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融 第20章 过往

“这唱的哪出啊？”

暗香的话从他身后传来。他们站在人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戏台上，一位雌雄难辨的花旦和一位小生在对戏，台下的人都频频较好，顺手朝台上丢花。

“呃，我怎么感觉这花旦我们好像认识，他身上的虚无银的味道太重了”，暗香蹙眉道，“虚无银的味道就像四周即便被污染的很严重，可这味道却是独出一致的新鲜，所以...”

“嗯，他就是夏至”，冬至点了点头。

莫斐摸了摸下巴，“我可不会在我这张脸上凃各种各样的颜料”

冬至瞥了他一眼，“安静的看虚影吧”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唱完这段，夏至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另一只手被握在了小生的手里。

“我觉得夏至心里肯定有点恶心”，暗香悄悄的靠近冬至耳廓小声说，“你看夏至那只手，不仔细看不知道，青筋都起来了，看得出来夏至好想把手抽出来，但是那个小生握得超级紧，怎么样，夏至是不是很受欢迎，看来在人类世界，被那么多人追呀”

冬至叹了口气，“暗香，你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后台有动静，我们去后台看看”，清明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往后台走去。

班主和一个急冲冲跑进来的小伙子正在对话，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

‘人送走了吗’班主问道。

小伙子摇摇头，‘不行，那个军爷就是不听规矩，硬是要闯进来，说什么都要带走小夏，外面快拦不住了’

‘他们要带小夏去哪里’一个女孩急的加入了他们谈话。

小伙子犹豫一会道，‘说是他们的军官头头想要娶小夏当媳妇，说只要小夏嫁过去，可保白鹤楼一世无忧’

‘荒谬’女孩气冲冲的准备撸起袖子走出去就被班主拉住了。

班主道，‘圆圆，你不要着急，师父出去看看’

‘班主，您别出去，刀枪无眼，我怕他们擦枪走火...咦，小夏’

话还没说完，夏至已经退出了后台，看着他们三个，‘又来了么’

‘是...是啊’小伙子点了点头。

‘真是没完没了’圆圆咬牙道，‘师父，我们逃吧，反正以前也这么做过，只要大家都还在，哪里都会是白鹤楼’

‘是啊，圆圆说的是，等会我们唐筛他们过去，然后深夜我们就走人，小夏不是喜欢雪吗，我们就往北边走，或许北边能让小夏想起什么来呢’，小伙子连忙说道。

班主看向夏至，‘你觉得呢’

‘好’，夏至点了点头。

‘行，那就都准备准备’，小伙子笑得十分开朗，‘我去通知他们’

虚影到这里便结束了，五个人面面相觑。

“我们去楼外看看，既然他们准备逃跑，楼外应该也有虚影”，暗香提点道，一行人往外走去，果不其然出现了一道虚影。

他们果断的走进了虚影，场景瞬间变了，时间线来到了夜晚。

‘都快点，赶在天亮前，离开这里，马车都牵好了’班主细心的说道。

‘哟，这是要去哪里啊？’突然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了出来，是白日里那位军爷。

班主微微蹙眉，‘军爷，您就行行好吧，我们只不过是一群走走停停的戏班子，真是受不住啊’

‘你们走可以啊，把夏姑娘留下来就行，夏姑娘，我们家老大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跟他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你又何苦跟着这些人呢’

‘再说一遍’，夏至忍无可忍的走了出来，‘我不是姑娘，不合你们老大的胃口，还请另择良配，戏子本无情，又何必强抢’

‘...’所有人都沉默了。

军爷有些绷不住了，却还是很淡定的说道：‘既然老大喜欢你，无关你性别，你姑且跟我们走一趟，看看老大是什么意思吧’

‘不用了，我来了’，声音落下，一位身穿军袍的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男人肤色略微铜色，魁梧有型，长得虽然不是很惊艳，但比普通人还要好看。

“啧啧”，暗香忍不住流口水，“这么有型，是我的菜”

维格白了她一眼，“开玩笑，爷脱下衣服，比他还有型”

“就你这十五岁的身体，能有型？”，暗香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维格鼓着腮帮子，“等我长大，我很快就能长大了”

