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的故事 第2章 少羊

少羊跟猫猫在同一年入学。不过当时开学时，少羊还跟一群朋友在红冷杉平原研学，因此没及时来登记，而是在下一年的寒假后插班进去的。

少羊比猫猫小一岁，在红冷杉市的时候，他参加了红花小学的入学分班测试，轻松地考入实验班，回来后，就一直跟猫猫在一起读书，从此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与猫猫外向活泼的性格完全相反，少羊是个很安静的孩子。幼儿园的时候，他从来不跟小朋友们一起玩，也不屑于去玩那些玩具，每次大家围在一起玩游戏，少羊就抱起一本课外书，离开喧闹的人群，到教室的角落静静地看书。

老师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内向和沉默，原本有些担心，然而她却发现，少羊虽然话说得少，可是不仅待人接物沉稳有礼，透露着一股跟年龄完全不符的稳重成熟，而且头脑异常活跃，上课时他的反应和回答又快又准，对什么事情都抱着很强的好奇心，什么书他都看：儿童画本，古典文学，市场金融分析，人物传记……总而言之，他只是沉默寡言而已。

少羊聪明又沉稳，红花小学很快就看中了他，刚入学不久，班主任便叫猫猫带他和三子去参加跟耀岚小学对抗的全镇科学知识竞赛。考场上，时年九岁少羊应对自如，考出了96分这种完全碾压对手的成绩。

猫猫喜欢少羊这种沉默寡言却力量在握的人。相比起猫猫，他理科成绩如科学、数学等十分优秀，文科成绩却要逊色不少，这对于猫猫来说也不算有什么竞争力，因而猫猫非常看好他。

初三的时候，由于邦邦当上了班长胡作非为，少羊作为理科小组组长也受到了影响，他被取消了这个职务，跟猫猫、跳跳耳几个受冷落的人一起在班级的角落学习。

好在高一快结束那年，进入实验班并且继续以班长身份自居的邦邦，害得整个实验班的成绩在期末考时一落千丈。洛天站出来说话，猫猫支持他，少羊当时则在一旁点头。

高二时，少羊挑起了一场对之前整个班级的氛围和管理层的问题的争论。少羊的话十分尖锐，各位班干部纷纷自动对号入座，然后开始了应激反应，尤其是犯错误的中心人物洛天，更觉得他言过其实，对他的批评极不以为然。好在少羊得到了猫猫的支持。自那以后，猫猫便看上了少羊，闲着没事就会跑去跟他聊天、讨论某种题型和知识点。

高三下学期的时候，从上面的红冷杉市来了个插班生狼王，他骂过少羊一段日子，不过多久，在高考结束后那次动员小会上，就被猫猫机智地反驳回去。

少羊聪明，当然知道猫猫向自己示好抱着什么目的。过去蒙受的一些委屈，他也想重新洗净。于是他配合猫猫，两人从高中到大学，一唱一和、遥相呼应，配合十分默契，双双得道升天，建厂之后亦是如此。猫猫总是大声地嚷嚷，说少羊是他最亲密的好朋友，少羊在一旁总是淡淡地笑。这也是真的，少羊不管犯了什么错误，猫猫总是会宽容地原谅他；少羊也是唯一一个能跟猫猫争吵而不被猫猫大骂的人。这些是后话了。所有人对他们两个人不正常的关系都心知肚明，但没人出来挑破。

少羊的身子从小就体弱多病，不提他小学三年级就患上急性肺炎，在医院住了几个月才勉强恢复；就说他时常生病，不是感冒就是发烧，一年之内得这么折腾三四次。少羊身子骨并不小，足足有一米八，可在病魔肆虐下，他的身体瘦弱单薄，加上他那灰蓝色的皮毛，侧面看上去，他活像一张白纸，风一吹就会瑟缩地抖动。

猫猫跟少羊不一样，他虽然也瘦，且只比少羊高两三厘米，可是他并没有像少羊一样那么脆弱，而且在高中到大学期间，猫猫的身子越来越壮实，大学毕业时，猫猫已经是个高大魁梧的小伙子了，而少羊依旧是那副瘦不拉几的模样。

