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观南没有走很远,听他的意思应该还在酒吧附近,反倒是宁望刚刚和徐开慈他们一起走得快,已经离酒吧有一段距离。
宁望倒不是着急距离远,他着急的是盛观南根本说不清自己在哪里,只说自己在路边,这就让宁望觉得很吐血。
这点不能怪盛观南,要不是眼睛这样,谁愿意二十多岁身边没个人就寸步难行的。
单这点,就已经足够让宁望心疼得不行。这会他恨不能长出对儿翅膀,直接飞盛观南面前。
一路上的路灯把宁望奔跑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嗓子跟冒血一样难受,只能停下来。
宁望双手杵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喘气,一边喘气,一边在想自己是不是天生贱命,为什么接到盛观南的电话想都不想就还是会跑去找他。
最后宁望得出结论,自己回答程航一的那句不是气话,是实话。
也正是这样,宁望才要及时止损。
要不起、兜不住。
今晚是最后一次,明天天亮立马滚蛋,再也不碰关于盛观南的任何。
想得挺好,但终于找到盛观南的时候,宁望还是会觉得心被揪了一把。
这会起码凌晨三点,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盛观南逆着光一个人站在路边。
夏夜的风将他的衬衣吹得鼓起,风过后,衬衣又缓缓泄气贴回到盛观南的皮肤上,勾勒出他清瘦高挑的身材,特别是线条优美的背部,简直和雕塑可教材一样。
只是大半夜的,在这空荡的街上满脸迷茫地站着,再配上他头顶地这盏路灯,多少平添了些落寞。
宁望跑了快三条街,这会是真的有点累。
他离盛观南一段距离就站定了下来,等气喘匀了才慢慢走进盛观南。
嗓子还是又干又疼,宁望讲不出话来。
但盛观南的听力不是盖的,立马转过身来偏着一点头认真地听了几秒钟便开口,“谁?”
宁望还是没说话,只慢慢靠近盛观,老实说宁望现在心情不算好,一个是为自己生气,觉得自己也忒不争气了。另一个则是心疼盛观南,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他的小男友闹小脾气把他扔在路边。
两者加起来,宁望怄都要怄死,能安静如鸡地不抱怨不发脾气就已经很好了,怎么可能还出声回应。
盛观南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比身旁有人的时候敏感很多,说到底哪有不怕的,他伸手扶着旁边路灯往后退了一步,还是偏着头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小宁?是你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徐开慈以前还开玩笑说要是以后没有乐团收盛观南,盛观南可以去直播平台做声控博主。平日里他的声音低缓充满自信的磁性,但此刻这种带着一点点脆弱的叫唤,反倒更让宁望心动。
私心一点,宁望觉得盛观南这么叫自己的时候,就好像他的世界只有宁望一个人了。
这种唯一的感觉,让宁望欲罢不能,让他一度错以为,他真的就是盛观南的唯一。
没得到回应,盛观南又后退了两步,路灯杆子开始和盛观南拉开距离,他身旁再也没有参照物和可以扶靠的东西。后退的这两步退得踉踉跄跄,差点没摔倒。
正因为没走好,也因为来人一直都不回应从而肆意生长的恐惧,盛观南接下来的几步路完全没法看。
宁望看得更是难受和烦躁,心揪着一把一把地疼。
他狠狠地咬了下自己舌头,在盛观南快要摔倒前,一把牵住他的手,“是我。”
盛观南迷茫混杂着恐惧的神情一秒被熨帖平整,又重新回归到没事人的样子,但宁望还是明显地感觉到盛观南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还装逼,怎么没把你摔死算了?
宁望满嘴的血腥味,吐槽的声音在心里叽叽喳喳地响。
还没来得及真的开口骂盛观南两句,就眼睁睁看着盛观南另一只手摸索着抬起来,在宁望脸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盛观南带着点气性,但又笑着同宁望讲话:“宁宁,我发现你回了一趟老家后就变坏了。”
他好像天生有一种本事,就是能把再平常不过的话都能讲得十分暧昧。
就比如现在,明明只是抱怨宁望方才不吱声,但从他嘴巴里讲出来,让人听了就会以为是小男朋友在作妖讨宠。
宁望确实被盛观南捏疼了,这会也生气地一巴掌拍在盛观南爪子上,“滚,我本来就这样,别乱给我加戏。”
都已经这么硬邦邦地说话了,盛观南再没有自知之明,也听得出来宁望是真的不高兴,一下子也收敛了玩笑,静静站在宁望对面,一脸迷茫又无辜地和宁望脸对脸。
“我……等你很久了,刚刚我就觉得,又怕不是你。其实我……更怕你不会来了。”
盛观南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微微偏着头,好像耳朵才是他的眼睛。
每次这样的时候,盛观南就总会微微靠近对方,这种非刻意仅仅只是盛观南作为视障人士的习惯性动作,在宁望看来真的非常暧昧,不仅暧昧,还讨好。
一下子他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只能说庆幸盛观南看不到,不然他一定会耻笑宁望怎么那么禁不起逗。
宁望气消大半,剩下的那一半归咎于不想和瞎子计较。
他偏过身子不让盛观南靠近,又重重捏了一把盛观南的手,语气生硬道:“走吧,送你回去了。”
虽然半夜路上没什么人,这条路也还算平整,但宁望还是认真地看着路,带着盛观南一直往前走着。
走了很远他都不说话,搞得盛观南也不敢说话,这一路气氛尴尬到极点,比在酒吧那会还要尴尬。
终于盛观南忍不住,还是转头问宁望:“你就真的那么生气我给你打电话啊,这一路一句话都不说,要不你帮我叫辆车,我自己回去算了。”
宁望瞥了一眼盛观南,无奈又无语。
正巧碰到台阶,他轻声提示盛观南。等下了台阶,他才回答盛观南:“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会对你生气。你打电话给我其实我挺开心的,至少你还能想到我。”
这下子盛观南更觉得莫名其妙了,“那为什么不理我?”