“好好好，等你长大”，暗香哄孩子一样哄着他。

‘这，军爷...’班主将夏至护在身后。

“来我府上当客卿也不来？”，男人居高临下的看向夏至，身高足足比少年的夏至高了一个头，大约在一米九五左右。

“真高”，莫斐淡淡说道。

冬至就不用说了，冬至不管是少年还是成年，也都只有一米七六左右，完全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

‘谢军爷，军爷客气了，还请军爷松手，让我们离开此处’，夏至摇了摇头。

男人不恼笑了笑，“我若不呢”

夏至也不露脸色，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兄弟姐妹，‘你们在外面等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进来’

‘小夏，你这是？’

‘各位军爷里面请，夏某唱最后一出独角戏给各位听听’，夏至无视所有人的目光，一个人朝戏楼走去。

“夏至这是要干什么”，清明不解。

冬至摇摇头，“跟进去看看”

很快看戏的都落座在了二楼的客座上，夏至没有换戏服，而是就这么站在了戏台上，‘这出洗是特地送给军爷的，感谢军爷对白鹤楼的厚爱，夏某本想和戏班子相依为命，找到夏某遗失的记忆，想来是不太可能了，所以离别的戏，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话音落下，冬至就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法术在这座白鹤楼里四处乱窜。

“冬至，情况不对”，暗香退后一步，朝四周看去。

冬至蹙眉道，“是虚无银”

莫斐飞到门口，想将门打开，却发现门已经被锁的死死的，就连法术都打不开，“不行，虚影和现世捆绑了，门打不开”

一团大火从一楼猛然的烧了起来。

“是地狱火，怎么会有地狱火”，维格大喊一声，莫斐差一点被地狱火烧到，连忙飞回到冬至身边。

冬至：“是夏至，夏至用了法术，想把他们烧死在这里”

“这也太下死手了吧，明明他可以以更好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他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知道自己有法术”暗香看着这燃烧的架势，普通人类根本无法逃跑。

‘你放的火？你疯了！’，那男人立马起来，所有小弟都冲向了夏至，试图要扣押他，结果夏至笑了一声，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男人失色的喊道，‘你不是人...’

夏至的身影完全被地狱火所吞噬，从地狱火里还能听见夏至那平淡的声音回应道，‘这世间鲜少有我这般容颜的男子，你看我的第一眼就应该明白，我本不应该落在这尘世间，只不过，我失了记忆’

‘你放我们出去，我答应你，从此不会再缠着你，或者，我可以帮你找回你的记忆’，男人在垂死边缘挣扎着。

夏至依旧淡淡道，‘不需要，现在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了，再也不需要了’

地狱火来势汹汹，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吞噬了五六个人，男人即便是大声喊叫也无法喊来外面的人救援，而且地狱火也不怕水，在自己的目标没有被燃烧殆尽时，它们是不灭的，这就是地狱火的可怕之处。

冬至看不下去，也恰好是这个时候，虚影消失了，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清明：“太吓人了，我的天”

“原来这里曾经被地狱火侵蚀过，但为什么还能保持得这么好？”，维格有些疑惑。

暗香：“兴许是夏至还回来过，用法术复原了一部分”

“我想，夏至应该是把捡到他的戏班子里的人当成了家人，一旦家人受害，他便产生一种我需要保护他们的情怀，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这场大火，估计那些人也以为夏至死在了这里吧”，莫斐摸了摸戏台上的背景板。

“这里大概没有什么线索了，我们出去吧”，暗香叹了口气，“这白鹤楼，真是令人惋惜”。

他们刚走出白鹤楼，就碰上了当地人，女人正在抱着孩子散步，看见了他们，脸上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

“你们刚从这里出来？”，女人问道。

“是的”，暗香回应道，“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女人沉默一会，随后开口道，“唉，也不是什么，可能外地人不太懂吧，这白鹤楼是个人尽皆知，却没人敢进去的地方，曾经也有人提议要改造白鹤楼，让新的戏班子接手，但是都被吓得离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维格问道。

“三百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次火灾，整栋白鹤楼都被巨大的火焰所包围，即便是救火，也无济于事，包括当时在内的军官，一共十六位丧命在这白鹤楼里，当天早上，白鹤楼的火焰散去后，就被封了，白鹤楼的戏班子都消失在了那场火焰之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新的军官上任时，就命人将这里重新整顿，可所有人进去一看，里面虽然有被烧的痕迹，但是却像是只发生了一场小火一样，不但白鹤楼外层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就连里面都完好无损”

