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新家新气象
苏有林从县城带回来的东西中包含一床蚊帐,这预示着猫儿终于有自己的床了。
严格来说那也不能称作床,一块木板用泥砖架离地面,四周搭起竹杆,挂上新买的二手蚊帐,就此变成一张小床。
苏猫儿对此适应良好,完全没有要嫌弃的意思。
躺在床上,小猫竖起耳朵偷听隔壁爹娘说话,前面还好,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听到断亲时,她皱了皱小眉头。
她看阿爹的欢喜模样,还以为没有受到分家的影响,谁知竟是断了亲,而她爹竟然同意了。
隔壁房里,张秀也是大吃一惊:“怎的这就断亲了?”
苏有林语气平静:“断就断吧。我也想开了,留着这门子亲也是徒增烦恼,他们要断,那就断一个干净,我就不信没了他们,我们一家子还过不下去了。”
断亲可比分家严重多了。
旁人可不管你家里有多少腌臢事,只要一听断亲就认定都是小辈的错——谁家爹娘不疼仔,你个做儿子的,惹得爹娘非要跟你断亲,可见忤逆不孝到何等地步。
至于爹娘不好——爹娘不好你受着啊,千不好,万不好,他也生了你养了你,他也是你爹娘!
这就是世人的道理。
而一旦断了亲,做儿子的便要受人指点,不致命,却会让人非常难受,便是儿女的亲事都要受到影响。
如果这儿子再是懦弱一点,甚至会遭人欺凌,比如长到一半的秧苗被人拔起扔掉,处境之艰难可见一斑。
所以从头到尾,苏有林只想分家,断亲这种事,他是想都没有想过,若其不然,也不至于在听到他爹说要断亲的时候,会是那种反应了。
现在嘛,苏有林是真的想开了,断就断吧,大不了他到别处置地置产,说到底,还是钱壮男人胆,是银钱给了他底气。
可张秀不是男人,她没这份底气,除此之外她还多出一份愧疚:“这可如何是好?二郎,二郎,怪我,都怪我,要不是……”
张秀说的是前几年她小产的事。
当年她大着肚子还要下地,做的活比那两个妯娌都要多,受累太过小产了。娘家那边得到消息,两个兄弟纠集一帮汉子打上苏家讨要说法,逼着姚氏赔了800文钱。因为这800文钱,公婆怨恨上了二儿子,怨恨他胳膊肘往外拐没有帮着自家人说话。
苏有林抱抱她:“不关你的事,本来就是阿娘做错了,大嫂和秦氏可都没有吃过那份苦。要怪也该怪我,怪我不得爹娘欢心,让你跟着我吃苦受累。”
张秀握住他的手,心里既酸涩又甜蜜。
于她来说,看到二郎没有昧着良心偏帮自家爹娘,她是真心欢喜的,老天有眼,她嫁对了男人。
一想到当年那事,张秀便想落泪,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那旁人……”
苏有林轻声道:“不用去管旁人,里正不让爹娘说出去,旁人不会知道的,以后我们搬到别处去,有钱哪里不住人?秀儿,不要再想了,没事的,时候不早了,赶快歇息吧。”
纸抱不住火,断亲的事迟早要传出去,他打算尽快将分到的这亩地卖出去。
一亩中田市价七两银,还掉米粱帮的欠债,加上手上这二十多两银子,总共就有三十两现银,足够买上一亩上田两亩中田。剩下几两银子,可以起两间屋子,哪怕只是泥墙茅草顶,总归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以后他种田采药,就不信日子过不起来。
世上人大都看人下菜蹀,看你过好了,自然就会“忘记”很多事,到时候谁是受人指点的那一个,还不好说呢。
苏有林对此很有信心,张秀没他这份自信,但她向来很会安慰自己,很快就接受了“旁人不会知道”的说法,沉沉睡去。
……
苏猫儿收回心神,对于断亲,既然阿爹都想开了,她也就不去花那个心思了。
九亩地只分到一亩,看似吃了大亏,但她再是清楚不过,再过三四年那些田地全都要变成摆设,不,比摆设都要不如,摆设还可以拿去当铺换钱花呢。
如今是景治十一年,再过三年,景治十四年,旱灾波及江安,大旱开始。
等到景治十六年,大逃荒开始……
也即是说,至多再过五年,九里村全村都要拖家带口去逃荒,等到那个时候,断不断亲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现在么,断干净才好,从此她就顿顿都有饱饭吃了,修行的事情也解决了一半。
是的,于她来说,找到一处修炼的好地方,仅仅是一半。
另外一半,仍然与银钱相关。
上辈子苏卉苦修十数载,到最后也仅到开窍二层。
这辈子情况要好很多,猫儿觉得开窍三层还是可以期许一下的。
但是,那又如何呢?
