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只海洋生物的肢体扯着珂兰纳的头发,潮湿地咬住了具有天然光泽的鳄鱼纹路。鳄尾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把她们甩进了深不见底的粗管道。
她头发的一角被电鳗电成了毛线球的形状,手关节被刺豚的针尖划伤,章鱼的墨囊把湿漉漉的暗色墨水倒在她身上,管道里冷得像钻进了冰湖下。
黑色的血染透了大拇指的创口贴,她狼狈地爬回地面上,这里聚集起来的感染体种类混杂,攻击性都不算弱,把她折磨地不轻。
好在是几乎都钻进了管道里,有一些顾不上的感染体摔下了墙,沿着瓦砾,滑到了远离大海的方向。
尾部的刺灵活地勾上小铁门的把手,“砰”一声把这些害群之马关了进去。她大口地坐在岸上喘气,她忘记了自己的脖子上挂着话筒,传出了磨耳的呼呼声。
“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了?”依德林的声音有些焦炙,那边似乎传出了椅背的弹射声。
“没事,我把她们关在了管道里。”管道里现在什么奇怪的声音都有,触手间滑腻的摩擦声,还有小鱼惊号声,也有暴怒的电流声。
这些动静快把大管道掀断。
“你抬头看管道的最上面,有一个用顽石做的拉杆,你想办法上去,把它拉下来。”
珂兰纳沉默了,她看了一眼自己沁血的手掌,飞鱼的刀口差一公分划过动脉,她压抑着自己呼吸的声音。
“你的手受伤了?不用上去了。军用车在刚刚的位置,准备好了纱布和消毒液。”
被猜中的珂兰纳有些恼羞成怒:“我根本没有受伤,别拿你的认知来揣度我,我现在就去拉闸。”
珂兰纳靠着尾巴和腹部的力量环住管道慢慢往上爬,光滑修长却沾满血和感染液的手指小心地捏在粗糙的长满颗粒的管道壁上,每一粒都放纵地磨着她里层新鲜的皮肤。
她把话筒扒到肩膀意外的地方,保证她感到痛时难受的声音不被听到。
等腰上和裤子上的布料都被磨破,她的指尖晃晃荡荡地摸上坚硬的拉杆,看似小巧的拉杆比她想象得重很多。她抬头从这一层管道穿过的天花板望去,上面透着晶蓝色的光。
“我到了,这个是……”珂兰纳吃力地把话筒扯了回来。
“拉下来!”
“可……”珂兰纳的手心完全覆盖了把手。
“快!拉下来。”
那一头的依德林还没有说完,管道内巨大的天然水盆倾倒下来,珂兰纳被瀑布般湍急的声音推开,重重地倒下去。
她成大字形躺在瓦砾上,含住话筒:“这些海水都流到哪里了,不会把我们淹了吧。”
“你放心,有专门的地方容纳她们,放一会儿就不放了。对了,你倒在哪儿呢?我来抬你。”
珂兰纳“噌”就坐了起来:“你想象力真丰富,我马上就过来,你一出车门就会被大头鱼给吃掉。”
“好,车开到了离你近一点的集市口。”依德林的声音充满欢愉。
洪水横暴的冲撞声麻痹了奥南希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快跑!再不跑来不急了!
可她的双腿不舍的黏在原地,她还没有找到落令,万一刚刚过错了……
不,不可能……哪怕生物格每时每秒都在变化,她也能一眼分辨出落令。
急流冲破了负一层的牢笼,天使鱼须知规定的珊瑚石瞬间被水流打得粉碎,无数危在旦夕的感染体显现在僵硬的白色瞳孔上。
她的眼睛里这时没有恐惧,只有不甘,她没有想到连最后这点秘密都被查了出来。
和这些水一样肮脏的海洋怪物在她出生时就开始索取她的全部,把她榨得一干二净后扔掉她,让无用的废物们坐在了王座上。
刺骨的冷水浸没了防护服的脚踝,绑在铁链上的人同时像彩色监控刷新了一样,转变了一种生物格形态。
水珠产生的雾气盖住了奥南希面部的防护罩,携带着感染体的杂色瀑布卷席了每一寸拥挤的牢笼,这里没有落令,这一刻奥南希看谁都像落令。
理智解开了她无形的脚镣,她开始发狂似的奔跑,脚下沾满了光滑的粘液,门口恶魔般的苔藓绊倒了她。
浑身都被海水浸湿了,白色的防护服变得肮脏,像丢进了废弃的染缸里一样。
她不安地爬了起来,两个还有气的食人鱼咬住她的脚掌,用力得撕扯着结实的防护服。更可悲的是,被水浸泡后感应系统失灵了。
奥南希咬紧牙关,只剩下唯一的办法!目前水还没有蔓延到门前的阶梯上。
她扯开了防护服,腥膻的味道让她呕吐。她强忍着不适,五彩博鱼坚劲的白色丝带抵近了门框的下方,其余的丝带绕在门的每一个角,撕裂的痛感压迫着她的每一寸生物格。
坚持下来!我还不能输……
