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水流冲刷的声音凭空出现,温言初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一块碑前,眼前的景象显然不是斗兽场,巨大的瀑布激起的水珠有些跳到了他脸上,带出些微凉意。
远处有一道紧闭的石门,这里并不是闭合的,头顶有洞,月光透过洞口照进来勉强照亮了周围。
温言初撑着胳膊站起来,转身去看碑上的文字。
“谨以此碑纪念埋于……一三六……闲人勿入。”
碑上部分文字已经磨损,只能根据现有的文字猜测这里应当葬有一百三十六人,但看周围环境不像是一个陵墓。
碑与石门中间隔着一条河,要想过去只能踩着凌乱的石块渡河,温言初走到河边蹲下,伸手掬了捧水,凉意顺着手爬上胳膊,他将水倒回河里才起身过河。
河水没有问题,看来幻境没想在这里设陷阱。
浸在水中的石块有些湿滑,侧边还长满了青苔,他不由得将注意力集中以免还没开始就落水。
就在此时,右侧有风声响起,河水特有的寒意袭来令他本能地起了鸡皮疙瘩。
“谁?!”他当即召出匕首,加快渡河速度。
然而就在他即将上岸之际,一只利爪袭向他的后背,铛——巨大的冲击令他平衡不稳就要落入河里。
温言初手中寒光闪过,再一转眼他便出现在了岸边,而流动的河水一半竟然被冻结,但不过数秒河水便重新流动起来。
也是因为这番动作,他看清了偷袭之人的全貌,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眼前这人形怪物半张脸已经覆满白瓷,被破烂衣衫包裹住的躯体也不似人那般灵活,而露出来的部分隐约能看见白瓷的边缘。
温言初握紧刀柄,这怪物他从未见过,情报处收录的怪物图鉴里也没有此类怪物,而且身上长满白瓷又是怎么一回事?
“嗬——”
怪物不停地发出怒吼,白瓷化的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骚动着耳膜。
“不管你是什么,就到此为止吧。”温言初一甩匕首,再抬手一柄长剑凭空出现,但若细看便能发现此剑只是虚影,真正的剑并不在此处。
提剑上前,脚点河水瞬间成冰,金光一闪,长剑散于无形,而怪物沉于河底。
“看来回去得跟左先生说一下,司家暗中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他收了匕首踏着冰看了眼沉底的怪物,叹口气继续往前。
大约一刻钟后,他终于走到了石门前,扫视四周没有发现机关,后退两步想再仔细观察一下,突然轰隆一声沉重的石门自行打开,昏黄的光线从打开的门缝里透了出来。
等到门彻底打开,温言初先看到的是向上无尽的石梯,墙壁两侧燃着烛火,但只能堪堪照亮脚下的路。
温言初召出一团光一样的东西,顿时周围亮了起来,他踏上台阶往上走。
石阶仿佛真的没有尽头,只要踏上去前方是无尽的台阶,脚下也是无尽的台阶,昏暗的光线下只有自己一人独行,若来人是胆小之人,或许会真的停在这里。
但碰上了不走常路的温言初,这条路禁止了火系术法,但没料到有人会直接破开禁制召出光团。
约莫走了一刻钟,温言初停下脚步皱眉,怎么感觉这里来过?
前后一致的路很容易迷惑人心,让人忘记自己走过了哪里,他看了眼前方,留下了一根红线才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一刻钟,温言初看见了自己留下的红线,还是最开始那端。
这样看来这条长阶并不是无穷无尽,而是一个圆环,一直在循环,幻境利用了人对黑暗本能的恐惧以及对前路的不确定性,但这些对于温言初来说都不算什么,真正能困住他的东西恐怕不在这里。
想通其中关窍之后,他收回红线走向一侧墙壁,烛台上蜡泪堆积,他伸手推了推烛台。
霎时间,前方的路动了起来,略带弯度的长阶变得笔直,看起来像是脱离了循环。
啪嗒——蜡泪再一次滴落,但这一次没有落在烛台上而是径直滴在了石阶上。
“情况不太对,这条路不一定正确。”温言初捻开烛泪,抬手敲了敲墙壁,沉闷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是普通的石壁。
他收回手自言自语,“难道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摇摇头并不打算放弃,又从左侧墙壁走到右侧墙壁四处摸索,光团尽职尽责的为他照明,石壁坑坑洼洼不平整,他边摸边敲,忽然手下感觉不对。
移开手发现原本不平整的地方刻上了几个字,仔细辨认过后勉强认出写的是“让我解脱”。
这四个字歪歪扭扭,甚至解脱二字连在了一起,手指描摹字迹,温言初忽然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这不是刻刀刻的,而是有人一点点抠出来的。
顿时他后背一凉,幻境真的能做的这么细节吗?
