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意外驾崩,池羽作为大魏皇后,权势地位唾手可得,苏贤妃却说,她须得为皇帝殉葬?!
不可能。
她绝不会乖乖依例殉葬。
说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池羽对皇帝却是只有恨,没有恩,更无情无爱。
皇帝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甘心陪着去死?
池羽目光盯紧那玄铁麒麟令,轻问:“这块麒麟令能让我在宫里畅通无阻么?”
苏贤妃眸光微闪,想起与苏缙约定好的事,心内暗叹。
她面上神色微变,压低声音应:“娘娘既已做出抉择,臣妾会替娘娘安排,保证平平安安送娘娘出宫。”
“只是,娘娘身份特殊,出宫后须得隐姓埋名。”苏贤妃温声叮嘱。
隐姓埋名一段时日,待时机合适,苏缙自有安排。
但那是往后苏缙要做的事,苏贤妃也不知苏缙会如何接回池羽,便没多嘴。
池羽不明白,苏贤妃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心肠,处处为她打算,像是提前安排好一切。
眼下,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
只冲苏贤妃摇摇头,凤钗下的珠串轻轻摇曳,她目光坚定:“苏贤妃误会了,本宫不会出宫。”
苏贤妃为她打算时,语气笃定,显然是相信苏缙不会执意要她的命。
那么,她留下便不是死路一条。
父王风疾之事,她尚未查清楚。
她在皇帝身边委曲求全那么多个日夜,让她什么也得不到,从此隐姓埋名,她也做不到。
池羽宁可放手一搏,也绝不会悄悄离宫,苟且偷生。
对上苏贤妃惊愕的眼神,池羽伸手接过那块麒麟令:“皇上驾崩,宫里正乱着,本宫想把小皇子接到坤羽宫来,不知苏贤妃可愿帮忙?”
“娘娘想接萧桐过来?”苏贤妃声量不自觉扬起些,语气里的惊诧,比池羽想象中更甚。
池羽眉心微动,暗自揣摩她那惊诧背后的深意。
身为皇后,为了自保,她要接萧桐过来,很让人意外么?
萧桐是皇帝膝下唯一的皇子,即便并未被封为太子,下一位皇帝也非他莫属,他也是池羽活命和掌握权势唯一机会。
苏贤妃是宫里的老人,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除非,苏贤妃对皇帝忠心耿耿,怕她会伤害萧桐?
也对,她虽贵为皇后,终究是祁月国的公主,进宫的日子也不长,苏贤妃对她有防备乃是情理之中。
“贤妃放心,桐儿好好的,本宫才能好好的,本宫绝不会做伤害桐儿的事。”池羽目光牵起浅浅笑意,眉宇间神情变得柔和,语气也低柔。
苏贤妃凝着她姣美的面容,眉心时而舒展,时而蹙紧。
侄儿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有多执拗,她很清楚。
正因清楚,苏贤妃才能想象到,池羽不肯离宫,执意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苏缙绝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就此罢手。
自他决定对皇帝动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只是,萧桐的身份……
池羽和这宫里其他女子,甚至前朝的官员们一样,都不知道皇帝已被她苏贤妃下过绝嗣的药,不知皇帝早在十年前便失去让女子生育的能力。
而萧桐今年刚六岁。
这一切,苏缙都知道,又怎会甘心让萧桐坐上那个位置呢?
池羽想以太后的身份,留在宫里,坐在小皇帝身后掌握皇权,是绝无可能的。
可苏缙说了,是走是留,都让池羽自己选。
苏贤妃唇瓣翕动,终究忍住,没多说什么。
起身颔首:“臣妾这就去安排。”
至于接萧桐过来之后,池羽会如何,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皇帝已到地底下,陪伴她十年前失去的孩儿,苏贤妃最大的心愿已了,旁的事,她已没有多的心神去操心。
半个时辰后,池羽在坤羽宫中见到小皇子萧桐。
许是察觉到宫里的变化,萧桐比平日里来给她请安还紧张,紧紧抓着奶娘李嬷嬷的手,不肯松开。
“桐儿,到母后身边来。”池羽略抬手,语气自然。
虽然她才十七,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
萧桐望望凤座上的母后,没有立刻动身,他侧眸望向李嬷嬷,面露迟疑:“嬷嬷,你别走。”
他的生母刘贵嫔只顾着争宠,对他疏于照顾,父皇整日里沉迷修仙炼丹,除了向张太傅询问他的功课,几乎从不关心他。
从小到大,待他最好的,最疼他的,便是李嬷嬷。
这些事,池羽已然打听过,知道萧桐离不开李嬷嬷。
她自己也没想真当人家的娘,照顾这孩子的饮食起居。
“桐儿放心,李嬷嬷就在殿外等着,等母后与你说几句话,便唤她进来伺候,好不好?”池羽温声哄。
小孩子好哄,听到这话,终于肯松开李嬷嬷的手。
待李嬷嬷恭敬退出殿外,水莲和风菱两个在外守着,池羽才压低声音,半是安抚,半是交待小皇子一些事。
萧桐也是从池羽口中确定,他的父皇死了,他要做大魏的新皇帝。
“别怕。”池羽摸摸他头发,看到小皇帝怯懦的模样,她不由得想起池肃小时候。
沉默一瞬,她才道:“你还小,可以慢慢学,母后会帮你,苏将军和张太傅也会帮你。”
萧桐若一直如池肃一般怯懦软弱,对她来说,倒是幸事。
念头转过,池羽望着萧桐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真诚与怜惜。
晚膳前,特意吩咐水莲和李嬷嬷一道,去准备些萧桐喜爱的吃食。
这一日,宫里来来往往的侍卫变多,深深宫闱因那兵甲声,显得越发肃穆深沉。
池羽让人传话,说她和萧桐要召见苏缙,传话的人却迟迟未归。
直到夜幕降临,寒月当空,萧桐已困得伏在池羽膝头睡着,苏缙才不紧不慢迈入坤羽宫大门。
池羽望过去,分明瞧见他身侧总管太监手中,捧着一道明黄圣旨。
想想苏贤妃的话,那道旨意写的是什么,倒也不难猜。
池羽盯着面容冷峻的苏缙,心口微凉。
苏缙当真是铁石心肠。
入京路上,她有意无意做了那么多事,入宫前一夜,甚至佯装深情,对他说出那样一句话,竟让从未动摇他分毫,甚至没让他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皇帝一死,他身为摄政王,拟出的第一道旨意,便是送她上路。
白日里,苏贤妃许诺能平平安安送她出宫,只是苏贤妃自己想救她性命吗?
