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沈颐拙对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丝毫不知。
他刚处理好陆沼的伤口,医生交代说陆沼的凝血功能有些不对劲,希望能带人尽快去做专业的检查。这些设备家里没有。他还没把这事安排下去,老爷子直接一通电话把他叫下来,轮流见过长辈打了招呼,一刻也不得闲,就被服务生拉过去处理旁人的纠纷。
也不算旁人,他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是自家人。
是沈愿。
沈愿喝了酒,脸颊微红,面若桃花,旁边陈嗣梁箍着他的肩,微微弯腰,在他耳边耳语。
虽是耳语,但是靠的近也能听见:“你宁愿得罪我也要跟那个傻逼是么?那长宽高一比一比一,长得比正方体都匀称,你非要跟他?”
幸好服务生早知道这俩凑一块就得出事,提前请客人离开了,剩下的人不多,都是知道些内情的。
沈愿听了他的话似乎来气了,一把掀开他的胳膊。“陈嗣梁,你他妈阴阳怪气谁呢。”
这个词说出来跟踩着他尾巴一样,脸臭的要死。“是是是,我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谁在床上最阴阳怪气。”
“陈嗣梁!老子迟早撕了你这张嘴!”
沈颐拙一个头两个大,旁边庄嘉木还嫌不够热闹,悄悄跟他说,“看见没,在你过来之前,陈嗣梁已经赶走三波人了,千帆集团的嫡长孙,好像对咱叔有点意见。”
沈颐拙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他乖乖退下去旁边看戏去了。
那边两人似乎说的不太开心,沈愿一酒杯泼过去,给陈嗣梁浇了个透心凉,转身就走。走了两米估计还不解气,抄起桌子上的一杯酒又砸过去,砸在陈嗣梁脚边,给沈颐拙还溅了一裤腿。
沈颐拙心想今天这晚上真是跟酒杯过不去了。
闹了半天他才勉强压制住沈愿,另一边阴阳怪气的陈嗣梁被赶过来的他弟弟控制住了。幸好他弟弟虽然看着不好惹,但意外的好说话,二话不说就把他哥扛走了。
这一晚上过的他心力交瘁,但他还是强撑起来去找了陆沼。
进房间一瞧,沈奕绥居然也在,两人同时回头看向他。
“小绥?”
“哥哥,怎么去这么久。拿药的话交给服务生就好了,怎么能让你亲自去。”
沈颐拙拍拍他的头,“外面客人很多,都挺忙的,我就顺手拿上来了。”他把手里的药递给陆沼,“给你,自己上药。”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沈颐拙才感觉到有点怪异。
按理来说,这俩人才是亲兄弟吧,怎么亲人见面的那种喜悦一点都没有呢。
尴尬了还没半分钟,沈奕绥被他母亲叫走了,他走的时候特意抱了抱沈颐拙,“哥,你记得晚上去找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好,我记着。”
沈颐拙拍拍他的后背。
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的沈奕绥,朝陆沼歪了歪头,笑得一如既往的温顺。
等沈奕绥离开之后,沈颐拙才将视线放在陆沼身上。陆沼已经自己上好了药,正坐在床边翻看手机。
“明天记得去医生那里体检,你这样挺不对劲的。”
陆沼笑了笑,“拙哥,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对我就像你对沈奕绥一样。”
沈颐拙愣了愣。
“你和奕绥关系很好吧。”
沈颐拙没听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只能先答应一声,“挺好的啊。”
“如果他以后结婚了,你会不会担心你们之间生分?”
他有些奇怪,妹妹出嫁哥哥可能会难过,毕竟要到别人家去和别的男人一起生活了,但是他弟弟结婚他难过什么。他虽然替沈奕绥操心,可也不至于矫情到这种地步。
“不担心吗?”
“担心倒是有点,他性格软,我害怕女方过于强势会让他感到压力,我更希望他能找一位性格温柔些的女生吧,两个人相敬如宾,也挺好的。”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和你性格差不多的更适合他呢。”
沈颐拙眯了眯眼睛,感觉他的话有些奇怪。
“毕竟你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你的话也能更好照顾他吧。”陆沼语气温柔。
“废话,”沈颐拙皱眉,“我只是他的哥哥,不可能一辈子照顾他。要是他真找了个和我性格差不多的,那才奇怪呢。”
哦,原来只是哥哥。
陆沼笑了笑,悄悄把手里上的录音关掉,然后音频打包发给刚加上的好友,他还挺好奇对面是什么反应呢。
“你说这么多什么意思?”沈颐拙拧着眉想半天也没看出来他的意图。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对别人都很照顾,无意识的那种,可能与你照顾惯了弟弟妹妹有关。拙哥,谢谢你以前照顾我了,明天我会去医生那里检查的,你别担心我。”
沈颐拙被他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随便你。”
“还有,拙哥,琢迩的事情我说到做到,我给你发誓好不好,你别担心我会对琢迩使什么坏心思,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好好经营它的。”
沈颐拙挑挑眉,“说的好听,没做到呢?”