“大家都觉得这里应该是撞鬼，或者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这里就彻底被放弃了，所有人都不敢进白鹤楼，有些胆子大的进去，出来就疯了，说看见了什么火，什么人，不就之后就死了”

“姨，你信我们吗”，暗香突然严肃的问道。

女人疑惑的看着他们，“妹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暗香：“白鹤楼并没有什么鬼怪只说，那些人进来之所以能看见一些可怕的现象是因为他们心里有鬼，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带姨进去看看，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们都是刚出来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女人还是有点迟疑。

暗香笑着看向女人，“要说这世上有鬼，那最恶毒的鬼，不就是人心吗”

“好吧，我跟你们进去看看，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我觉得你们不像是坏人，倒像是对这件事十分熟知的人”，女人看着莫斐笑了笑。

莫斐：“？”

他们带着女人进去之后，女人有些惊讶到合不拢嘴，“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真没想到竟是这种”

“所以我说嘛，要眼见为实，姨，若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就是这里的市长吧”，暗香调皮的问道。

女人点点头，“具体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白鹤楼已经空了三百来年，是时候重新面向大众视野了，我打算重建白鹤楼，并且招收戏班子，重新开班，感谢你们”

“谢谢就不用了，我们该离开了”，维格淡淡道。

“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市长不解问道。

冬至：“找一个人，我们的一个伙伴失踪了很久，他失忆了，我们想带他回家”

“你们说的，倒是和百年前白鹤楼里的一位有名花旦有点相似之处”，市长思索片刻道，“有些故事也是老一辈的传下来的，到我们这，也是半真半假，不过我那有以前的照片，保存的还是可以的，虽然有点泛黄，你们要不要看？”

“有劳市长了”，冬至点了点头。

他们来到市长的府邸，市长将孩子交给奶娘照顾，从书房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这里是历来市长保存下来的照片，从村子到现在的变迁，里面有许多人的照片，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这张”，市长将相册翻开，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到他们面前。

那是在白鹤楼门前拍的照片，是白鹤楼的戏班子们与村长的合照。

“这位就是相传当年最火热的花旦，许多人都是为了他才去看戏的”，市长指着站在前排的一个少年，虽然相片老旧，却依然低挡不住他面容的清秀，“长得很好看吧，即便这照片如此年久，他也依然那么好看，有人就说，他是老班主捡来的，失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名字里有个夏，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夏，说班主捡到了宝贝，他不像是人间的，倒像是天上的仙子下了凡”

“夏至...”，冬至轻轻触碰那照片，露出一丝悲伤，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那是他的名字吗，你们果然认识他”，市长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们如此信任吗，因为看到你们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们与这位夏先生倒像是一个地方来的，尤其是这位先生”。

“我？”，莫斐指了指自己。

市长睁开眼点了点头，“你不觉得自己和照片里的这位，长得很像么，当时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是他的子孙后代？”

“呃”，莫斐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不是他，我不认识他，实际上我也没有什么记忆了”。

“所以，你们为何而来呢”，市长微笑的问道。

暗香：“市长，你能答应我们，不对外说吗，我们能信任你吗”

市长：“我以我个人名义起誓，绝不对外说出这些秘密，你可以信任我”

暗香看了看他们，见他们没有阻拦，于是说道：“我们就是在找你们口中的夏先生，他的原名叫夏至，是我们的伙伴，我们在找他的路途上，得到了他留给我们的线索，我们才知道他失忆了，我们想带他回家”

听完暗香说的话，清明竟然有些鼻酸，他略微哽咽道，“我老大，命怎么这么苦，明明见到他的时候，他那么开朗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人还没死呢，哭什么”，暗香白了他一眼。

清明：“我就是有点难受”。

市长似乎有些惊讶：“可他，怎么可能活那么久呢”

“市长，我们并非普通人，所以夏至也不会是普通人，你也说了，夏至不像是人间的，倒像是仙子不是吗，在人间，我们一般不以真面目示人，夏至他失忆了，自然是忘记了”，暗香认真说道。

