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地下河流岸边,月灼华惊讶不已:“居然是水脉!”
地下有暗河,司徒宇从书中得知,今日第一次见,没觉得哪里不对,其人惊讶之语有些过了。
月灼华沿着岸边走了一圈,就是条毫无灵智的水龙脉,比之地龙脉气息独特。
“此前的推断错了?”真的全都是巧合,不存在人为痕迹?月灼华沉思许久。
宫灯熄灭,司徒宇不慌不忙取出新的蜡烛点上。
月灼华掐指一算,越是往深推演,天机越发含糊,奇怪。
司徒宇拎着宫灯四处走,想不到皇宫地底深处会有这么一条暗河,出口在什么位置?
折回去的路上,司徒宇突然驻足,低头凝视手中宫灯,面对前路一片灰暗,突兀察觉另一人居然在黑暗中可视物!
回到离开的地方,仔细观察其人行止,不像是来此搞破坏,掐算的手法有点像算卦的道士,看不清的面容上镶嵌着一双深邃的,一眼望不到底的眼瞳。
司徒宇静候在侧,如此异人若能结交好事一桩。
宫中无不透风的墙,至新一句穿上龙袍不像太子的话,片刻传到有心人耳中,各有思量。
家宴上,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以及三人的生母,皇后、贵妃、淑妃陆续皆至。
一番介绍见礼众人落座,旁人在审视找回来的四皇子,至新同样不着痕迹品评每一个人。
御膳一波一波上,自有宫人为每一位主子布菜。
至新食不知味吃着,能不开口绝不多话。
太子急不可耐试其深浅:“听闻四弟的师父是画仙,可否展示一二?”说着命人取来纸笔。
至新极度厌恶,摆明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连同皇帝在内的其他人未出言阻止,都好奇传闻是否属实。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皇帝借太子之口达成目的。
至新搁下筷子,漫不经心道:“我师父一现身,边关主帅加数名副将光荣祭剑。”视线从在座每一个人脸上划过,似笑非笑眼含戏谑,似在说:有谁嫌活得命太长!
表面和乐的气氛为之一凝,众人读懂四皇子语意,寒从脚下起遍及全身。
“放肆!”皇帝隐有怒火升腾。
至新霍然起身:“谁爱当皇子谁当去,恕不奉陪。”转身即离。
“站住!”皇帝威严扫地,怒拍桌子。
殿外侍卫出手相阻,至新抬手挥开。
侍卫不得已出剑,火气没处发的至新同样出剑。
“小殿下且慢!”林总管惊觉不妙出言劝阻。
锵!刺啦
收剑回鞘,至新大踏步向前,身后传来两声重物坠地发出的闷响。
殿内之人惊骇无比,皇后等人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好好的一场家宴变成杀人现场,谁还能吃得下去。
太子等人看在眼里,对方是真傻还是无知者无畏,亦或是依仗画仙之能无所顾忌?
“皇上。”林总管递眼色,不论是谁开的口,无疑在小殿下伤口上撒盐,刚被逐出师门,心里的火气没处发,可不就一点即燃。
“你去跟着他。”皇帝自知操之过急有些后悔。
“是。”林总管退出殿内。
太子等人看不出父皇是真的对外来户重视,还是掺杂了对画仙的忌惮,或是两者皆有?
淑妃说道:“四皇子不适合宫中。”
皇后装贤德:“到底是在宫外长大,接回来好好教导便是。”
淑妃与皇后一唱一合:“臣妾觉得何不封封出去,大家都自在。”
皇后:“年纪轻及冠之后再封不迟,住在宫中同皇上太子亲近亲近,熟悉了也就没这么大的气性。”
人肯定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皇帝等着见一见神秘莫测的画仙。
家宴散去,各怀心思的人眼神交汇,盘算着拉拢还是旁观?
至新一身皇子服饰,出宫十分使利无人敢拦,进宫走哪条路记在心上,离开时少了麻烦。
地宫内,月灼华问卜数次皆不成,这个世界无灵力,导致一些手段无法施展,银镜的力量同样受到遏制。
总会露出狐狸尾巴,月灼华转身离开地底。
司徒宇紧跟其上,出去的路换了一条,即不是沿着水流方向,也不是从哪来回哪去。
月灼华跳到河流对岸,逆行而上。
亏得河面不宽,一跨即过,司徒宇快步追上。
绕来绕去地型比想象中还要复杂,一开始司徒宇记着行走路线,后来放弃了,无人带路一准迷失方向。
没做标记是怕外人沿着路线进入,自以为算无遗策,前面之人的出面脱离掌控。
出口在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内,供桌下的石板推开,从里面跳上去。
司徒宇将宫灯烧掉毁尸灭迹,拍拍身上沾到的浮灰。
月灼华站在庙外环视周遭,没有人至最为奇怪。
太干净了显得刻意,抬头望天,不到傍晚月亮已露头。
离开土地庙拐一个弯,不远处是正街,人流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司徒宇没走,跟在其人身后一探究竟。
至新走在大街上,仅一身行头乍眼,百姓纷纷避让。
“小殿下,小殿下。”林总管追上来,“何苦如此。”
至新不搭理对方,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立场不同何必较真。
漫无目的走着,忽然远处一抹侧影,使得至新呼吸一滞,双眼骤然放亮。
撒丫子避开来往人群,跑向远处。
被甩在原地的林总管纳闷,这是看见谁了?心思忽然一动,脸色惊变立刻追上前去。
“师父,师父!”离的越近看得越清,至新飞奔过去,一扫之前的不愉。
月灼华在一家酒楼门前驻足,一阵急风刮过,再见至新。
“师父,真的是您!”激动不已的至新去拉师父的衣袖,唯恐对方又消失不见。
一旁的司徒宇瞥了眼年轻人,此人不是新科状元?
