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
在伍元乐的时空里,这是个虚浮的词。它没有脚也没有翅膀,却浮在每个人人生的必选题上,让伍元乐摸不着头脑,又不得不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毕竟没有婚姻,人类可能会灭绝吧。
而进入婚姻状态的双方才有资格生育一个孩子,拥有一个孩子以后可以选择存续或者解除婚姻状态。
伍元乐的父母就是在有了她以后选择了分开,好像还是无法接受和另一个人分享自己的个人空间。
不过和大部分小孩一生下来就被送到公共法庭抚养不同,伍元乐在母亲的照料下有过一段亲子时光,但是年龄太小,伍元乐对这段时间的记忆并不清晰。
而元乐的世界里婚姻是什么?
早上八点吃完早饭后,伍元乐坐在客厅看电视。
她不知道是不是文化差异,她看不懂这个世界的电视节目,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才八岁?而在她真正的八岁,和母亲住在一起的小家里,那台电脑像铁疙瘩,又大又厚,屏幕还会冒雪花。
不像现在伍元乐看的这台,轻薄的机身,画面清晰,电视机里的人物也比另一台电视里的精致一些。
变化都体现在细枝末节上,而方方面面的改变就是一场彻底的改头换面,一次跨越二十年长度的伍元乐看待这一切更鲜明。
不过电视里的节目并没有讲述元乐这个时空的婚姻,而在伍元乐有限的记忆里,她从元乐的童年也理解不到婚姻,因为元乐是母亲和哥哥带大的,这不叫婚姻状态。
时间走到中午十二点,靠着玩偶熊睡着的伍元乐被门铃声吵醒,她扶着沙发站起来,盘着腿睡太久把她的腿都睡麻了,走一步抖一下。
“来了,谁啊?”
月牙儿回来了?伍元乐走到门口打开一个门缝,屋外站着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男人穿着黄色的马甲,脑袋上还带着黄色的头盔,把手里的袋子往她面前一摆,问她:“是不是你的外卖。”
外卖?
伍元乐没说话,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可以接过这个袋子,但她的理智又在判断情况,而她的腿脚还在发麻。
“3幢1002是你这吧,元乐?”
伍元乐愣了下,黄马甲男人明显不耐烦起来,他把袋子往伍元乐手里一塞,伍元乐脚太麻也不想站着,就先点了点头。黄马甲看到伍元乐点头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伍元乐把门关上,没管袋子,先赶快回到沙发上坐着,等脚不麻了,她才提起袋子看了看。
地址是哪儿?伍元乐看着小票上油墨打印出来的字,临芳苑3幢1002。
伍元乐皱了皱眉,她完全不认识这个地方。
不过名字写的是元乐,还好名字写了元乐,不然伍元乐都不敢打开吃。她一摸到袋子是热的就知道是吃的,而一睁开眼已经中午十二点半,她确实也饿了。
就是不知道月牙儿在哪儿,怎么一出门就不回来了?
袋子里是两个汉堡和一些小零食,还有一瓶听装的可乐。伍元乐把可乐拿起来,带着点新奇地盯着可乐看。在她八岁那年可乐就长这样,没想到二十年过去还是这个样,而那会儿妈妈可不让她喝,一来是挺贵的,二来是怕她有蛀牙。
妈妈和哥哥又在哪儿?
伍元乐吃着汉堡,电视机上的内容还是很无聊,她调了几个台,终于找到一个放动画的了,可真不容易。
吃完,她抱着玩偶熊看动画还是挺开心的,室外阳光也正好,从窗户落进来洒在客厅的地板上,让屋内都明亮起来。
一吃饱,伍元乐又犯困,她都不知道自己抱着玩偶熊睡着了。
而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间到了下午六点,夕阳西下,太阳绕了半圈走到另一边,没有阳光直射的客厅因为也没开灯,只有电视机的亮光落在地板上形成的倒影。
餐桌上的零食罐停在阴影里,似乎都旧了几分。
伍元乐的头发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颜色浅的金灿灿的,没有光以后,就更加贴近黑色。她伸手一遍一遍划过自己的长发,内心那股无名的火燃了起来。
从早上八点不告而别,到现在下午六点没有一个消息!
整整十个小时,人没有,饭还是陌生人送来的。
她伍元乐是不知道婚姻是什么,但这是元乐选择的未婚夫,她看上他哪里?
在少女漫的动画里,男主角求爱要鲜花朵朵,不说那不同寻常的羁绊与牵连,平日的关心是必不可少的。而外表,伍元乐都懒得提。
虽然元乐现在才八岁,但她在小学里是很受欢迎的小女孩,可想而知长大也不会差哪去。而这个月牙儿除了身高看得过去,论外表哪儿比得上元乐。
所以,鲜花没有,爱也看不到,而七岁就在心里暗暗立誓要找个比自己哥哥还帅的男人谈恋爱的元乐。
为什么没有说到做到!
伍元乐越想越生气,待在家里一天光是睡觉,电视也看不懂,汉堡味道倒是不错——这种生活真是无聊。而这个男人一点关心也没有,一天了都没有联络元乐一下。
到底干嘛找他做未婚夫!
时间现在才六点,伍元乐坐在地毯上一直在生气,等到七点半月牙儿打开门。
伍元乐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下一步要引爆地球了。
所以她的目光直接锁定推门进来,提着才买的菜正换鞋的月牙儿,劈头盖脸落下一句:“我要和你解除婚姻!”
