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蕴?刚刚沈绎说的什么条件?他威胁你了?”林俞安怕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宋蕴吃了亏,赶紧问道。
宋蕴不想让林俞安担心,且这条件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说:“俞安哥别担心,沈绎没威胁我,只是刚刚在现场向众人宣告了我的身份,说沈府还有几幅字画,若是我得空帮他鉴别一下。”
“就这样?没了?”林俞安像是不相信这是从沈绎口中说出来的话,反复问了好几次。
“就这样,没了。”宋蕴也不知道沈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鉴别字画大可找有经验的师傅,为何偏偏选你?而且为什么故意指明你的身份,难道沈绎要做的事与你祖父有关?”林俞安捉摸不透,向来毫无交集的人,怎会提如此要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是着急,尾巴自然会露出来。”宋蕴知道在这想破头也不会知道原因,所幸不烦恼了。
“好啦,吃也吃饱了,下午俞安哥准备带我去哪里游玩?”刚才的事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宋蕴充满期待地问道。
被宋蕴的情绪带动,林俞安心情也变好了:“今日先逛逛集市吧,你们女孩子不是喜欢吃好吃的,买好玩的吗?缺些什么都买上。”
不得不说,林俞安是懂得如何哄女孩子的,无论哪个朝代,买买买总归是不会出错的选项,说好的陪他采买,结果不管是书局还是集市,都是为了她,宋蕴心里暖暖的。
北朝贸易繁忙,集市种类很多,大部分的集市为了便于管理,都设置统一的开市和闭市时间,不过也有个别场所是例外。
林俞安带宋蕴来的这个集市是最热闹的,东西品种也最多的东市。
除开商铺外,街道两边还有许多小商贩的摊位,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宋蕴眼花缭乱。
林俞安让她自己逛,他跟在身后负责买单就行了,最开始宋蕴还不好意思,但逛过几个摊位后,小女孩儿的心思一下就被各种小玩意儿填满了,拉着自己的侍女左看看右看看。
逛到最后林俞安才发现,虽然她看的多,但买的却不多,就知道宋蕴还是不好意思让他花钱,于是叫侍从偷偷买了几个她眼神停留时间最久的东西。
“逛累了吧?去前面的茶坊休息一下吧。”看两人尽兴了,林俞安适时说道。
宋蕴想也没想就答应,逛了这么久,她确实需要休息。
一走进茶坊,扑面而来的茶香瞬间舒缓了宋蕴的疲惫。
小二把他们带到楼上靠窗位置就坐,林俞安点了壶清茶和几盘小吃。
茶坊内到处都摆放着大家的作品,有好几幅其价值不可估量,看得宋蕴心里痒痒的,简直挪不开眼。
见宋蕴看得出神,林俞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看什么呢?叫你都没听到。”
“抱歉,实在是这茶坊内的书画太吸引人了,俞安哥叫我是有何事?”宋蕴没想一时出了神。
“本想问你还有什么想吃的,看你灵魂都快出窍了,我就随意点了几种,看可符合你的口味,你呀,老是这样心不在焉的怎么行?”林俞安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说道。
“说来惭愧,阿蕴虽在祖父的教育下长大,非但没学到祖父学问的十分之一,女子该学的那些,也都只是入门水平,平时的爱好说起来倒有些不务正业。”
谁让宋蕴是个书画迷,还立志做北朝出名的鉴赏家,要不是有任务在身,她高低得逛遍京都大大小小的铺子。
“嗯?怎么个不务正业法?”似是不信,林俞安也好奇哪有女子这么评价自己的。
“虽然阿蕴自身书画水平不佳,但尤其喜欢鉴赏,除开鉴别真伪,读懂字画真正的意义时,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从前在祖父跟前,就因为老是偷摸看各种藏品被罚,唉,不过呢,能做这行的都是大前辈,阿蕴也只是略懂皮毛。”
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情时,女孩儿的眼里是有光的。
“傻丫头,这哪叫不务正业,这叫学以致用,你把祖父教给你的东西,真正用到了,并且给你带来了快乐,比很多只会读书的人都要好。”林俞安宠溺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也只有俞安哥会这么安慰我了。”宋蕴没想到林俞安还挺会说话。
“对了,虽然今天程家小姐表面上是对你感激,实际上可能会对你心存芥蒂,酒楼发生的事迟早会在京都传开,还有沈绎,这个人行事一向神秘,如今需得提防。”
不怪林俞安谨慎,而是宋蕴一到京都,很多事都直指她祖父,不得不多个心眼。
“阿蕴明白,日后会更加谨慎的,俞安哥不必担心。”
宋蕴如何不知,先是拍卖会,后是酒楼,种种事迹都在告诉她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但她如今一没身份,二没权利,就算要做什么,主动权也不在她手里。
就在这时,一个厢房内出现了激烈的争吵声,吸引了楼上楼下的茶客。
一个稍微老成的声音怒吼道:“这是我花高价,好不容易从人手里买过来,你这年轻人懂什么真假!”
