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金玉尽入怀 第19章 除夜

“是公子回来了啊，老爷还在后院祠堂里，我这就派人去通报。”才踏进第一道门，林府老管快步走到林绪桐身边，笑呵呵地汇报着林老爷的近况，眼神无比慈爱犹如在看自己的儿子。

林绪桐没有拒绝他的亲近，反握住老管家的掌心，对他十分尊重，“赵叔不必，我自己去见他就好，你看我今日还特意带了朋友，待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不用太麻烦。”

“是这样啊。”赵叔思索着点头，一下子松开林绪桐的手，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那公子先去找老爷吧，我去准备些你爱吃的东西，待会走了也能带上。”

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话一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林绪桐只来得及在身后茫然伸手，想叫又叫不住。

江述银从旁边撞了他一下，调笑道：“快去祠堂吧，不然待会我们林大人爱吃什么，林府上下的人都该一清二楚了。”

有人惦记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就连苦恼都是甜蜜的。

林绪桐无奈之余还有些担忧她的情绪，小声说道：“不然你也告诉我你爱吃什么，这样下次赵叔就能一起准备了，怎么样？”方才进门前就该想到的，不该让江述银看见什么家人情深的场面，糟糕。

“我？什么都能接受，而且我才不是小孩子，才不需要人惦记爱吃什么，我可是顶天立地的江述银！哈哈哈。”明着要捉弄他，暗着也要来一次，江述银就是喜欢对着林绪桐逞这种口头威风。

林绪桐表情变换一瞬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舒展眉头，只笑着看她一句话也没说。说什么呢？说她只有十九岁还没有他大，还是说她也需要人惦记，不，都还不是时候。

一静一动，一笑一闹，在落了雪的冬日，格外和谐，林老爷将一切尽收眼底，转身关上门回到祠堂内。

林绪桐行至祠堂前，敲了三遍门也不见父亲开门，正准备强行撞开门时里面的人说话了，“你回去吧，我今日不想见任何人，往后一段时日，若是没有时间，你也不必经常回来。”

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打消了撞门的念头，动作规整对着木门行礼，“是，父亲，儿子知道了。”

来时的路有多轻松，离开时走的就有多压抑，林绪桐甚至刻意不等赵叔，被拒绝后马上就带着江述银出了林府，低着头行走步子极快。

直到确认看不见林府大门，他才吐出憋着的一口气，没头没尾对她说：“很糟糕吧，我和我爹。”

“还好，你们两人还算平静，还能保持正常对话，没有到太糟糕的地步。”平心而论确实是这样，江述银不了解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也就不能只凭借一次短短的对话推断出什么。

林绪桐更郁闷了，“也就只能说上一两句话了，连面都很少见，有时候哪怕在府中遇见也只会点点头，一句话也不多说。真是……一点也不想一家人。”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彻底没声，整张脸也完全对着地面。

江述银完全不会哄人，想把人就这么晾着吧，又觉得不太好，毕竟收留了她这么长时间，想伸手拥抱一下当作安慰吧，又觉得自己可能环不住。一咬牙干脆低下身子，从下面仰看他，小心问道：“林绪桐你伤心了啊？”

当那张平日一本正经的脸小心从头顶冒出来时，林绪桐莫名觉得好笑，若不是转头转得快，险些就要当着她的面笑出声了。

不过即使这样也还是没有躲过江述银的眼，当即换回平日的表情，双手抱胸，“哟，又不伤心了。得了那就回去吧，外面还挺冷的，而你，我记住这一次了。”说得时候笑吟吟的，如果没有说完就走会更好。

林绪桐知道是自己不好，马上收了笑跟上去，“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要求是什么，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这个……暂时还没有想好，先欠着吧。放心，不会少了你的，我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人。”

“答应的要求还能欠着吗？”

“当然了。你就当心上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一天没完成就一天不好过，天天记着，多忍耐忍耐，我会尽快想好的。”

夜晚，江述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点一点清理思绪，太子东宫，林府宅邸，虽尚未触及核心，但也足以证明里面有东西，今日属实是收获不少，林绪桐还真是帮了她不小的忙。