“没做到就随你处置。你要我退学,离开沈家,或者不准再进入这座城市,都可以。”
沈颐拙总算知道为什么爱情片里动不动男主角就喜欢发誓了,这么个帅气的人站在跟前向你发誓,说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做不到就天打五雷轰,这换谁都得迷糊。
沈颐拙没迷糊,只是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瞬,“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信了。”
至于真信还是假信,也就他自己能猜透个七八分了。
倒是真如陆沼所说,趁着沈颐拙离开,袁书宜往琢迩塞了不少人。
这些操作他不奇怪,他奇怪的是,陆沼三天两头用邮件给他发名单,发名单也就算了,邮件下面非要加一句——“今天预告有雨,拙哥记得带伞”,或者“外面很晒,小心些别晒伤了”此类模糊不清的话语。
这些话,说是朋友的关心也能说得过去,但他就是感觉怪怪的,他觉得上次已经和陆沼说的很明白了,自己对他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不过陆沼确实说到做到,对琢迩没怎么改动,包括整个公司的设计方向和凤格。
这人没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毛病,甚至进公司也只带了一个助理,一个挺沉默勤奋的小姑娘。
陆沼之前在博宣那段时间也没闲着,学了挺多,现在进了琢迩倒是适应得很快。交给他,沈颐拙是放心的。至少在他想办法回去之前,不用担心琢迩被陆沼玩死了。
而他这边忙着给沈奕绥铺路,沈奕绥经验不足,事事都得他过目,博宣里老人多,沈老爷子大概是铁了心想让沈奕绥成长起来,所以自始至终都没出过头,连袁书宜都难得消停了。
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压不住这么大个公司,那些人偶尔说话夹枪带棒的,也不能和他们生气,最后都得沈颐拙负责圆回来。
跟这些人相处免不了饭桌上说事,喝半瓶酒下肚才能开始谈生意,沈奕绥在人前就有些过于听话了,全靠着沈颐拙撑着场子,一个没注意就出事儿了。
那天晚上助理正好不在,那几个老狐狸一样难对付,存了心思要教训教训他这个年轻人,虽然他和沈奕绥都出席了,但是几个人也知道沈奕绥是老爷子亲自盖章的继承人,不敢得罪,于是把矛头对准了沈奕绥,混着灌他喝酒。
散场之后司机直接带着他去了医院急诊。
他左手扎着针,右手被沈奕绥握着,小孩儿表情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哥,他们凭什么那么欺负你,我真想……”真想当场掀了桌子直接撂担子不干了。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想干嘛?跟爷爷告状?”他笑了笑,唇色苍白,“这几个人本来就和爷爷面和心不和,就算爷爷知道了,也没办法做什么表示,还得被人家笑话你没什么本事,只会告状。”
“哥,是不是我太没用了。”
说实话,沈奕绥才二十出头,从小被袁书宜压着长大,只会对他提要求却从来不怎么提供帮助,父亲更是个孬种,根本没反抗过妻子的决定,他基本没怎么得到过关心,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这也导致沈奕绥对他过于依赖,他的所有情绪和感受都会下意识反馈给沈颐拙。
“小绥,你别想太多,记得明天去你的心理老师那里,和他聊聊天,别太担心我。现在时间很晚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在沈颐拙半哄半劝之下,他才打着哈欠被司机送走了。
就是没想到,送走一位,门口还站了一位,他藏得足够隐蔽,沈奕绥离开时居然没发现,要不然沈奕绥今晚上住这儿也不可能走的。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小灯,陆沼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中。
“你怎么过来了?”刚走一个又来一个,沈颐拙自己都心疼自己。
“担心你。”他轻轻用手环住沈颐拙扎着针的手,不敢用力,就是轻柔地拢在上面,即便没有直接接触,沈颐拙也能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热度,不适应地动了动手指,他便极有分寸地收回了手。
“我今天去找你来着。”
“有事?”
“现在没有了。还要输多少瓶水?”
“好像还有一瓶。”
陆沼捏了捏眉心,“你先睡会儿吧,我帮你看着。”
这次换沈颐拙不得劲了:“叫助理来就好,你明天还有工作,先回去吧,别操心我。”
“那小孩我让他先回去了。”陆沼直接关了灯,房里陷入一片黑暗,“睡觉吧,知道你撑不住了。”
他确实有点撑不住,这段时间一直劳心劳力博宣的事情,还得费心思教会沈奕绥,他早就挺累的了。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胃出血直接给他送医院来了,累积起来的疲劳让他下一刻就能睡上三天三夜。
年轻时候过的太放纵,身体已经有了损伤,他的胃已经留下病根。以前陆沼操心过一段时间,后来分手之后就没人管了,连他自己都不怎么在意。
沈颐拙这一觉睡得很沉,连认床的矫情毛病都没犯,脑子跟昏过去一样,连陆沼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反正一睁眼就已经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