开窍三层,像样的法术都学不了几个,灵元更是支撑不了多久,真刀真枪干起来,说不定还打不过二流武者。
可是,她一个修仙的,为什么要跟武者真刀真枪的干?
上辈子她杀过一流武者,还不只一个,因为他们错估她的实力在先,而后又错估了她的手段,只把她当作普通的三流武者对待,一错再错,这样她都杀不了的话,干脆抹脖子自尽算了。
这方世界修仙者稀少,很多武者甚至连修仙者都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修仙者的诡异手段了。
好吧,她个野狐禅,也是不知道“诡异的修仙手段”的。
她的手段大多数时候都非常粗暴,就是很简单的嫁接,将修炼出来的灵元加持到利刃上,使之变的锋利无匹,再加上神识这个大杀器,可不就很是诡异了嘛。
比如,上辈子她将灵元附着于毒针上,再用神识催动,可比武者练出来的暗器莫测多了——二三流武者的暗器,讲究的是快准狠,她的毒针,无声无息还会拐弯,就问它诡不诡异吓不吓人?
偏偏敌人还都把苏卉当作二三流武者来对付,能不翻船?
对于上辈子压箱底的保命手段,苏猫还是挺怀念的,打算尽快练起来,那东西可比弹弓隐秘多了,杀伤力还强。
苏猫儿躺在帐子里,在蚊子的嗡嗡声中,琢磨起毒针的事情。
现在,灵元有了,虽然非常少,但确实有了,出其不意之下足以伤敌,但是……
针呢?
毒呢?
唉,爹的银子还是让他自己操心去吧,反正蘑菇的种植方法已经教给他了。
她现在该要操心怎样才能为自己弄到钱了,有了钱,就可以找铁匠打针打武器了……
可是,铁匠会听她的吗?
唉,年纪太小,烦呢。
**
**
“哗啦”……
水声响过,一个小小的脑袋自水里冒出来。
这是米粱河上一处不起眼的河岸边,小脑袋出水后略一张望,瞅准方向,小短腿用力后蹬,小胳膊划的飞快,很快来到目标大石前。
大石上有一个木盆,小人儿将手里的河蚌扔进盆里,然后小手一拔拉,爬上大石。
三头身坐在大石上晒了一会儿太阳,略微歇息便带着一身水滴站起身,然后,便见她一只小手抱起木盆,另一只小爪爪抓住岸边藤蔓,小脚脚找准落脚点,手脚配合,几个纵跃轻松蹿上七尺河堤——是的,是蹿,不是爬,她浑身是水,一爬身上衣裤就没法看了。
小姑娘上到河堤也不停留,脚下轻点,跟只小鹿似的轻巧跃过斜坡,来到后墙木窗前。
然后,小身子用力一蹦,单手撑上窗台,再用脑袋顶开窗户,顺势钻窗而入。
整个过程环环相扣,没有一分一毫的迟滞,小家伙滑溜得好似一尾小鱼,而围绕在她身周的也不是空气、而是河里的水。
直至进到屋里,小朋友的湿衣上也没沾上几个小泥点。
这野丫头都不用说,非苏小猫莫属。
上辈子的苏卉是会水的,这是她刚刚流落京师那段时间学会的。
彼时旱情尚未波及到京城,护城河里的水仍是满的,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池塘也没干,那时候她已经是大户厨娘,奈何干一家倒一家,两份活计没可能完美对接,为了活命,中间的空档期她钓鱼摸虾偷莲藕,啥事没干过,游水便是那时候学会的。
现在搬来茅家镇,院子后面就是米粱河,又到了靠水吃水的时候。
苏猫儿下河自然是偷偷摸摸的,只能利用中午娘亲午睡的空档,其它时间很容易被抓包,而一旦被抓包,她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今天是他们搬来茅家镇上的第八天,也是苏猫儿偷偷下河的第六天,进到屋子后,小姑娘手脚麻利地换下湿衣扔进空间,再用干布巾拭去头发上的水滴,然后再自空间里取出衣服,就这片刻功夫,小衣裤已经不再滴水。
接下去,披头散发的苏小猫走出房间,先将水气未干的小衣裤晾到竹杆上,这才坐到院门边,开始清点今天的收获。
木盆里有河蚌还有河虾,而河虾无一例外全都身首分家。
米粱河在茅家镇这一段,看似流速不快,实则河道中部水很深,水下还有漩涡,猫儿想找的是钱,可不是找死,只敢沿着岸边游动,目前来说,河蚌河虾,便是她能捕获的主要战利品了。
……
过度的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