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融 第21章 离开

冬至一个人走到白鹤楼，他又来到那夏至住的房间，里面的灰尘很多，他随手一挥，便将这里清理个干净，随后坐在了梳妆镜前面，伸出手轻轻触碰镜面，镜子倒映出他那张宛如仙人一般的面容，曾经的这面镜子，也倒映出夏至那张脸。

“就知道你在这里”，莫斐抱手靠在门后，“我上次来喊你的时候，就觉得这里不太对劲，这里是夏至住的地方吧”

冬至没有回应他，只是将桌上干到裂开的涂彩放在手里看了看。

“这是夏至画在脸上的东西吧”，莫斐凑过来看了看，顺手将这些干裂的涂彩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冬至淡淡的笑了笑，“怎么样，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才不...”，莫斐说到一半，看着冬至那略微笑容的脸，顿了顿，“好吧，只要你肯笑就行，来，你给我画，但是我可不会唱戏嗷”

“画个花旦怎么样”

“不要，画小生”

“好，那就画花旦了”

“冬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不是他”

“你是他，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他”，冬至手中的涂彩沾染上了他的指腹，随后他垂下眼眸，“你不是他...”

莫斐被冬至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你现在情绪不是很好，我们回去好不好”

“你走吧”，冬至放下涂彩，清干净手上的颜料，“我一个人静一静”。

冬至从未有过如此失控，他知道自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变了许多，变得喜怒无常，变得不再那么冷漠，像是一块冰被放在了熔浆之上，慢慢被打磨消融。

在以前的年岁里，夏至从未离开过他超过半天，用地府的时间计算的话，那便是半个时辰。像现在这种，让夏至三百年都见不到冬至，他是绝对接受不了的。就像现在的莫斐一样，随时都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连他来白鹤楼都知道。

“...”，莫斐变出一把椅子，坐在了冬至身边，他拿起涂彩和画笔，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开始绘制起来，“我不喜欢看见你这个样子，每次看见，我的心情就莫名其妙变得很糟糕，我不想让自己变得难受，所以我想着要让你开心，是不是夏至都无所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要是这件事过去之后，你的夏至回来了，你还会和我...不对，我在说什么，算了，到时候我就走吧”

冬至陷入了失魂状态，他一直在反省着自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自己从虚无醒来，对一切事物都是冷眼旁观的一种态度，对任何事物不抱有一丝的兴趣，更对人间的七情六欲只有审判，审判是否对错。

这便是无情无欲的阎王，天选的地府主宰者。

所以夏至对他的喜欢，是出于同胞之间的无法割舍还是说是一种他永远无法触及到的盲区。

“冬至，冬至，我画好了”，莫斐顶着那张雌雄难辨的脸看向冬至。

冬至回过了神，看着这张脸，忍不住又笑了。

“不好看吗，我觉得还行啊”，莫斐对着镜子照了有照，“来来来，我突然有点兴趣了，我们去二楼戏台子上搭戏，你唱一段我唱一段”

“不会唱”，冬至被拉着往外走。

莫斐：“我也不会，就有模有样的说几句呗”

“会不会很奇怪”

“反正就我们两”

两人走到戏台上，莫斐思索道，“咱们都见过吧，就是虚影里的那一段，你会背吧，你来当那个小生”，他咳了咳，身上的衣服换成了虚影里夏至穿的那身戏服。

莫斐的一举一动都在模仿着虚影里的夏至，刚开腔便学的有模有样，旁人只会听得入迷，压根猜不到面前这位花旦，没学过戏曲儿，“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冬至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他不像莫斐那般会唱，只能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词来，“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就像是两个世界之人相互碰撞。

“这真是...就好像当年夏先生并未离开一样”，突然戏幕后面传来声音，两人朝后台看去。

一位年轻的男人走了出来，“你们好，我是当年创办白鹤楼的老班主的子孙后代，我姓杨，杨明，听说终于要改新白鹤楼，我便从北方赶来，没曾想见到了这应该出自于百年前的风景”

“你好，杨先生，我叫冬至”，冬至以人类不可见的速度，变回了在阳间的模样，朝杨明点了点头。

莫斐：“我叫莫斐”

“真是让人回味无穷”，杨明笑了笑，“二位都去过夏先生的住处了吧”

