话，之前叶大小姐找上常宁的事……看你的样子看来你也知道了。”

“那你应该也知道，关于他的事情了吧？”

“不知道。”

诗安语气微恼。

她不喜欢这种自己的所有举动全部被人洞悉的感觉，看样子就好像是林佑箬在她身上装了监控。

“但你的眼线还真是无处不在。既然了解得那么清楚，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做？”

诗安冷笑了一声。

“诗安小姐，你知道的，这是我做生意的基本。我只负责获取信息。”

——我看你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那我们先从你的朋友开始如何？”

又一串文字打在屏幕上。

诗安实在讨厌这种自己被对方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忍不住开口斥道：“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我没时间和你耗。”

“嘘。你会感兴趣的。”

“要知道，信息是你了解……”

没等话语说完，诗安就一把摁灭手环，关机了。

大不了，她不要了。

倘若手没有下意识攥紧掌心的纸条的话，诗安或许可以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所以，他怎么样了？

—

科学纪年152年6月3日。

叶家。

叶南月打开了那扇已经太久没进去过的房间。

在无人知情的情况下，用以前的办法，打开了那扇门。

只是或许太久没做了，开锁的动作已经变得有些生疏了。

变得陌生的，还有很久没再听见的那声叫唤。

“姐姐，你这次慢了30秒。”

稚嫩的声音在回忆中响起。

也只存在于回忆中。

一开门就看见那瘦削挺拔的背影。

和以往不一样了，但是又好像没什么区别。

在这间阴暗又狭小逼仄的房间里，他每次都是背对着她。

而每次，他都会回过头，向她说出那句话。

只是这一次，出现了例外。

他没有回头。

叶南月只感觉自己和黎羽之间的隔阂好像越来越大了。以至于现在坐在那，明明模样有些相似的，却让她不敢开口。

他好像成了一个一具精致的玩偶，就坐在那里，用空洞的眼神静静地望着前方。

“小羽……”

叶南月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的？我找人帮你……你现在在禁闭期，也出不去……”

胡言乱语。

叶南月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她不擅长应付她弟。

实话来说，她总感觉黎羽比她成熟得多。

同样的，也承受得比她多。

空气陷入久久的静默。

久到叶南月都觉得在这呼吸有些困难，黎羽终于有了移动的迹象。

却是转过头来看向她，目光……

神似怨妇。

但却让叶南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您很喜欢给人带来希望吗，姐姐？”

这一话将叶南月问住了，她一时竟不知黎羽想问什么，没了回复的能力。

黎羽却是没有等她回复的想法，又重新将头转了回去，恢复了最开始的那副姿态。

叶南月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他耳边某样东西的晃动，一闪一闪的。

以及某样因为他的动作滑落下来的东西。

像是吊死人一样。

他将一条丝带束在自己的脖子上。

——哈，疯子。

叶南月知道那是谁的。

忽的就没了助人为乐的情绪。

但也就在确认了这一点后，她明白了黎羽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希望啊……

叶南月在心底默念。

随后深深看了黎羽一眼，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

“听说你是从福利院里出来的？”

“叶大小姐，你还真是人如传闻那样——真的很没有礼貌。”

常宁看着眼前这个分明没有在马欣芮生日宴邀请名单上的不速之客，勾起了笑。

当作对对方掩人耳目将她拉到角落里的回应。

代表理解的回应。

只是叶南月明显不吃她这一套。

一张口便是直击重点。

“我没时间跟你耗在这里。按照惯例，你之后会回去？”

叶南月仗着自己身高高她一截，俯视着她。

“叶小姐，我想你误会了……”

常宁暂时对叶家的兴趣不大，更别说这个中途回来的大小姐。因此她思忖了片刻，便打算迂回着拒绝了。

“叶家的一个人情。”

猝不及防的，叶南月放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

但是不够。

常宁还需要更具体的。

她不介意引导一下。

“是黎羽少爷的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帮你。”

就见面前那张扬漂亮的面容明显出现一抹难色。叶南月抿了抿嘴，却是说不出下一句应话来。

常宁于是开始旁敲侧击：“啊？难道是我猜错了？不是黎羽少爷托叶大小姐来的吗？”

她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状似无意地撒谎，“他一直对我们说，他和姐姐的关系不错的。”

“……是。”

很好，正中下怀。

常宁接过纸条，看着叶南月重新消匿于人群中。

自己便确认没人注意后，将那纸条展开。

只是一眼，她便无法遏制地笑出声来。

那纸条上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

想你。

字迹龙飞凤舞。

造假的嫌疑很大。

但让常宁觉得更好笑的还是，叶南月做的这件不着边际的事。

——这算是为自己的弟弟追爱吗？

A区的人真的……

好愚蠢。

“常小姐。”

极其悦耳的男音。

几乎是和他那张脸完美匹配足以令人沉醉的搭配。

只是这一声叫唤不免得令沾沾自喜的常宁僵在原地。

正想调整好状态应付，却不曾想他自个走到她面前来。

常宁看见了他手中的邀请函。

红色的邀请函在白色手套的衬托下格外亮眼。

——究竟是什么时候？

她一时竟想不起来马欣芮邀请名单里有他。

再说了，白家人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了？

抬眼看去，是容光焕发一如往日的黎羽。

依旧惊艳得令人瞩目。

常宁猛地低下头，看向了地面。

却是他递来了一样东西——在手掌中，躺着一张纸条。

“你应该不介意，我再重复一遍吧？”

“就当是欠你个人情。”

他说得简单。

但落在常宁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

一种无形的压迫逼得常宁只能盯着地面，那聪明的头脑在此刻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只因为她从没有哪刻看透过这个人。

常宁接过那张纸条，确认他离开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哪知对方又折返回来，恶魔低语：

“话说，我记性不太好了。能否劳烦常小姐告诉我，我是在什么时候说了‘我和我的姐姐关系还不错’这句话的？”

—

让我们回到此刻。

“啊，就知道你会好奇。没有人能抵挡住好奇心的魔力。”

在诗安犹豫了十分钟并重新打开手环界面后，几乎是立刻的，对面就弹出了这么一条信息。

似乎是知道诗安会反悔般，一直在那里等待。

但诗安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我想你误会了。”

诗安开口道，她在确认对方能接收到她的话语。

“我只是想再重申一遍我的观点……”她顿了一下，“我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去了解她的过去。”

“是吗？可是你的这种方式并没有一视同仁喔。诗安，你对黎羽也是这样吗？或者说，你只对黎羽和她不一样？他们，对你而言已经不同了？”

诗安看着逐渐出现的字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笃定道：“是。所以，请你兑现你的承诺。”

—

“……请你兑现你的承诺。”

诗安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

坐在中央的女人一口喝尽高脚杯中的红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容，举起空酒杯向旁边坐着的人致意：“怎么样？听到让你满意的答案了吧。”

显然，这就是林佑箬。

她习惯了对方的时不时地沉默，转而将视线放在空中的显示屏幕上，伸手按下了“确认”按钮。

页面弹出了“发送中……”的信息框。

“她还真是喜欢给自己挖坑跳。”

林佑箬站起身，“你说对吧？”

见对方依旧不搭理自己，林佑箬哼着歌走了出去：

“又是一颗悲伤的种子……”

（第四场 中场休息）

—小剧场—

诗安：我可没有偷拿别人东西的习惯

作者：真的吗？

闻未来：我也没有偷拿别人东西的习惯

作者：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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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六幕 福利院（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