宁望觉得盛观南是真的没有直男命,偏偏得了直男病。
他可以不生盛观南的气,但是不代表他不生刚刚那个小男生的气,这会不说话是因为气头还未消,一想到刚刚看到盛观南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宁望就烦得很。
他是真的喜欢惨了盛观南,明知道这已经是每次盛观南和他的那些男朋友吵架后的基操,也知道更多的时候都是盛观南不做人才会这样,但还是会为盛观南难过。
嘀——
一辆飞驰而来的出租车从两个人身旁略过,刺耳的声音让盛观南下意识地闪躲,却又在同时被宁望拉到自己身后。
只是一瞬的事情,很快马路上又恢复平静。
宁望转头看了看被自己护在身后的盛观南,一瞬间觉得自己嗓子眼好像有什么卡着一样。
他忍着心疼和烦躁,牵着盛观南走到马路尽头的人行道上。盛观南也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但多少有点后怕,牵着宁望的手越发使劲儿,几乎是紧紧攥着宁望的手。
虽然两个人现在从气氛到关系都尴尬到顶,但盛观南拎得清,只要是宁望走在他身旁,他就可以把所有的戒备和紧张,只用无脑跟着宁望就行。
这几年的相处,让盛观南养成了绝对的自信。
宁望绝对不会松开盛观南的手,宁望绝对不会扔下盛观南一个人。
这份自信让盛观南笃信,对盛观南,宁望永远有止不住的温柔和耐心。
没走几步路,宁望突然停了下来,他双手扶在盛观南肩膀上,将他扭过来对着自己。
知道盛观南看不到,对话的时候直视对方眼睛对两个人来说根本不成立,但宁望还是会执拗地喜欢这样的交谈。特别是他想说点什么很重要的话时,就越发执拗地想让盛观南直视自己,不要有什么暧昧的靠近,也不要有视障人士的习惯动作。
就是两个男人,两个成年男人面对面,平等正式地交谈。
“盛观南,你能不能就好好找个男朋友,真心实意对你好的那种,不会和你一吵架就扔着你不管的那种?”
——像我的那种。
盛观南愣怔了一会,没想到宁望今晚生气的原因是这个。
他抬高手臂,试探着在半空中晃了好几下终于摸到宁望的头,温柔地揉了揉宁望的头发。
他指尖有厚厚的茧子,一下一下蹭过宁望的头皮,连同他的声音也一顿一顿的:“宁宁,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如你这样,即使和我吵架吵到恨不得一刀捅死我,但还是会咬着牙牵起我的手把我送回家的了。”
听到盛观南叫自己宁宁,宁望一下子更是憋不住,鼻子马上红了起来。
太操蛋了,太操蛋了,根本不能细。
一想到大学这四年全围着盛观南转,一想到盛观南明明就知道宁望有多好,却还是这副鬼样子,宁望就觉得难受得不行。
想着想着,宁望竟然真的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原本还只是无声地掉眼泪,后面慢慢变成了啜泣。
宁望觉得太丢人了,他抬起胳膊遮挡着脸,哭得更是伤心。
今晚躲了晚饭,又在酒吧里刻意忽略,就是怕自己没绷住。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勇敢了,已经养出来了一颗强大的心脏,不然根本没有勇气再来见盛观南一面。
怎么都想不到,忍了一晚上了,还是因为盛观南轻飘飘的一句话哭出来。
真的太没出息,真的太喜欢了,也真的太失望了。
宁望毫无预警地哭出来,盛观南被结结实实地吓一跳,睁着眼睛愣在原地。
很快反应过来,他一把将宁望拥入怀中,还将他遮挡着脸的胳膊掰开。
盛观南带着茧子的手覆在宁望后脑勺上,慢慢揉着宁望的后脑勺,缓缓将他按在自己胸膛上,由他哭着。
“所以宁宁,我们和好吧,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像你那么喜欢我了,我也很喜欢你,明明我们就不应该分开的。”
哪有什么明明就不应该分开,一直都是宁望的一厢情愿,盛观南的半推半就罢了。
宁望一把推开盛观南,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不,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盛观南我从来不是你的唯一。我爱你没错,但我觉得我也要块脸。”
感谢阅读,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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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