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师父仙风道骨,舍己渡人,岂是你随意就可污蔑的?!”花锦烨听程喜欢竟出口辱骂自家师父,撸了袖子就要打人。
花锦烨一撸袖子,程喜欢也立马撸袖子。打架她可没怕过谁。
“小花,喜欢不是那个意思。”赵途途安慰了一下花锦烨,又来安慰程喜欢,“程姐姐,张道长是个好人,是来助我渡劫的。总之,来无常观是我自己的意思,拜师也是我自己的意思。还有拒亲,拒亲也是我的意思。”
说到拒亲,赵途途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难受了一下。
“什么渡劫?你怕不是被人蛊惑了吧途途!”程喜欢抬手摸了摸赵途途的额头,想看看她是不是发烧说胡话。又扒开她的眼皮,想看她眼神是不是呆滞。可赵途途是个瞎子,本身眼神就是涣散呆滞的。
“程姐姐,我一时说不清。等我有空下山亲自向你说明。但是,我真的很清醒,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张道长是个极极极好的人,你可以相信他在王城-的誉名。”赵途途坚定道。
“真的?”看着赵途途一脸的肃穆认真,程喜欢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真的不能再真了程姐姐!你要是烧山的话,我们就都是罪人了!向来侠义门派最重正义,万不能冤枉别人是不是!”赵途途努力劝道。
“话是这么说,但万一……”程喜欢还有些犹豫。
“程姐姐,你看我来到小善山也有七八个时辰了吧,你看我不还是好好的。张道长真要害我,还会等到你来吗,你说是不是?”赵途途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那你今天不能跟我回去吗?”程喜欢被她说动了,开始试图做出一些让步。
“今天暂不能回去,拜了师要遵从师父的旨意。等明天白日,我下山去看你。我阿爹阿娘,要多叫你费心了。”赵途途拜托道。
她到小善山来还没来得及通知家里人,想来他们该急死了。她本想着第二日下山去亲自跟他们说明,没曾想,程喜欢半夜就杀上来了。
“程家姑娘,你大可不必担忧贫道会对这女娃娃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我是道门中人,注重修行,不杀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知朝突然出现了。
“师父?师父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这丫头凶的很!”花锦烨见自家师父突然来了,立即紧张地拉住他,要将他往山上赶。
“你就是那个蛊惑我家途途的坏老头儿?”程喜欢见当事人居然不怕死地下来了,也不收敛,直接拿刀柄对着张知朝。
“传道一事,怎好说成蛊惑。入道修行,是为自己,也为苍生。程姑娘,天色已晚,你不妨先回去。等明日,门下小徒自会带着赵姑娘下山去。”张知朝也不生气,心态非常平和。
张知朝说话时,面上带着浅笑,眼睛微微眯起。程喜欢见了,竟瞧出一丝慈祥的味道来。不知怎地,就放下了敌对之意。
事后她想起自己当时的行为,懊恼万分。但已然来不及了,途途跟着那老头和毛小子,早不知去向。
好说歹说劝走了程喜欢,赵途途一身疲惫,只想回去睡大觉。但花锦烨拉着她不放了,要她说出程喜欢的来历。
“怎么了?你看上程姐姐了?这么急着想知道程姐姐的事情?”去后山的路上,赵途途哈欠连天的问道。
“谁会看上这么个蛮丫头,我怕不是疯了。”花锦烨嗤之以鼻,“我是想看看,谁家的丫头这么胆大妄为,敢污蔑我师父!”
花锦烨还记着程喜欢刚刚说他师父贪图赵途途家的钱的话。
“她是无意的,就是太担心我了。程姐姐是程门山庄庄主的女儿,武功很好的,人也很讲义气,待我极好。我跟她,还有,还有二公子,是打小便认识的。”赵途途道。
“二公子?哪个二公子?”花锦烨听她说到“二公子”时明显有些语滞,一时好奇。
见赵途途不回答,他偏头想了会儿,“哦~就是跟你定亲的那个唐家二公子吧!怎么,跟他没成的了亲,很难过是不是?既然难过,又为何跟师父回来?”
