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叫赵姑娘失望了?”唐训站在赵途途面前,语气轻淡。
赵途途听唐训好像在反省自己,连忙慌张地摇头,“二公子没有哪里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临时反悔,伤害了二公子。”
“那赵姑娘还愿意嫁给我吗?”唐训问。
“自然是愿意的,但是……但是……”赵途途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张道长在她下山前,明令禁止她说出自己正经历轮回的事情。
“但是什么?”唐训问道。
“但是要,要一年之后。”赵途途面色犹豫,内心忐忑。
“为什么?”唐训追问,平时淡然无波的语调里竟然出现了一丝紧张的语调。
“我,张道长说我有仙根,不去修道可惜了。我要跟着他修习一年,方能入俗世成亲。“赵途途生怕唐训误会自己,连忙将锅甩给了她师傅。
“必须满一年吗?”
“是。”
唐训问完不再说话,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赵途途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局促又不安地等了等。
“如果我一年之内娶了别人,赵姑娘也是今日这番话吗?”
赵途途紧张地攥着手,最后却等来了这么一句。她心里一惊,总觉得他说这句话,好像有别的情绪在里面。类似威胁?她想不明白,她也不想去想。
“二公子,想娶谁?”赵途途小心翼翼地问。
“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姑娘真的决定好了?”
唐训又问出了跟之前在迎亲街上同样的话。
你决定好了吗?
他一旦这么问,赵途途就想反悔。上次是因为有白镜及时出现带她走了,没有来的及。这次她也想反悔,然后她爹娘出现了。
她爹娘本来留他们在房间单独说话,在外面偷偷听着听着觉得势头不大对,立马推门进来了。
“唐侄儿啊,我这闺女脑子轴,你说这些她想不过来。你且多等几日,让她好好想一想。届时她想明白了,定会亲自跟你说明的。至于眼下她当众悔婚,一切过错,我们赵家担着。是吧,老赵?”姜苑一边说着好话,一边拿胳膊肘捅了捅赵承。
“是是是,这聘礼,我们赵家数倍退还,绝不占你们唐家一分便宜。我们家途途当街悔婚的缘由,也会向大家解释清楚。”赵承接到自家娘子的暗示,立马笑呵呵地应道。
“伯父伯母言重了,唐家向来也不是贪图钱财的。我今日来,只是想问清楚赵姑娘的心意。”唐训拱了拱手,彬彬有礼道。
“我家途途自然是喜欢二公子的,对吧,途途?”姜苑揽着赵途途轻轻笑道。
“嗯。”赵途途咬着下唇重重点头。
唐训静静看了赵途途半晌,“明白了,我回去会向父亲说明情况。今日叨扰,还望伯父伯母见谅。”
“唐侄儿明白就好,麻烦唐侄儿回去后给唐大人带句话,我们夫妇二人改日会亲自登门致歉的。”赵承满脸堆笑道。
唐训点点头,又拱手行了一礼,然后便离开了。
他转过身时,脸上的淡然之色瞬间阴沉下来。不过单看背影,他仍是那个清朗温润的少年郎。
赵家夫妇看着那颀长萧萧的身影,不禁感慨:“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惜啊……”
“阿爹阿娘,我……”赵途途想要解释。
“无妨,途途想做什么,阿爹都支持。便是当街悔婚,那后果我们也给你担着。”赵承大手一挥,立即换上了满不在乎的口吻。
“话是这么说,可是女儿啊,你真的不嫁了吗?这不嫁人,以后可怎么办……”姜苑面露难色。
在外人面前,自然要袒护自家女儿。可是换到无人处,她难免有些担心。这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自家女儿说一年后再嫁唐训,可唐训不想娶了怎么办?那个时候要另嫁他人,有了这“当街悔婚”的事迹在,谁又敢娶她?
“不是不嫁,是我们途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是吧?再说了,不嫁就不嫁,我还养不起我这一个女儿了?”没等赵途途开口,赵老爹便帮她作了回答,还是一贯的财大气粗的口气。
“嗯,阿爹说的对,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做完,我再嫁给唐公子!”赵途途挽着她娘亲的胳膊撒娇道。
“一年之后,是你想嫁就能嫁的吗?你不听听那个二公子刚刚说……”姜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突然被赵老爹撞了下肩膀,立即闭了口。
赵家就是这样,姜苑听赵承的,赵承听赵途途的。赵途途被父母捧在手上,事事纵着,事事护着。所以虽然她瞎了眼,但并不愤世嫉俗,她甚至知道,自己过的比许多人都要幸福,因为她有阿爹阿娘,有程家姐姐,还有……唐二公子。
“途途,你不要害怕,你有我们,我们途途想做什么都可以。那张道长谁人不知啊,那可是下山救世的活神仙,能跟着他修道是好事。若途途真有悟性,修道成仙,那我们赵家,也算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了!”赵老爹目光里皆是慈爱。
赵承是商人,却比许多身居庙堂的人更明白国家大义。他年少时外出经商,听闻过不少张知朝的奇事。知道他乱世下山,在战乱时出现,救下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当今钦天监的监正大人就是他的师侄,靠一手观星术替国家避免了不少无妄之灾。
他很认可张道长的善举,虽然一开始听说赵途途当街悔婚,并跟着白家那个逆子去了小善山,确实吓了一跳。但是等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自家女儿的选择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赵承理解,但他夫人姜苑内心还是有些担心。姜苑跟赵承不一样,她出生自是落魄书香家,她父亲是个穷酸夫子,虽教姜苑读书写字,但教导的思想免不了有些迂腐。好在迂腐归迂腐,对子女都是极极好的。
穷酸夫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商人,觉得商人唯利是图,在知道自家女儿喜欢上一个盐商,还非他不嫁时,气的整宿整宿睡不着。不过最后还是让她嫁过去了,并曾予了祝福。毕竟,谁叫自家女儿喜欢。
姜苑现在生了赵途途,她一直都觉得女子都得嫁人,只是事情真到了跟前,她深以为只要女儿开心,其余的倒也不必强求。
跟赵家夫妇说明情况后,赵途途又同他们一起去了程门山庄。赵家夫妇是去感谢前夜的上山寻人之举,赵途途则是去跟程喜欢说清楚状况,让她不要为自己担心。花锦烨不想见到张牙舞爪的程喜欢,便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等。
花锦烨跟赵途途出门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等他们一同往山上赶时,漫天星子都出来了。
“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师父收个徒弟,反要我这个徒弟受罪。”花锦烨忍不住抱怨。
赵途途扯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劳烦师兄了,要照顾我这个瞎眼师妹。”赵途途知道他今日累着了,故意说些好话哄他。
果不其然,赵途途这么一说,花锦烨不好意思再抱怨了。原本埋怨的话都到嘴边了,转了一圈变成了关心她的话,“你这眼睛是天生就瞎了吗?”
“嗯,我天生就瞎。不过小时候,好像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点光亮,渐渐长大之后,就彻底看不见了。”
赵途途小时候能看见点模糊的光亮,赵家夫妇花钱找了好多名医来,结果越治越不行。
“你为此受了很多罪吧?”花锦烨问。
“还好啦,我阿爹阿娘待我好,我过的并不苦。”赵途途心态很好。
“这倒是,你阿爹阿娘挺好的。”花锦烨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他白日在赵家做客的时候,听到赵老爹提起他师父的事情。他心生自豪的同时,也觉得赵老爹是是个眼界高的,知道自家女儿拜入张知朝门下是桩好事。
“不过,那唐二公子是如何看上你的?”花锦烨忍不住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