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明显在暗示着什么。
拾柒攥着画纸的手指缓缓收紧,指端于纸褶之中牵掣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她的心率有一瞬地失序。
“夜猫这只臭猫还真的是——”真真把她撩得无罅可钻了。
黑丫歪着脑袋儿瞅着拾柒,她一会儿躺在床榻之上打着滚儿,半晌复抬起身来,紧紧捻着那一份纸牍,颠来倒去地观摩了好几回;一会儿又略带婉色地低叹一声:“该怎么回复他好呢?”一副煞是纠结的模样。
黑丫不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慵懒地乜斜了拾柒一眼:“嗷呜,女人呐女人,多事。”
哪知,下一瞬,拾柒的熊熊目光就瞄准了它,道:“黑丫,帮我个忙!”
黑丫浑身觳觫一怔,龇须颤颤,欲要拔蹄来一出逃之夭夭之计,结果拾柒的掌如掣电一般迅疾将它捞起,一咕噜给拽了回去。
历经了一段不可用语言来描述的非人过程之后,黑丫终于逃出了拾柒的魔爪,重见天日。
这一回,拾柒的回信速度慢了一些。
夜猫极有耐心,待黑丫摆着一张倦容出现在他的视域之际,他嘴角含着一丝浅笑,向这位受到一系列非人待遇的小可怜招了招手:“辛苦了,明早请你吃鱼鲞。”
“喵呜!”黑丫受到了极大的蕴藉,碧眸里一线莹润水光戛然晃过,它三步两步纵入主人怀中,亲昵地依偎着他。
——所以,拾柒的回信是什么呢?
只见夜猫闲兴地将纸牍摊展开来,这一回纸牍的左端,那一抹困惑的少女身影上方的空白地方,兀自多了一只黑不溜丢的喵爪印。
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仅有一只喵爪印。
夜猫披阅毕,视线一撇,就对上了黑丫极度委屈的碧眸,碧眸之中尽是楚楚可怜的控诉。
他笑,伸出手掌,在它细软的小脑袋上很轻很轻的摸了摸:“乖,现在我去帮你教训她。”
黑丫希冀地“嗷呜”一声。
它“嗷呜”完,心内便升起了一丝疑惑:咦,主人不是选择了与拾柒分床而眠了嘛?怎么目下又要去特意为它去教训她呢?
哼,肯定有猫腻!
一定是与拾柒的来信有关系!
但纸牍之上,这一只简简单单的喵爪印,究竟能代表什么呢?
遗憾的是,主人没有跟它解答这种人类情感之谜,他随意将它安置在床榻上,就披衣起身去向他原来的寝屋了。
黑丫:“……”它的任务到此结束,心中为拾柒“默哀”三秒!
那一端,拾柒曲臂枕在软簟间,把自己缩在了衾被之中,心跳如打着鼙鼓般略显狂躁的跃动着,扰得她的心绪难安。
其实,信一发出去,她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鲁莽,希望夜猫最好看不懂她给他的暗示。
可心底里最潜在的她,又微微希望他能完美接受到纸牍上含蓄未发的暗示。
正纠结思忖间,拾柒的视线下意识往门外一扫,黑咕隆咚的夜色如侍卫般潜伏在周遭,敛声屏气,默然无声,予人一份沉寂岑默之感。
“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夜猫应该是不会来了。”
她心内小小声地嘀咕着,就收回了视线,心内的希冀之光,随时间之消逝而逐渐泯灭开去。
讵料,在她扭过身体调换一个躺姿之际,目光不经意一横,于黑暗之中,悄然撞上了一对邃深的眸子。
俨若飓风过境,将拾柒意识之中残存的一抹镇定与淡然席卷而尽。
她眼前的这对眸子,近乎一种兽的眼神,野蛮,粗犷,贪婪,带感,炙烫,无量的灼热情绪正在这眼神之中蕴蓄与翻涌,在彼此对视之际,一星两星的情绪热火从对方眸底云涌而出,溅入她的眼中。
城门失了火,她这池鱼恐怕也不能避免被殃及的命运。
“……大人,你怎么来了?”
拾柒老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乍听下来,这声音构成的对话结构又是多么羸弱与矛盾。
夜猫从寝屋之中过的阴影下徐徐踱步而出,手中捻着微微起褶的纸牍,就如捻着拾柒的犯罪证据一般,逼得她一时有些窒息。
“不是你邀请我来的么?”他一边反问,一边抬腿甩袖向着拾柒欺身轧过去。
他的话音如春夜刚刚锄下的一握湿绿春韭,无害的躯壳之下,缭绕着一星淡味,而这淡味之中,又添了三分不经意的甜,惹人回味无穷。
即使处境囧然,拾柒依旧佯作镇定以维持自己的形象:“我哪有邀请你?”话音镇定,但面对夜猫的步步紧逼,她采取步步后撤的消极策略。
“你确定?”夜猫笑,就这样见着蜷缩于床榻上的拾柒一步一步的后撤,直至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墙面上,走入了无路可退之势。
拾柒深呼一气:“凡事都要将证据,你的证据呢?”
纵使身处下风,她仍旧不服输,以强词夺理为她的挡箭牌。
“呵。”夜猫唇角笑意益浓,在燃着烛光忽明忽暗的照彻之下,一场私人的“猎捕”,由此别开生面的展开。
夜猫只是抛出一个戏谑意义的语气词,便没有了下文——拾柒额角淌出了冷汗,她的心正在燥烈地烧着,局面的暂时停滞,教她琢磨不透夜猫此刻的心思。
于是乎,出于一种对未知惧怕的本能,她开始尝试逃走。
就在她刚要侧身伸出一只脚时,脚丫子却被夜猫烫热的手掌捏住了,他掌心微微施劲,将她往他的方向一带!