“我是有苦衷的。”赵途途解释道。
“什么苦衷,让你连心上人都不要了?我看呐,你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二公子吧,想那二公子也并不喜欢你。不然怎么程家姑娘都能为你半夜上山寻人,那二公子就一点动静没有?”花锦烨打趣道。
“你又不知道我们的事,胡说什么!”赵途途松了抓着花锦烨衣袍的手,自己磕磕绊绊的往前走,不想再理会他。
见赵途途生气了,花锦烨也不再火上浇油,主动过去牵了赵途途的手,“那途丫头不妨说说你们的事给我听听。”
赵途途不想理他,别过头,一个人闷闷地,心里开始难过起来。
“现在不想说啊?那等途丫头什么时候想说了,一定要来喊我,我随喊随到的。”花锦烨笑着捏了捏赵途途的鼻尖。
“嗯。”赵途途被哄了一下,没那么难过了,低低应了一声。
其实关于自己跟唐家二公子的关系,赵途途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说。究其源头,还要从三家祖辈的结识说起。
程家,唐府,以及赵家,这三家是有渊源的。上一辈的老祖宗因缘巧合之下结识,成为拜把子铁兄弟。不过那时,他们都还不晓得,他们三人来自三个不同的格局。
程门身处江湖,唐府乃庙堂高官,赵家则是一方商贾。说来,他们能够结识,真的要靠那毫无规律可言的缘分。
那时他们互相约好,谁家后辈若是出了男娃或女娃,看对眼儿了便可结为姻亲。
但是往后两代小辈下去,都是男娃。到了赵途途这一辈,才终于出了女娃娃。还一出出了俩。
赵途途与唐训少时并未见过面,只是十四岁那年,程喜欢前来看望自己的时候,拉着他一起来做客。
赵途途因为瞎了眼,看对眼儿这件事,在她身上理应不会存在。但事情玄妙就玄妙在,她的眼睛在那一刻莫名好了。也不算全好,能透见一抹蒙蒙儿光。借着这抹光亮,赵途途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唐训那形如仙子的身影,以及那张白净好看的脸。
赵途途因此一直认为,唐训是自己的光,唯一的光。
两年后,唐家带着三书六礼来提亲,赵家夫妇见赵途途很是喜欢这个唐二公子,便一口应了下来。
赵途途喜欢唐训是毋庸置疑的,但凡是个眼睛正常的,都能看得出来。但二公子是否喜欢赵途途,还要考量一番。城中人人皆知二公子是个清冷的人,淡泊名利又清心寡欲。他对赵途途很客气,但也仅限于客气。外人最常形容他们的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样的词。
“相敬如宾”说好了是尊敬,说不好了那就是生分。
可赵途途不管别人如何想,她一直认为,唐公子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碍于性格原因没有表达出来。
因为她第一次嫁给他时,就发现唐府偌大个府宅竟无一处水池,所有房屋也没有门槛。后来她从下人口中得知,原来成亲前几日,唐训命人将府中所有水池子都填平了,所有的门槛也都砍了。
水池的位置及数量会影响风水,而门槛高低代表了身份尊卑。唐训为了照顾她的眼疾做至如此,摒弃古礼约束、世人成见,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可每次赵途途把这话说给别人听,别人都会反问她,“既然如此喜欢,又为何要休弃?”她哑口无言,因为她也不知道唐训为何要休了自己。前三十六回,她都是默默在心里猜测原因。这次她只是想做出一些改变,亲自去问问他为何要休自己。谁知刚进府就踩了个水池,当下被淹死了。
她知道唐训是为了自己填池,可没人告诉她,他休弃她后,便叫人将水池挖开了。赵途途照着记忆中的路径行走,就这样一脚踩进了水池子,将自己淹死了。
再次轮回,她听了张道长的话,这次没有嫁给他。赵途途很难过,可比起日复一日的让人不明所以的生活,她更想跟二公子白头偕老。
她相信二公子知道“真相”后,会原谅她的悔婚行为。
事实是,二公子在她悔婚后,好像确实有些着急了。
赵途途第二日下山回家,原是想跟父母说明情况,叫他们不要担心自己,自己是想开了想修道。谁知回去后,发现唐训竟然在自己家。
当时是花锦烨护送赵途途回去的,刚敲了门说明来意,赵家夫妇就急忙忙出来接人了。
花锦烨仔细观察了这对夫妇,见赵家老爹个头不矮,人至中年,略微发福,但眉眼清秀,依稀可看出年轻时的帅气。赵夫人是三十出头的模样,长相温婉,待人也很和善。见他领着自己女儿回来了,连忙叫下人备了茶点好生招呼着。
在来之前,花锦烨还曾猜想,这赵家夫妇见到自己会不会逮住一顿打,毕竟只是身为好朋友的程家姑娘都气的要火烧小善山了,这换了自家父母,还不得将他这个小善山的“恶人”抽筋扒皮了?
但亲眼见了这赵家夫妇,花锦烨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这夫妇二人看着甚是通情达理的样子。
花锦烨边随下人往里走,边注意着四周。要说这赵家是真有钱,房屋鳞次栉比,处处雕梁画栋,整个府宅透露着一股财大气粗的味道。
花锦烨在前厅坐着,赵途途则被她爹娘领去了后厅。她还以为是爹娘有旁的,花锦烨不能听的话要说给自己听。没想到,是唐训来了,正在后厅等着。
他还是一贯的玉色衣裳,整个人站在那里儒雅翩翩似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