少羊性格内向，自制力很强，不太会笑，看上去有时又过于严肃。他平日里说话也是温和的，但跟飞飞这种还是有所区别，他不是什么很乖巧听话的人。有人可能会以为，少羊身子弱，性格又安静，肯定不会随随便便跟别人打架。可是没想到，少羊有时候打起架来并不比猫猫凶狠。他虽然叫“羊”，可他却不是纯粹的羊，而是一只顶着盘角的半羊半兽。盘角角尖锋利无比，跟人打架的时候，少羊只要威胁般抬起脑袋、露出尖如小刀的角锋，对面的人就会退避三舍。连猫猫在抱他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角尖。猫猫最后还是被这个角戳过几次。

即使跟别人起了争执，没有打起来，少羊也会一脸严肃地有理有据地反驳回去。他看上去似乎古板又严苛，实际上头脑比许多人都要灵活，说话条理清晰，做题时总是另辟蹊径又能取得很好的成绩；而且他还十分讲民主，只要有需要讨论的事情，他都会仔细地倾听所有人的意见，温和地跟他们商榷。这与后期独断专行的猫猫可谓完全不同。

本来少羊这些优点是足以让他发展起广阔的人缘的。然而，大约是他本人个性太没有亲和力的原因，少羊真正的有交情的好朋友根本没几个，那些所谓朋友都不过是暂时的，或者只依赖于同学关系或者工作关系而存在。猫猫是他的好朋友，这不错；可除了猫猫之外，还有谁能算作是好朋友呢？狗勾？只是毕业后在一起工作而已；飞飞？飞飞虽然对他很善良友好，可是说来也并不是互相很熟悉；跳跳耳，小鹿，都是单纯的工作关系，虽然是老同学，可是交情并不多。而他看中的几个人，比如真真、石块，交情更是淡薄，完全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少羊并不为自己这种状态而苦恼。只有在挨打的时候，他才偶尔记起，但到那时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建厂后，他顺理成章地当了副经理，帮猫猫一起处理厂子里的日常事务。在猫猫跑去红冷杉市拜访、采购的时候，或者下乡调查镇民意见的时候，或者因为睡懒觉不想起来工作的时候，他就负责代理猫猫的工作。后来猫猫对这种日常琐碎的事务感到厌烦，干脆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少羊，他自己设置了一个“荣誉经理”坐，此后便逍遥自在。日后的厂内危机什么的，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

猫猫第一次被少羊扎在大学毕业后，少羊当时负责群众意见的处理工作。工作接近尾声时，猫猫赶回来跟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开会，会后兴奋地对着少羊就搂下去，一不留神，一根坚硬锋利的角直接戳穿了他的一只耳朵，疼得他杀猪般地叫起来。自那以后，猫猫便不再随随便便地跟少羊有太多肢体接触，只有在他特别难耐的时候才偶尔抱一抱。

……

猫猫猛地挥过去一拳。他没有躲过去，任凭强有力的一击落到他脸上，他撞到了身后的桌子，倒了下去。

猫猫俯视着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少羊。

少羊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刚刚的一击扇得他头晕眼花。他稳住晕乎乎的视野，瞪着猫猫，却又闭口不言。

猫猫弯起了嘴角，慢慢靠近他。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少羊的胸口上，抚摸着上面光滑的皮毛。

少羊克制着自己想要反抗的冲动。

猫猫还是笑着，笑眼盈盈地看着少羊，深棕色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感情。

食指指尖忽然用力，猫猫锋利无比的指甲扎进了少羊的皮肤内。少羊还是没有动弹。

猫猫也温和了起来，斜斜地拉着手指慢慢拖动，在少羊的胸口拉出一道深深的伤痕，一大片鲜血涌出，浸透了灰蓝色的毛发，顺着手指流到猫猫的手里。

胸口火烧火燎般剧痛起来。少羊还是没有动弹，甚至也没有流出泪水。

拉完了一道口子，猫猫又从另外一边，撕开一道同样的伤口。然后拿出一罐水，泼在了少羊身上。

浓稠的鲜血被洗净，他的胸口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的叉。

猫猫满意地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