一阵惊天的怒号,她弯下身迅速跑了出去。失去了爆发力的门框毫不留情地压了下来,飘逸的白色丝带被大门锋利的巨响切掉。
“啊!”白色露水般的物质拖过地面上,夹着血液的呕吐物一瞬间涌了出来,她死死地趴在地上,想办法接收到从她进入负一层后就一直断线的通讯仪。
还好,她活了下来。
通讯仪器不停“滋滋”地响着,一辆军用车停到她的脸上,男人隔着门窗的玻璃玩弄着珍珠手串,注意到她后露出阴冷的
微笑。
依德林挂掉通讯后看了一眼印着海蛇底表的水晶手表杉狄此刻正发现了一颗藏在车尾的大椰子,安逸地抱着头蹲在角落吮吸起来。
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动静后依德林站到车窗前,负一层的大门如他所想般打开了,出来的人也他所想般狼狈。不过表情看起来好不够绝望,这个无知的人正庆幸她活了下来。
她带出来的小食人鱼像胶水一样黏住了她,而她现在没有穿防护服,食人鱼张开尖锐的獠牙朝饥饿地盯紧了残缺的尾部飘带。
奥南希感受到了这个小疏忽后疯狂地向车扑了上来,依得林往后退了一步。
五彩博鱼的力量也不是开玩笑的,都这样了,车的玻璃比鞭炮的声音还要响,车门剧烈的摇晃。
依德林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她腿部的行动受限,食人鱼还是咬住了她的尾巴。那一截断裂的短丝带被染黑了,她嫉恶如仇地趴下来,依德林平静地盯着她愤恨的眼神,可惜她也只能看着,她连车厢里分毫的香气也享受不到。
看她没了力气,依德林缓缓摇下一旁的车窗,冷漠地看着奥南希:“别白费力气了,好好享受最后的空气吧。”
含着血的五彩博鱼凶恶地张开了口:“要是人们知道了基地的继承者是一个连自保都困难的废物,会不会把你丢到海里喂鱼。”
“哈哈哈,是啊。我是个无能的废物而已。可惜了,我只能拿你先开刀了。”
“监听?”奥南希一口血吐在车窗上:“你赢得……真够卑劣的。”
“谁让你出现的时机不对呢,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参加这场权力的抢夺……”
“信里的感应卡是你加上的吧……”奥南希突然暴起朝车窗扑去,一阵强烈的蓝色电流把她击倒在地,依德林的头上显现出钰蓝海蛇的影子,退回来的电流在他身旁环绕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奥南希额头朝下撞倒在地上,警报声响得有些快,依德林拉上了所有的窗帘。
他一把抬起了狄秋挡住脸的大椰子,男人哆嗦得看着他:“听好了,要是刚刚听到的说出去半个字我就用你看到的办法烧焦你水润的脸。”
“我…我…不会说,绝对不会,我……”脸和命是杉狄最重要的两个东西,此刻被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依德林把大椰子还给了他,乖乖地盘坐在车门前,打开医疗箱,纱布一圈圈绕上了他的手腕。
感觉这些今天不是很够。
珂兰纳从瓦砾上跳下后来才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上有多疼,尤其是手掌,像钻心一样。
她一路吸气怪叫着,朝集市那边走。她想着奥南希那边应该早结束了,说不定还能遇见她。
尖利的警报声划破了她的幻想,她茫然地追寻了过去。从店铺周围欲坠的警戒线后来了一群人,几个警服和白大褂。
清楚的看到一床担架抬过来时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默默祈祷。
担架上的人盖了一层薄薄的纱布,黑色马尾不争气的露了出来。珂兰纳惊恐地僵在原地,奥南希怎么会……感染体不是几乎都在她这边。
首当其冲的白大褂有些熟悉,她急速的冲刺着。
珂兰纳张开了嘴,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梅斯奔跑的瞬间看到了她。也不知是不是太快了,她感觉女人的眼睛无比寒冷,像才磨好的刀一样,珂兰纳的眼球隐隐有些刺痛。
集市上微微开启的天窗缝隙吹过了一阵大风,轻盈的纱布像涟漪一样被吹开了。
奥南希的模糊的尾部洒上了一点蓝色的荧光,这之中只有珂兰纳认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