翌日，林绪桐又换上了常穿的衣服，临走前特意叮嘱过大理寺众人，近来无事的话也不要随意外出，家中有人在上京城的最好也回家交待一下，年关将至，城内突然多了不少人，恐怕会不太平。

没人会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他可是当朝与上面那位接触最密切的人，透露出的一点信息或许在关键时刻足矣救命。

江述银没有家人在上京城，但是她有小狸，一别多日她也有多日没去那边看看了，趁着这次机会恰好可以去拜访一下。

青天白日的去府上未必能寻到人，江述银干脆直接转道去了临东府衙，还未走到府衙门口她便看见时不时有百姓喜气洋洋的从里面走出来，往日声名狼藉的临东府如今看起来倒还不错，至少大家不再绕着它走了。

江述银顺着石阶走到门口，抬手正欲敲门，门上张贴的笺纸吸引了她的视线，上面写道：若有要事相求，请推门直入，不必敲门请示，府尹大人日日在内。

甫一推开门，里面混乱的景象当即映入眼帘，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无一不在搬着案卷东跑西跑，其间偶尔还有几个来“讨公道”的百姓，江述银甚至还在里面看见了不少小林村的村民，他们在帮宋叔维护秩序。

这就是拨乱反正的代价吗？那还真是有些麻烦啊。

宋叔正在正堂内忙得焦头烂额，小狸搬着一小摞卷宗抬脚往里走，等他空着手出来时江述银这才叫住他：“小狸！过来一下！”

原本还在甩着酸痛的胳膊的小孩，一听见江述银叫他，马上飞奔过去，寒冬腊月里居然还出了一身汗，小狸眼睛弯成月牙，“姐姐，你怎么来了！”

数日不见，脏兮兮的小乞丐早已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脸颊也圆润不少，现在看起来真的就是喜气洋洋的小福星，讨人喜欢。

江述银身处两指夹了一下他的脸颊肉，柔声说：“好久不见来看看你啊，还有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这样啊，那我去叫宋叔出来，不过他现在可忙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休息。”宋叔应当是教他看了几日书，小狸现在说话都不一样了，不再一昧的只想着贪玩。

江述银拉住他，“不用啦，告诉你也是一样的，毕竟现在的小狸可不是以前的小狸，现在的小狸会帮姐姐把消息告诉宋叔的对不对？”

小狸骄傲抬起头，自信满满，“那当然了，小狸可是连很难的书都能学的很好，这么简单的事当然可以完成啦。”

“那好，等你们忙完了，去告诉叔叔接下来的日子小心待在府里，尽量减少外出，还有你也不要出去玩了，要是宋叔问起来就说是林绪桐说的，记住了吗？”对于小狸她总是有更多的耐心。

“记住了，我一定会告诉宋叔的。”

既然临东府衙忙得不可开交，她也不便再多留，话带到了人也看过了，一切都挺好的，江述银慢吞吞的走过来又慢吞吞走回去。

似乎是林绪桐说的那句话扰乱了众人心绪，接下来的日子中，大理寺内的氛围越来越紧张了，江述银最近都看不到伶竹拎着个花草剪修建花木了，有时候甚至还能看到他悄悄地练童子功，不过年纪太大了现在练有些来不及。

有一次当着他的面把这话说出来了，意料之中得到了他的一顿狂追，最后当然是追不上的。

即便林绪桐说过不要随意出门，江述银每日还是雷打不动的出去，直至傍晚才回来，恰好林绪桐这几日都不在，没人会在她耳边唠叨个不停。

正月初十，上京城中街道依旧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商铺内摆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布匹，吸引路过百姓前去购买。

正月十五日，她能感觉到城内突然沉寂不少，表面上虽同前几日变化不大，但街上很少能看见什么官员了，还多出不少包裹严实的生面孔，穿梭在人群中什么也不买。

正月十七日，今日的雪是前所未有的大，压得常青树的枝桠低垂，然只要有一丝丝震动，常青树马上便会将细雪抖落下去，重新恢复停直。

今夜便是除夜了，大理寺中的人差不多都回家去了，府内只剩在风雪中亮着的红灯笼，林绪桐不会回来，他即将在宫里同其他官员一起接受皇帝的宴请，不知要到何时，城内百姓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在团圆的喜悦中，欢快地庆祝新的一年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