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兰纳盘坐在军用车的前端,拉下手柄,所有的窗帘都被掀起来,窗外的景象一览无余。
她按下车的预热键,坐在了前排的椅子上,头顶的发丝被金属状的发饰拉住了。
“嘶,什么东西。”珂兰纳只好歪着头,瞪着仅有的视线瞄向头顶。
那人正在轻柔地用手解开发丝的难题,难度太高,看到那天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
“你怎么在车上。”珂兰纳保持着高难度地姿势僵硬地问依德林。
“我要一同跟在车上,视察任务。”依德林的手上越来越忙碌。
珂兰纳等不了,抓着那一缕发丝直起头,有韧性地橙黄色响亮地断开了,依德林愣愣地看着手中抓着的半截发丝。
珂兰纳凑近他头上挂地珍珠流苏,依德林竟偏头躲开了。她想捏了一下亮泽纯净的珍珠:“精致的小高帽儿。”
珂兰纳看着自己悬空的手喃喃道:“不过,这个发饰和你的脸搭搭配起来很好看。”
依德林缓缓把脸凑了回去,脸颊悄悄鼓起来,被珂兰纳一把拍了回去:“稍微客套一下,不用装可爱。”
依德林用着一副很哀怨地表情调试着通讯仪,突然转过头问她:“你的情人怎么没上来?”
“谁?”珂兰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杉狄,莫名举起了一只手:“我可什么也没有对他做。”
“怪我,坏了好事。”依德林漫不经心地说。
“其实……”
“让你久等了,护卫长~”杉狄的尾音让车上的两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珂兰纳正要说话,杉狄的头发已经软软地贴在她的手臂上,依德林退到了两人的后方。
“我倒是才来,主要是依德林来得早。”珂兰纳说着便把臂膀抽出来,一只手抵住了杉狄快倒在她怀里的头。
“还有,别用这种语气说话,也别这样挨着我,你会活得更久一点。”
杉狄尴尬地整理了一下弄乱地头发,挪到了一遍,结果一转眼,自己的黄金位置就被依德林占了。
哼,真是不合时宜。他用鼻孔呼了两口气,刚刚听到珂兰纳直呼检疫官的大名,更加确认他的眼光无比正确。
“不好意思,可能我表达对您喜爱的方式有些过了,以后会注意的。”
杉狄又恢复了一个俊美的士兵模样挺直地坐在靠窗的地方。
依德林不由得打量了一下他,虽说这是个一眼看上去就称得上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但毕竟是能加入军校的,平时并没有娇弱的感觉。
相反,他的手臂肌肉很结实,紧致的军服外套下壮健壮的身材若隐若现。只是长着一张温润的脸,给人增添了阴柔的感觉。
依德林在珂兰纳按下扳机,启动军用车后后忽然蹭了蹭她的肩膀:“你是不是很排斥体能不好的人。”
珂兰纳一脸疑惑:“我怎么不知道,不过,我比较讨厌喜欢意有所指的人。”
“我没有。”依德林感觉全身的气都被放掉了。
“我没有说你呀?”珂兰纳学着依德林翘起嘴的小表情。
军用车好像跨过了一道坎,渐渐震动起来,珂兰纳按着胃,快把中午吃过的沙丁鱼全都呕出来。
往窗外一看,外面是有些旧的石砌小道。好些碎石撒在路上,不像路里面的那么光滑,带着尖锐的棱角。
车的窗户全身密闭的,只留下天窗上的小出气口,街上一股馊鱼汤的味道还是飘进了车厢里。
珂兰纳举起了望远镜,前面就是码头的城墙。一指几乎是黑色的液体从花岗岩石墙的凹处滴下,暗色的影子消失在城墙上巨大的管道旁。
望远镜依次经过另外二人的手中,杉狄的脸色很阴沉。城墙上的瓦砾和岩石越来越清晰,杉狄好几次想要开口,身体坐立难安,依德林总是被他来回挪动的手臂挤到。
珂兰纳看向杉狄,他马上微笑起来,把双手搭在了并拢的膝盖上。
“不想去的话可以呆在车上的,反正看起来不太能回得来。”
“真的吗?”杉狄的眼睛变大了一倍,他这时候的表情看起来是最不矫揉造作的。
车下来了,她一起身,依德林踮起脚给她的脖子上挂了一个通讯接听器,并反复检查挂脖的牢固性:“在关键时刻我会做一些指挥,为了安全,你切记要照做。”
珂兰纳朝语音筒吹了两口气:“你能看到我在哪吗?”