而月牙儿换鞋的动作顿了下,然后像没听见一样提着菜放到厨房,又走出来去卧室把衣服换了。
伍元乐坐在地毯上,玩偶熊的胳膊被她揣在怀里,她听着卧室里衣柜开开关关的声音,等着月牙儿换好了居家服出来。男人脸色正常,跟没听见伍元乐说话一样。
伍元乐是真的震惊了,她松开玩偶熊的胳膊,站起来跟上了月牙儿。
“喂,我要和你解除婚约。”
她跟在月牙儿旁边,就像她说这个男人只有身高还能看一样,伍元乐的确得抬起脑袋看他。而他脸上斑驳的伤痕和完好的皮肤混在一起,也许因为他此刻一言不发的沉默着,所以伤痕也变得不再显眼。
“奇了怪了,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伍元乐纳闷地看着他,又想到自己八岁的时候说话也会被妈妈无视,难道她现在做的选择和元乐不一样,于是被无视了?
这怎么可能,谁能忍受被未婚夫忽略一天,回来了也不跟自己说话,还能继续维持这段婚约啊。
伍元乐一个白天都没人跟她交流,可是憋坏了,现在抠着手指纠结起来,嘴里还在碎碎念。
“难道他听不到我说话,可是不应该啊,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我要和你解除婚约,你听到没有?”
“天啊,他好像真的听不见,那我该怎么办,我没办法和他分开了吗?”
伍元乐急得在厨房门口打转,而厨房内的月牙儿正在洗菜,洗完菜,他又开始切肉。
伍元乐扭头看他,他站在案板前低着头耐心地处理食物,脸上的伤疤可能是头顶灯光直射,又变得明显起来。伍元乐走进厨房,垫着脚靠近他,想把他看得仔细一点。
他脸上的伤疤真是吓人的多,这是伍元乐贴近看到以后的感觉。
而面前的人连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似乎都没有改变节奏,伍元乐想起自己和妈妈洗衣服的那一次,感觉对方可能真的接触不到她现在的行为。
她下意识叹了口气,知道对方听不见,她也不知道跟谁抱怨,靠着灶台说:“我看少女漫里婚姻是恋爱的最后一步,而恋爱关系非常神奇,好像要给对方美好的一切。”
“那代表美好的鲜花在哪里,为什么又把我一个人扔这里,电视我看不懂,开门送外卖我害怕是不是送错了,而你居然能一天不联络我。这和我看过的一切都不一样。”
“为什么这样的我们会是有婚约的两人,我真是搞不懂。”
说完,伍元乐就转身走了。
她坐在地毯上又打开电视看了起来,不过可能是白天睡了一天,这次她没有看着看着就睡着,月牙儿把饭做好的时候,她正看着电视嘎嘎乐。
可能是跟月牙儿闹了一番,虽然对方全都接收不到,但她的心情明显轻松起来。
她主动去厨房拿碗筷,坐到椅子上端着碗,脑袋还一直往电视那里瞟。
月牙儿几次看了她几眼,还往她的碗里夹菜,最后还是没有指责她不专心的行为。
伍元乐吃完最后一口饭,她吃饱了,就把碗放下打算去地毯上接着看电视,没想到回来到现在没说话的月牙儿开口了。
“我今天工作回来晚了,发生了点情况,今天比较忙。”
月牙儿握着碗,睫毛一眨一眨,看着桌上的菜说。
伍元乐抬了下眉毛,眼睛看着他,在等他的下文。
“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他的眼睛里是犹豫,伍元乐盯着他看,才发觉观察月牙儿的表情只能看他的眼睛,不然就会被他脸上骇人的伤痕夺走注意力,观察不到月牙儿真正的心情。
注意到这点的伍元乐歪着头,就要盯他低着头看向桌面的眼睛。
而月牙儿没阻止伍元乐看起来奇怪的动作,他张了张嘴,又眨了眨眼睛。
伍元乐没耐心了,吐槽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是要和我说解除婚约的事儿吗?”
月牙儿猛地抬起眼直视她,眼睛里是清晰可见的抗拒。
伍元乐被他这么明显的情绪惊了一下,莫名有点心虚地又坐直了。
看见她的动作后,月牙儿叹了口气,他把碗放下,说:“没什么,你先吃吧,我出去一趟。”
“哦,好的。”
伍元乐想他又出门了,对于婚约这件事看起来很抗拒回应,如果她想解除婚约,目前看起来很困难,她还得再想办法。
看了会儿电视,她就困了,没等月牙儿回来她就爬到床上睡了。
差不多十点,月牙儿打开门回来,屋里电视还开着,他拿着手里的东西先走到卧室看了眼床上的伍元乐,确认伍元乐已经睡着后他替她捏了捏被角,走出卧室,把阳台的花瓶洗了下,将刚买的马蹄莲插了进去。
他把花瓶放到餐桌上,伍元乐的水杯旁。然后他吃起了饭,饭菜已经凉了,他也懒得热。吃完后还得洗碗,收拾收拾又得一个小时。
等一切都干完,他洗了个澡,然后上床躺在伍元乐的旁边。
感觉到身旁的温度,伍元乐自己靠了过来,习以为常地钻进月牙儿的怀里。
月牙儿摸了摸她的头发,在他的怀里,伍元乐眉眼成熟,与头发一起随年龄变化的,还有变薄的嘴唇。
二十年,从稚嫩的女孩,变成了成熟的女人。
岁月没有忽略她。
而在梦里的伍元乐没有感觉,她像寻找温暖怀抱的小女孩一样,紧紧搂住了月牙儿,在梦里越睡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