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溪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抱起了地上的阿福婆。怀中的阿福婆身体冰凉,托着她的手心中还传来了濡湿的感觉,贺溪低头一看便看见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贺溪的目光落在阿福婆尸体旁边的门槛上,阿福婆的脑袋应当是磕到了门槛上,地上的血也是从头上的伤口流下来的,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地上的血已经半干涸了。
贺溪几乎不敢伸出手去探阿福婆的鼻息,惊愕让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着。
为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
贺溪硬下心肠去探阿福婆的鼻息,可就如他心中所预料的那样,他的手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呼吸。
阿福婆就这么死了。
这短短数月相处,贺溪早已将阿福婆当成自己的亲奶奶来赡养,可如今阿福婆离开人世,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虽然人命如草芥,可究竟是何种事情才会让人去夺他人性命?
恨意在心中弥漫,强烈的报复欲罕见的控制了贺溪的理智,他缓缓放下阿福婆,垂头目光仍追随着阿福婆,站起身走出了院子。
地上的脚印显眼至极,贺溪只是看一眼便知道这群人朝着哪个方向走了。
他本想为阿福婆报仇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当他在看到那群凶手之后理智却又再次占了上风:骨瘦如柴、衣不蔽体的人挤在一起烹着从阿福婆家得来的粮食,能够饱餐一顿的喜悦浮现在他们的脸上。
“今年恐怕要动乱了。”
“要是更往北,那边的旱情恐怕更严重。”
“活不下去啊。”
阿福婆那时说的话回响在耳边,贺溪不曾想应现得这样快。
贺溪攥紧了手,攥的手发白、发疼。只要他想,他可以在几个呼吸间就用手上的木棍将这群人全杀了,可面对着同样是弱者、还是身处即将饿死之境的弱者,他下不去这个手。
从小师父便告诉他,他所学的武艺是为了惩奸除恶,不可将武器对准弱者。
可若要他就这样放过这群人,他又不甘心,因为活不下去去争抢别人的粮食可以理解,但夺人性命这种事无论在何时都无法原谅。
要不要动手,贺溪的理智在拉扯;但不等那两个想法争出一个上风,别人就发现了他。
“你是谁!”
正吃着饭的饥民突然看见站在一旁的贺溪,立刻警惕地站起来,还拿起了自己放在旁边的拐杖对准了贺溪。
“...是你们杀了奶奶吧。”
贺溪道。
被发现也好,省得他再去纠结了。这群人实在不知悔改,居然还想对贺溪下手,所以根本就没有饶恕他们的必要。
“你奶奶是谁?”
听到贺溪的发问,这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脸疑惑着,唯独一人心神不宁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们的口粮怎么来的。”贺溪没注意到那低头的人,指着他们脚边的米饭说道,“一个老妇人家里抢来的吧。”
话至此,那群人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是,当时有人说让我们去阿福婆家讨饭。”
有人说?
贺溪的脑海里首先浮现出的是那群喜好坐在村口嚼人口舌的妇人,而这个联想也合情合理,不想捐出去自家的粮就打别人家的主意,那群妇人完全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那为何要夺人性命。”贺溪捏紧了棍子。
此言一出,那低头的人突然浑身一抖——而贺溪恰好捕捉到了这一瞬,一个箭步冲入人群抓住了那人。
“你为何发抖?是不是你杀的!”
贺溪的突然发难让这群人拉着贺溪试图将贺溪拉开,而被按在地上的那人只是瑟瑟发抖不肯言语。
“不是我们动的手!那个老不死的一直拿着拐杖打我们,我们没有要杀她的心啊!”那群人连声帮同伴解释道,“我们没想到她会死啊!我们真的不知道!”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贺溪的愤怒达到了极致,五指发力,竟是直接捏碎了那人的喉咙。等到周围人都害怕地松开他,还叫喊着“杀人了”“杀人了”这种话语时他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贺溪竭尽全力压下自己心头的暴虐,狠狠盯着地上那人惊恐的脸深吸了几口气后才道:“这件事你们不应该求我,去找官府求饶吧。”
听到贺溪要报官,这群人慌了神,竟还打算反抗,都有人挥舞着拐杖朝贺溪打来。
“你不能报官!报官我们就得死!”
贺溪微微抬头看向无论是动作还是速度都很缓慢的那几个人,抬起手掌,只是三两下就将冲过来的几个男人打倒在地。
一群好久没吃饭的饥民,怎么可能打得过身强体壮的贺溪。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跟我走吧。”
贺溪没想到自己会有主动找到乡长家的一天,但对于解决这些流民这件事来说找乡长似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至于这个乡长似乎是个贪官污吏这回事,则是下意识的被贺溪忽略,毕竟他迫切的想给这群人一点教训。
而乡长在听过贺溪的描述后就叫来了人将这群人带了下去,对于之后乡长打算如何处置他们贺溪也没有过问,此刻的他心烦气乱地很。
但乡长似乎无所察觉,拦住了打算转身离开的贺溪。
“归棹啊,你看阿福婆没了,你家也没人了,等阿福婆出了丧你就——”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贺溪摆手拒绝道。
这乡长着实蠢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贺溪怎么可能有心情聊这些。
但乡长似乎没察觉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现下正顾着自己心中的不快,腾地拍了一下案桌喝道:“小小贱民,我家女儿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要给脸不要脸!”
对于这种毫无风骨的官,贺溪没有理会,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转身出了官府。
回到了阿福婆的家中后贺溪将阿福婆葬在了后山上。他只知阿福婆跟夫姓贺,名与字却是不详,便寻了块木牌刻上了她的姓以作墓碑。至于阿福婆的后事,他谁也没有通知。
而将那群流民引到他家中的人,他不去想也知道是谁,穷山恶水出刁民,都是一群只顾眼前小惠小利的平民,他无心去报复,甚至觉得与他们交谈都是一种劳累。
可当他做完这些再次回到阿福婆的家中时,贺溪的心中便涌上来了许多空虚。本来他打算留在田村一直到第二年开春的,怎料阿福婆骤然身亡,他也就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了。而当初的那个似乎与他寻找的人有关联的阿云也并不好接近,贺溪除了他之外并不知道还有谁是能和他要寻找的人有关联的。
贺溪盯着自己的行囊,突然做了个决定:他打算朝着北方走——旱灾最严重的地方。旱灾严重,北方就会暴乱,也许他能再遇到一些其他有关联的人。
在田村停留的数月后,贺溪再次踏上了孤身前行之路。
*
一日后。
下属每日传过来的信件再次经由令一的手送到了姜让的书房中,信中简短描述了属下本想把那个阿福婆送走、阿福婆却先死于意外、贺溪也因此北上的事情。
而看完信件后长长叹一口气已经是姜让的惯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