年轻人也不服输:“这本就是假的,我虽年轻,但对苏织画研究颇有所得,你这成色和用料都不对,还拿出来卖,明显是被骗了!”
中年男子被说得气急败坏,眼看就要动手,掌柜的赶紧让小二来制止。
虽都被拉扯着,但双方对画的真假各执一词,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宋蕴此前游学,也曾机缘巧合见到过苏织画的制作过程,确实十分复杂,所以现如今流通在市面上的画可谓是少之又少,价格也贵得离谱。
在座的不乏各类文人以及学子,有人提议大家都来鉴别鉴别,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宋蕴也好奇凑过去看了看,说真的有,说假的也有,但都拿不出证据佐证。
本来茶坊老板是此画的爱好者,但恰好又不在。
看了好一会儿,宋蕴悄悄跟林俞安说道,画是假的。
“阿蕴对这个也有了解?”林俞安知道宋蕴喜爱字画,没想到连这种小众风格的画也有所涉及。
“也不算了解,之前游学到苏织画的发源地,虚心向老师傅们请教了好久,才有幸学习了一点。”
宋蕴回想起当时求学的经历,可谓是极其艰难,老师傅们挑选的弟子,除了要看天赋以外,还需要长时间学习积累,哪怕学了五年十年,都不一定能出师,所以能成为亲传弟子的少之又少。
像她这样只是想了解的,都是诚心求了好久才有的机会。
“那该怎么看真假?”林俞安惊讶于一个女子求学的态度如此认真,倒有点自愧不如。
宋蕴也没察觉出林俞安的变化,自顾自解释道:“第一,真品的光泽度应该是柔和并且均匀的,虽然颜色鲜艳但不会刺眼,但你看这幅画,虽也有光泽,但有些地方却显得很不和谐。”
“第二,织法不对。我记得师傅曾说过,为了便于作画,织的顺序格外重要,看起来纵横交错,实际上下两层互相交织,更能减少缝隙的存在。但这幅,除了中间部分,四周都是朝一个方向织的,所以更加确定了它是假画。”
周围的人听到宋蕴这边说得有理有据,都纷纷表示赞同,不过也开始让在场的人好奇她是谁。
年轻男子一看有懂行的,背挺得更直了。
恰好这时,同样懂行的茶坊老板回来,听到宋蕴的这番分析,也赞同了她的说法,更让在场人对画的讨论转变为她身份的猜测。
“想不到小友如此年轻,对于这种小众画作也有所研究,不知拜师于何处?”茶坊老板像是遇到了知己,忍不住问道。
“不敢,小女宋蕴,并未拜师,只是有幸听得老师傅们讲解一二,算不得研究。”宋蕴也想拜师,奈何资质不高,师傅不收。
不知在场谁说了一句她是宋清明的孙女,让原本就热闹的茶坊更加喧哗,讨论声此起彼伏。
“哈哈,小友过谦了,能让老师傅讲解,想必也是有一番能耐的,老夫也是爱才之人,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小友时不时来茶坊一聚,参与每月一次的品鉴会?”茶坊老板是真心喜爱这个年轻人,亲自发出了邀请。
“老板太抬举了,能收到邀请是宋蕴之幸,品鉴会有时间宋蕴定会参加!”受到老板如此称赞,宋蕴也是惊恐万分,像她这样半吊子水平,着实还拿不出手,但对书画的热爱让她无法拒绝。
听到宋蕴接受了,老板也开怀大笑,让掌柜的收拾了残局后就离开了。
那中年男子也灰头土脸带着假画离开,年轻男子感谢宋蕴的帮忙,与她交流了有关苏织画的知识。
林俞安在一旁安静看着,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女孩何时结束了都不知道。
“回神!怎么这出神还会传染人的吗?刚刚是我,现在你也开始啦?”宋蕴打趣道。
听到女孩娇滴滴的声音,林俞安的心咚咚直跳,耳垂也不自觉红了,不自然说道:“咳......没什么,只是还沉浸于刚刚的讨论之中,一时出了神。”
宋蕴也没多想,只是归结于苏织画的魅力太大了,但她哪知道,才一天的时间,自己就扰乱了别人的心。
从茶坊出来后,林府下人来传话,说林老爷有事,让他们赶紧回去,两人一刻也不敢耽误,火速回了林府。
殊不知从这时起,宋蕴的名字在京都的学子文人们中慢慢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