他绕着字迹继续摸索,终于在它上方找到了异样的地方,这一块墙壁材质不对劲,比起冷硬的石头,它更像是石膏。
想到这一点,他直接灌入灵力,轰隆一声整面墙陡然粉碎,而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乌云凝结成的漩涡,星点光芒从中透出。
温言初一把抓住光团以免被漩涡吸进去,他跨过石壁扔了块石头进去,等了片刻也没有落地的回声。
后面是永远走不完的长阶,前方是不知危险的漩涡,这个幻境无时无刻不在逼人做选择。
温言初沉思片刻,望着静静旋转的乌云,他单手一撑果断地跳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甚至让他有一种利刃割开皮肉的错觉。
乌云绕在他周围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知,又像是在庆祝他的胜利。
“恭喜完成第二层的试炼,现开启第三层。”
温言初松了口气,看来猜对了,那四个字就是提示他往下跳。
何以解脱,唯有死亡。
“这就到第三层了?为什么和情报里的不一样?”温言初抚平衣裳上的褶皱,站起身环顾四周,“看来这里便是和石碑一同存在的陵墓了,但怎么感觉还是不对?”
他向前走了几步,打算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一人半宽的通道尽可能的压缩了行动的空间,光团无法照亮前面所有的路。
一步,两步,三步……
猝不及防间灯火全部点燃,光照亮了前方的路,而前方哪有什么长廊,长阶盘旋而上,水晶折射出的彩光铺满地面。
“这是一座——倒挂的水晶宫?!”
巨大的水晶矿从地底挣脱而出,高悬于天的水晶看着一切,包括属于人的惊讶和震撼。
宫殿矗立在那里,仿佛历经了千百年风霜,却仍未沾染一点凡尘,仍剔透如初。
四周连风都安静下来,温言初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司家竟然将来自千年前的浮世宫搬到了幻境里,真是令人意外啊。”
“哇啊呀!!!”温言初一个大跳回头猛瞧,“闹鬼了?!!!”
那道突然出现的声音没忍住笑了起来,“说不定是闹人了,想不到执行者三零五号胆子这么小。”
温言初拍拍自己,心有余悸道,“裴不知?你怎么混进来的?”
“混进来多麻烦,不如送一丝神魂进来。”裴不知闷笑一声,“唉呀,我原本不用屈居在普通的木牌里的,但谁知你把我送你的玉佩送给了别人,真是好让我伤心啊。”
温言初嘴角抽了抽,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恶心呢?“少在这装无辜了,你应该挺高兴我把玉佩给了别人吧,毕竟尊主可是想要全面了解九泽塔,我这不是帮了你一把?”
“还有,你这一缕神魂保真吗?”他嫌弃地拿起木牌看了看,“这么恶心的话张口就来,很令人怀疑啊。”
木牌闪了闪,裴不知道,“神魂是真的,但这一缕神魂性格如何就不受本体控制了,言言,随便怀疑人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啪——温言初毫不留情的把木牌给扔了。
“言言真绝情啊。”
温言初:“……”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扶了扶额头,“裴不知,你再装下去我怕我真给你扔下去。”
“还是骗不过你啊。”裴不知变回了正常的声音,“只是言言被吓到的样子甚是有趣罢了。”
温言初:“……”这么安静的地方突然出现别人的声音,他不被吓到才奇怪吧?
木牌在地上跳了两下,“接下来的路程我和你一起走,为了方便我得有个身体。”
先前温言初一个人找机关的时候都没此刻令他头疼,他捡起木牌随手系回腰间,咬牙切齿道,“行,我给你找,您歇着吧。”
光幕外,楚沉奇怪的看了眼裴不知,收回目光时却被逮了个正着。
裴不知笑着问道,“有事?”
楚沉连忙跪下道,“无事,只是属下看尊主好像很……”
“很什么?”
“很高兴……”
“眼力不错。”
“这……”楚沉默了默,还是将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尊主,您真的要陪在温公子身旁?就算只是您的一缕神魂,可这毕竟是司家的地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司家若是能看破我的神魂,那才会让我吃惊。”裴不知看着光幕里温言初拿着一团空气四处走,没忍住又笑了一声,“楚沉,计划可以开始了,我可不能让某人等太久了。”
楚沉立刻应下,起身离开了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