拾柒逃脱失败。
此刻的她,被夜猫禁锢于身下,他的双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视线与她的目光平行,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就从眼神对视的过程之中相互传输。
可能长时间的对视,能让对方的视线附加了某种黏性,你一旦沾了上了这种视线,便再也挣脱不掉了。
拾柒便有这种心慌慌的体验。
眼前人的视线直直沾着她,钩着她,吊着她,咬着她,迫得她无路可逃——但,这也不能让她缴械投降!
太没骨气了!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拾柒斟酌着词句,以疑惑的口吻道,“明天就要启程去衡州了,你应该早些休息才是。”
夜猫自动忽略拾柒的后半段话,直攻前半段:“我现在做什么,不正是符合你的心意吗?”
“啥?”此话一出,拾柒暗暗咬舌,她失策了!对方的段位显然胜他一筹,手法娴熟,一招正中要害。
“画纸上的喵爪印,”夜猫的视线逐渐降低,落在了她薄粉色的唇上,“不正是你邀我入瓮的标记么?”
拾柒想以“那是我让黑丫随便画的”此话为借口,奈何,夜猫没给她这种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深眉一降,视线如火锥一般,一举凿入拾柒的眼中。
她的嘴唇上,一霎地轧来了一抹冰凉的软意。
夜猫的唇只是在她的唇上浅尝一番,蜻蜓点水般留下一个吻,便离开了。
拾柒失神很久,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被夜猫偷袭了,虎着一张脸,伸手推开他,道:“大人,男女有别!”
“都亲过这么多次了,我们之间还有‘别’?”
在夜猫而言,拾柒的话音虽是愤懑,但她的推力却是很小,一种专属小女儿家的娇憨,在她一颦一行之中不经意间流淌而出。
易言之,拾柒此刻的行为,落在对方眼中,自动转译成了一种带有挑逗意味的撒娇之举。
也正是她的这种撒娇,让夜猫有了将“猎捕”游戏进一步维持下去的兴致。
拾柒推不动夜猫这堵墙,反而被他桎梏住了双手,他将她的双手桎梏在脑袋两侧,接着,气息就落在了她的脖颈间,灼热的、炙炽的、挠心的触感,从她的肌肤上开始以势不可挡,迅速蔓延开去。
“夜猫,你无赖!”
拾柒自晓抵挡不过,愤愤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话。
只是,此话经过迷情夜色的包装、以及暧昧气氛的再加工,真实语境早已面目全非,落入夜猫的耳畔,它是一种娇软而糯糯的腔调。
“我就无赖了,怎么样?”他的唇在她的颈间肌肤有一下每一下的刮擦着,俨若一只盘踞于自己领地上的兽,正在耐心的植下自己的烙印,“你能把我怎样?”
此刻的夜猫,要多痞就有多痞,要多邪就有多邪。
拾柒被他这番话噎住了,脑中茫然了一瞬,原先蓄势待发的语言利器纷纷不攻自溃,只余下一片残颓败象。
所谓的语塞,就是指这样的境况吧。
这个男子,明明在干着“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但这流氓般的举止,被他演绎得别有一番意蕴。
例如,现在的他虽然痞了一点,但行为举止层面,依旧遵照着以往那个他,克制,自持,淡沉,一行一止之间皆掌握于理想分寸与合理尺度间。
骨子拥有矜贵属性的他,强取与豪夺,二者素来不属于他的本色。
夜猫覆在拾柒身上,感受着她慢慢发育的身体轮廓,正处发育期的少女躯体,体内游荡着一尾神秘的鱼,目下,这尾鱼自稚嫩而生涩的水泊之中越向成熟的大泽,过渡的过程,既教人心迷,又教人心怜。
她的衣襟被他弄得微微褪开了些,脖颈之下的锁骨地带完美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少女的锁骨,算得上是极为精致。
夜猫凝视着它一会儿,须臾,便自动把拾柒的衣襟拢好,翻身躺在她的身旁。
正一边心悸地感受着他的抚触、一边纠结要不要进行下去的拾柒:“……”他就这样、就这样收尾了?
她不禁侧着脑袋瞅他,他正阖上眼,饱满的卧蚕下缭绕着一抹浅青的惫色,看起来有一丝疲态。
一根纤细的手指忍不住在夜猫的左脸上很轻很轻地戳了戳,他没有睁眼,懒懒地道:“还闹?”
拾柒蓦地把手收回去,小心翼翼的问:“大人,你就这样停止了,是不是因为感到很累?”
天地良心,对情事认知度为零的拾柒,真的是只是据她之所见,如实向夜猫表达她的关心而已。
然而,这句话却无意之间触犯了某只猫的“逆鳞”。
他在黑暗之中缓缓睁开眼,偏向头,拿眼深深凝视着拾柒,语气带了一些危险:“你认为我‘累’了?”
拾柒觉得夜猫的反问式语气有些诡谲,决意就事说事,伸手指着他眉眸间的惫色,道:“喏,我看见大人的惫色了,这不是你‘累’的证据吗?”
话音甫落,拾柒眼前一黑,某只猫的毛显然暂时捋不顺了,他再度将她压在了身下!
“世念,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什么话?”拾柒懵了,她不明白有哪些话时用随便的态度说出来的。
“比如,”他挑齿咬住了她了唇角,“说男人‘累’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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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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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杀:衡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