在等待他过来的时间里,池羽回想苏贤妃的话,总以为背后是苏缙授意,以为苏缙对她会有几分怜惜。
可眼前,苏缙眼神深邃,神情凝肃威严,总管太监战战兢兢捧着圣旨,池羽忽而明白,是她自作多情了。
池羽竭力平复心绪,玉颜沉静,看不出情绪起伏。
她侧眸召来李嬷嬷,看着李嬷嬷抱起萧桐,往特意收拾过的侧殿去。
殿内宫灯摇曳,池羽端坐鎏金凤座,并未起身。
苏缙行至殿门外,驻足望向殿中上首,梦里屡番痴缠的女子,此刻身着端庄华贵的宫装,坐在一片金芒中,那样耀目。
与他之间,仅隔一道殿门,再无旁人。
“皇上遭逢意外,本宫和桐儿悲痛不已,多亏摄政王主持大局,稳定朝堂内外。”池羽捏起帕子,做出拭泪的动作,嗓音哽咽,仿佛悲切难抑。
不等苏缙开口,她先一步道:“本宫伤心欲绝,恨不得随先帝而去,可桐儿还小,本宫必得亲自照料、教导,让大魏江山后继有人,方能不负先帝恩德。苏将军,你是先帝亲封的摄政王,先帝的丧仪、桐儿继位大典,本宫都托付给你,还请尽心尽力。”
她一边拭泪,一边拿余光打量着苏缙的神色。
可他仍是那副泰山崩于顶,也不为所动的模样,叫人心里没底。
静默片刻,苏缙视线从殿内移开,淡淡落在身侧圣旨上。
抬手取过圣旨,握在掌中,他抬眸问:“皇上走得突然,眼下群臣都在紫宸宫前殿外跪着,等微臣办好这桩事。娘娘可知,他们在等什么?”
等什么?
只怕连她的棺椁也一道准备好了!
池羽心口怦怦直跳,暗自咬了咬唇内,坐直身形,没应话,而是冲总管太监吩咐:“孙公公,本宫有几句话,想单独吩咐苏将军。”
孙公公没动,抬眸等苏缙示下。
苏缙微微颔首,他这才躬身退出去。
片刻后,殿内殿外侍立的宫婢也悉数退下,目之所及,只有池羽与苏缙二人。
“娘娘想说什么?”苏缙举步迈过门槛,从容不迫进到殿中。
殿内光线明亮,将他眉眼镀上一层暖黄光晕,周身气度平添几分暄和。
池羽起身,凝着他,翦瞳盈盈如秋水。
不多时,她行至他面前,隔着一步之距,眸光沿着他眉眼、薄唇、喉结垂下,直到落在他手中那道明黄绢帛。
一滴泪,无声而落。
苏缙指骨张了张,又收拢,将圣旨攥得更紧。
“苏将军,你们为何都对我这样残忍?”池羽嗓音低低,仿佛已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
苏缙启唇,未及出声,便听她道:“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也知道你为何而来。只是,我既是大魏的皇后,也曾是祁月公主,可否容我换上祁月的衣裙再走?”
苏缙抿唇。
池羽心中多了一分成算,挤出一丝笑意:“苏将军稍坐。放心,我昔日不曾逃走,今日也不会逃。”
背过身去后,她眼中笑意加深几许。
苏将军虽不苟言笑,却并不像他表现得那般无坚不摧。
独自进到内殿,换上她昔日喜欢的舞衣,池羽并未多耽搁。
只一盏茶的功夫,便从内殿施施然走出来。
女子额饰似一粒红豆垂在眉心,窄衫包裹住姣好身段,衫下一排银饰流苏似星辉缀成,星辉掩映间,是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如梦中一般欺霜赛雪。
裙腰处那根蚕丝银铃索却是梦里不曾见过的。
苏缙呼吸微滞,血脉悄然升温、涌动,几乎要分不清眼前究竟是梦境,还是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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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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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舞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