“去过了”，冬至有些失望，“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听祖父他们传，夏先生很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平时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或者想些什么，有时候会喃喃自语，但夏先生十分优秀，戏曲儿只要听一遍，就能记住，并且能够声情并茂，是一位非常棒的人”，杨明看向莫斐，“刚刚莫先生唱的就十分标准，让人不觉以为你学过”

“我也就看过一次”，莫斐微微蹙眉的站在了冬至身后。

冬至牵住莫斐的手，“杨先生，就不打扰你在这里缅怀了，我和莫斐就先离开了”

两人迅速离开了白鹤楼，莫斐用法术将自己变回了模样，“那个人看起来怪怪的，我不是很喜欢他看我的眼神”

“等白鹤楼修整完，我们就离开，我怕越拖，对我们越不利”，冬至蹙眉道，“来这市区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了，多半是因为白鹤楼来的，到时候你重新变个脸，不要让人认出来”

“好”，莫斐立马一挥手，一张丢进人海也不让人注意的脸出现在莫斐身上，“这张脸够普通吧”

“可以”，冬至面无表情的回应，实则他却感觉有些好笑。

莫斐：“你确定吗，我怎么感觉你在偷着笑呢？”

“哎，你们回来啦，快来，我们在房间等你们两呢，莫斐你怎么变这个样子了”，暗香拉着他们往楼上房间里走。

莫斐：“某些人看不惯我顶着那张脸被各种不明物体盯着呢”

“莫斐”，冬至微微蹙眉的喊了他一声。

莫斐：“是是是是，我不说了”

房间门锁上，他们几个人围绕在茶桌四周，暗香率先开口道，“刚刚我和维格用虚影看了一圈这个市区，人流越来越多了，我想里面一定有很多知道百年前发生事情的人，鱼龙混杂，我感觉我们不适合留在这里看白鹤楼开楼，我们得找个理由先离开”

清明：“我也觉得，我怕我们的特殊，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难以脱身，现在要分析一下夏至老大失踪后会去哪里”

“我有个提议”，维格插话道，“前面的虚影里听那些戏班子说夏至喜欢下雪，就去北边，所以出事之后，虽然没了夏至，戏班子有可能依旧选择往北边去了，而夏至虽然不能出现在戏班子身边，但是戏班子对于失忆的夏至而言，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很有可能夏至也会去北边的城市，你们觉得呢”

冬至点点头，“我之前也是这么猜想的，维格说的不无道理，所以请辞这件事，还是交给莫斐吧，他能说会道，应该知道自己怎么做”

莫斐震惊道，“哎！冬至你...”

“可以，莫斐，我们在这里等你，说完我们就立马离开”，维格点了点头。

“...”，莫斐站起来耸了耸肩，“好好好，我去说，我去说行了吧，你们等着吧，我马上回来”。

看着莫斐离开，冬至沉默一会便开口道，“我一直很好奇，那位市长的话，眼睛向来是不会说谎的，她一直在观察莫斐，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

“不如说自从来到这里，莫斐就像一只误入狼王的羊一样吧，不单单是市长，早就被好多人盯上了吧”，维格躺在沙发上淡淡道，“我看啊，我还不如带莫斐回地狱去，那边可比这里安全多了，而且莫斐最喜欢的宠物三头犬还在地狱等着他”

“说到三头犬...”，冬至思索着，地狱火...之前夏至失忆使用了地狱火的时候，维格就好像很震惊的样子，感觉维格一定藏着什么，他抬头看向维格，“地狱火是什么人能用的，还是说只要是会法术的人都能用？”

“你试试看？”，维格淡淡道，“我都使不出地狱火，怎么可能只要会法术的人都能用呢”

冬至：“那需要什么条件吗”

维格：“只要是地狱的撒旦，就能用地狱火，所以只有莫斐才能使用这个地狱火”

“那为什么夏至也会”，暗香像是想起什么了，连忙问道，“我们在那虚影里，明明看见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那是普通火焰也说不准”，维格打了个哈欠，似乎并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维格，我觉得你并不会看错”，冬至对于维格这种敷衍的态度有些生气，“算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我回来了”，莫斐推开门走进来，“说完了，她同意了，我们走吧”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暗香点了点头。

“冬至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莫斐有些奇怪的看向冬至。

冬至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很快他们告别了市长，朝北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