依德林没出声,指向了自己的耳朵。
珂兰纳点点头,打开了军用车的汽门,杉狄热情地和她道别,用充满爱意地眼神目送她。
此时车上只剩两个人了,杉狄才发现检疫官的脸色不算好,看着他的眼神不太友善,想套个近乎:“那个……您吃饭了吗?”
依德林闪了一下眼睛:“你不是知道吗?沙丁鱼罐头,我还看到了你们两抱在一起,好像……”
杉狄打断了他:“您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您不会告发我吧。”
依德林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的脸,果然养尊处优的检疫官会这样想。
可依德林认真地问道:“你的皮肤为什么……水润,能把秘诀告诉我吗?”
……
奥南希把车上的人都派到集市边界辅助警方,独自站在通往负一楼的大门前。门框处的锈迹在这几个月疯狂地生长,像伞一样的死珊瑚挡住了门最高处亮光的口。
奥南希拿出信封里同时寄来的感应卡,听到一声响后,大门缓缓抬起,细灰像雪一样“框框”往下掉。
关于这里的记忆太久远了,单调的石头走廊布满了腐臭的海藻和被踩扁的苔藓,她抬手做了一个手下滑的姿势,走廊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怎么会,以前明明……
奥南希的大臂关节都快扭断了,石头墙还是岿然不动。五彩博鱼无比坚硬的头骨砸向石墙,扯住嗓子大吼:“落令!我知道你还在。我是奥南希,能和我说句话吗!”
一些碎石片被她震了下来,她的额头贴着墙上一个光滑鹅暖石,鹅暖石的表面瞬间被润湿了,她缓缓地沿着石墙下滑。
“求你,说句话好吗?落令。”
她失声啜泣,泪水浇灌着快枯死的海藻里。刹那,石墙轰隆隆地抬起,露出了泛黄的溅上黑色水珠的玻璃。
奥南希呆了一下,迅速推开门冲了进去:“落令!落……”
里面的灯光全关了,她好像踩到了一个类似人头的东西,她慌忙地移脚,“唰!”铁链抽开的声音,她被结石地绊倒在地上,冰冷的液体浸到了防护手套上。
还好,她摸到了这个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装进去的荧光鱿手电。
脚下是密密麻麻的铁链,刚刚踩到的,是晾干了好久的鲨鱼头。几乎都是没有气息的人,被粗铁链栓实验桌下,拴在储物架的顶端,拴在玻璃地板下层的实验台上……
放在椅子上的是一片只剩下皮的半鱿鱼身,桌上放着木塞塞住的血液罐子,暗红之中浮现出一根根畸形触手。拴在最储物架顶端的人已面目全非,被链条拉成坐姿,背后背了一个巨大的龟背甲。
暗物质黏液贯穿在所有的人和物上。
“落令……”奥南希的喊声越来越不稳定,她用手电仔细地照着每一个人。
不是她,这个……也不是。
光圈被整面斑点墙挡住,落在一个黑鳍鲨生物格的白色肚皮上,肚皮还有着鼓动的弧度。
奥南希屏住呼吸,厚手套在空中做出了拖住脸颊的动作,暗物质和血的混合液粘上了手套,她轻触了一下这没有温度的皮肉:“落令,是你吗?”
像电影切换画面一样瞬间闪过一道蓝光,那人的肚子上长出三脚鱼细长的蓝色花腹鳍,黑鳍鲨生物格的特征消失地一干二净,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刚刚那个生物格一样。
奥南希瘫坐在地上:“最后一个,不是你。到底,你还有没有活着……你骗我。”
花腹鳍很快被黑色淹没,呜咽了一声,只剩下了裸露的人类躯干,头颅撞在玻璃地板上,黑色液体从她脖子上的小伤口钻了进去。
水声?奥南希抬起头,天花板上有一块像井盖一样的开口,但是一枚古铜徽章的模样。
没有等到水滴清晰的“嘀嗒”声,是急流的奔腾声……
珂兰纳摸到了边墙上的瓦砾,百余个感染体聚集在大管道的周围,它们的脸贴着粗糙的岩石,珂兰纳踏上来的时候,它们的活动停止了。
“这次处理起来可能很棘手。”珂兰纳自言自语道。
挂耳出现了依德林的声音:“把它们引导到管道里。”
管道?珂兰纳往下看了一下。
这个可以装下几十个人宽的大管道上通道顶楼看不见的地方,下从墙的顶端穿下,她不知道这通向的那里。
管道壁只有一处铁门开着,珂兰纳看到后,直接用尾部砸向一个块头最大的紫色电鳗生物格,被激怒的感染体用带电的身体甩向珂兰纳。
“滋滋滋”烤熟了一只围过来的小丑鱼,珂兰纳飞快地转动了壁门的钥匙,感染体争先恐后地朝小门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