其人口中的师父,司徒宇对此颇有耳闻,“原来是隐龙寺的岳先生,失敬失敬。”
画仙之名传开,司徒宇特意打听虚实,惊讶程度不亚于密道相见。
“你是谁?”突然跳出个程咬金,失而复得的至新当即变了脸,有种自己被师父抛弃的委屈。
司徒宇嘴角一抽,状元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少见。
“小殿下。”林总管赶来,见另外两人眼瞳骤然一缩。
司徒宇因这一声殿下拉回游离的思绪,重新仔细端详状元一身行头,居然是皇子服饰,越来越有意思了。
“岳先生何时抵京?”林总管笑问,“当初一道走或是提前告知一声,小殿下也不会失落至今。”
含沙射影的话在场皆是聪明人,一听即知。
“这位是?”林总管盯上另一人,有能力站在岳先生身侧之人必定不一般。
“在下司徒宇,行商之人,曾与岳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说的不全是假话。
商人?至新端详其貌,仍对其人充满敌意,唯恐师父再收徒弟,自己无一席之地。
“师父,可用过饭?”至新一门心思拉近关系,“走,今日我请。”
月灼华抽出被攥紧的衣袖,目光落在至新和司徒宇身上,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玩味。
两人之间存在似有若无的联系,即不凝实又非松散,同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非是因自己缘故产生关联,有点意思。
“师父再看什么?”至新抹了把脸,“哪里不对?”
司徒宇同样浑身紧绷,怕被对方一窥到底毫无隐秘。
林总管的目光全放在岳先生身上,突然来京小心提防无大过。
身边未带其他人,林总管不便传信宫中,便在一旁静观其变。
至新要了三楼雅间,点了招牌菜,坐下来倒茶递给师父。
状元与其师面对面坐着,司徒宇选择背对门口的方向坐下,林总管站着没动。
菜上桌,至新视两个外人于无物,殷切备至替师父布菜。
“我刚进宫,饭没吃几口气都气饱了。”至新边用边倒苦水。
吓得林总管一激灵,连连替皇上描补:“一时好奇并非有心冒犯,还望岳先生理解一二。”
“师父来京几日了,可有住的地方?”至新沮丧道,“连身衣服都不是我的,吃的好没地方住,就只剩下上次师父给的银票,说是请客实在惭愧。”
司徒宇差点笑出内伤,如此告状直白又凌厉,即衬出状元身为皇子一无所有可怜之极,又隐喻宫里那位生父,并不如身侧总管说的千般好。
林总管梗出一口老血,皇上确实对掷袖离去的小殿下颇有不满,好好一场家宴以杀人结束,搁谁身上能不动怒。
天家父子外人无从言道,林总管僵笑着解释:“才见了一面不欢而散,皇上提前为小殿下准备好了一切,只是没来得及说。”
至新依旧我行我素,无视林总管欲盖弥彰的说辞。
“太子张口闭口逼我在众人面前将师父画下来,一睹画仙之姿。”这状告的结结实实。
林总管纵有三寸不烂之舌,面对即定的事实,找不出一句回旋的说辞。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司徒宇出声解围,“在下亦如是。”
林总管丝毫不感激对方仗义执言,内心将其人看作无利不起早的狐狸。
司徒宇不在乎对方态度,从商以来被人看轻过无数次,早就习以为常。
月灼华用的不多,搁下筷子的一瞬,手腕一转曲指一弹。
一只筷子破窗飞出,顷刻间一声惨叫响彻耳边。
“死人了,死人了!”一声声高喊带动无数人心神。
至新打开客户望去,对面楼上一片嘈杂,从楼里跑出好多人。
林总管赶忙下去察看情况,匆匆上了对面楼。
雅间内倒着两个人,近前一看吓得肝胆俱裂,此二人林总管再熟悉不过。
一个是二皇子,筷子一头刺入心口,瞪大双眼死不瞑目倒在角落,另一人伤在眼部,筷子最先击中此人眼珠贯穿飞出,后脑勺上有个洞,手里拿着一架小型□□!
林总管双腿发软,耳畔不禁回响起小殿下在宫中家宴上那番说辞。
“画仙现身必沾人命!”果真灵验非常。
林总管初步判断,二皇子故意跑来准备射杀毫无靠山的小殿下,之后会不会嫁祸他人另当别论。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手已死,二皇子想逃没能成,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对面酒楼之上,至新目力惊人,“杀我的?用上了□□,啧。”
司徒宇默不作声,品着茶思绪翻飞。
至新疑惑:“杀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皇子图什么?”
“逼岳先生出手,一网打尽!”司徒宇随口一语,“上位者不希望眼皮子底下出现无法掌控的存在。”
至新从不轻视任何一人,虽然对司徒宇观感差些,对其言语间的胆大包天颇为好奇。
“未必,自古帝王追求长生不老,师父就是最好的例子。”杀掉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至新猜定有其他不可告人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