“那他……”，市长看向莫斐。

莫斐耸了耸肩，“我本来是金色头发来着，但我觉得那个头发有点晦气，就变成黑色的了”

“我看着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告诉我，这本就是你的颜色”，市长对莫斐的话，摇了摇头，“所以你们不是人类，为了寻找夏先生来这里的，可是很遗憾，我这里对于夏先生，没有多少讯息，自从白鹤楼事件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有人甚至说，他死在了那场烈火中，他对于我们而言，来自于空白，又回归于空白之中”

“市长，既然你这里已经没有他的线索了，那我们就先离开，不打扰了”，暗香站了起来，随后冬至他们也跟着起来。

市长：“能告诉我，你们是谁吗”

“既然市长都说会保密了，那我们就自报家门啦”，暗香伸出手，一朵彼岸花落在了她的掌心，随后她的样貌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地府的那尊模样，除了冬至，其他人也开始恢复原本模样。

莫斐和维格完全没有动静，因为他们就长这样。

维格：“我来自西方地狱，没什么名气，就一打工人”

莫斐被迫变回了金发，“西方地狱的撒旦，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

暗香可爱的甩着双马尾道，“东方地府的彼岸花，就是你们死后需要经过的三川途，那片区域也归我管，指引你们去见孟婆小妹妹，我是地府元老哦”

很显然市长有些吓住了，她没想到居然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

清明：“别怕啊，我虽然是鬼魂状态，但是我是好人，我是阎王的小弟，帮地府做事的，惩恶是我的宗旨”

冬至思索片刻，依然没有化为原来的面貌，因为他不想过于节外生枝，从前夏至就跟他说过，他的容貌只要让人类见过一面，就很难再忘记了，“我...”

“这位更是重量级别的”，还没等冬至自我介绍，清明立马蹦出来声情并茂，“这位就是你们经常说的阎王爷，地府的老大，你们死后都要经过他的手，掌管着你们的轮回哦，市长可要讨好他，说不定下辈子是个大富大贵的好人家”

“唉”，冬至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市长笑出了声，“原来您是阎王，我们这儿有阎王庙，带您去看看？”

冬至摇摇头，“不必了，夏至是我和暗香的长兄，是我们的同伴，所以我们需要找到他，怕他因为失忆会在人间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市长：“您是叫冬至吗”

“你认得我？”，冬至抬眸看向市长，“我从前并未来过人间，并未接触过人类，也没有留下什么讯息”

“不是这样的，各位大人要不在坐下来听听”，市长示意他们坐回原来的地方。

冬至带头又坐了回去，莫斐打了个哈欠靠在冬至身上，小声嘀咕道，“也不见你对我的故事感兴趣，别人一提夏至你就走不动路了”

“别闹”，冬至看了他一眼，莫斐已经变回黑发了。

“夏先生很喜欢雪天，这话是白鹤楼的老班主说的，他每次发呆的时候都会念叨着‘冬至’，老班主以为他喜欢的只是冬至这个节气，每每到冬至，老班主便会让人买回丸子儿大家伙一起煮着吃，腾个吉祥”，市长像是在回忆什么，“夜晚的下雪天里，夏先生会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看着雪唱曲儿，曲儿悲凉，常常让他潸然泪下”

“是什么曲儿”，暗香好奇问道。

市长摇头，“听说没有名字，应是一首诗吧，是夏先生自己兴致起的头儿，‘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莫斐哼着唱了一句，搭在冬至肩上的手轻轻点了点，随后一愣，连忙捂住了嘴，“我怎么会哼出来呢”

“噢~莫斐，你会唱啊，露出马脚了吧”，暗香幸灾乐祸的说道。

莫斐坐正道：“我就是学一下，而且又不标准，真的是，活跃一下这低沉的氛围嘛”

“哦”，冬至看着他，一脸‘我不信’。

“呵呵”，市长又笑了，“自从见到你第一面起，我就觉得您和夏先生很像，您的眼睛和他很像，眼睛向来是不会说谎的，虽然不明白您们发生了什么，我就在这里祝愿各位大人早日完成心愿了”

“谢谢市长了，要不我们留下来帮市长整整白鹤楼，其实我就是想听一下曲儿了”，暗香眼巴巴的看向冬至。

冬至点了点头。

市长喜笑颜开，“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就让人安排各位大人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