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隐龙寺,至新像归巢的鸟儿一样欢快,撇下林总管一行人,一路跑去找二师父。
派去查探的人来回:“人当日在寺中,除了方丈与之说过话,此前有一对主仆误入竹林,被那位用琴弦击落竹子挡了回去。”
当日人若在寺中,便不可能出现在边关城外,想不通猜不透。
方丈见到回来的至新终于踏实了,没说上几句话,外人来扰。
“琴是你大师父的,当时弦断了现已修好,你带去。”方丈猜出面白无须之人身份,找自己的可能不大。
林总管眼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架琴比之宫中收藏的古琴更甚,只可惜琴弦中有两根非原装。
“是。”至新抱着琴前往竹林。
地上被截断的竹子还在,从中看出不少门道。
“师父,我回来了。”
院门未进,迎接至新的是一记虎扑。
“小殿下!”林总管等人拔剑去救。
老虎欲舔至新,不料有搅局的人出现,纵身一跃陪对方玩玩。
至新逃离老虎爪子,进了院内,“师父!”
林总管见小殿下无事,反应极快收剑避退。
老虎一瞧没得玩,不满之余朝几人怒吼。
林总管弹了一粒松子糖到老虎嘴里。
舌头一卷,尝到甜味的老虎安分了,跑出竹林找别人玩。
月灼华推演天机,背后有一只推手伺机而动,就是揪不出来好生狡猾。
动用银镜探查,看到的却是一团模糊的景象,试了几次皆不顺。
没办法,祭出许久不用的巫力问卜,正在关键时刻,突然有人闯入卦象已乱。
月灼华并未恼怒,目光落到至新身上,眼睛危险的虚起。
至新站在门口,忽感不寒而栗:“师,师父?”
皇族、龙脉、天机?月灼华翻出留下的玉佩反复端详。
玉佩上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月灼华抬手一抛。
至新本能伸手去接,一看是玉佩,反手丢给身后的林总管。
拿到玉佩,林总管喜上眉梢:“对对,就是这块玉佩,小殿下确定是皇子。”
至新不理背后人,危机解除走进屋内,琴放于桌上,“二师父找人修好了让我拿过来。”
“你我师徒缘尽。”月灼华拆下不匹配的琴弦,“就如此弦,曲终人散。”
“师父,我刚回来。”绝不想听到这番话,至新跪下,“有错当罚。”
林总管惊觉不妥进屋说和:“小殿下无所依,只有岳先生一人……”
月灼华心如铁石:“我已照顾你至成年,雄鹰展翅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哪里成年了!”至新用师父的话反驳,“您说过我才十五岁,距离及冠还有五年。”
林总管嘴角一抽,见过装年长的,没见过装年少的。
“岳先生是小殿下一生的依靠,宫中不比寺中平静安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林总管好话说尽,眼前人不单单小殿下需要,皇上必然行拉拢之势。
“滚!”月灼华抬手一挥,多余的人送出院外。
众人忽感周身一阵劲风吹来,整个人从屋内到屋外只一瞬,好生利害!
“缘分已尽,不要再来了。”月灼华将废琴送出,闭门谢客。
至新接住飞来的琴,错愕不解迷茫无助,“为什么!”
“小殿下,岳先生此举怕是为了您好。”林总管张口胡诌,先稳住对方情绪,乖乖跟自己回京,人只要在寺中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
至新抱着琴去找二师父,见到人的第一句话:“大师父不要我了!”
方丈注意到不匹配的琴弦已经消失,再闻至新言语,长叹一声:“天下无有不散筵席,不是你之过。”
“我还没出师,无论是剑术还是其他,有太多太多不懂的地方,师父为何不再教我?”至新像条离水的鱼,“二师父帮我!”
无一进门:“死缠烂打适得其反,多大的人了离了谁不能活?”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方丈认同无一的说法。
无一之前在外跟林总管交谈了几句,了解到至新的身世,感叹岳施主不易。
“京中那位再不好,毕竟是你的生父,去看看尽一份孝道也罢。实在融不进去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待你及冠之时说不定能再见一面,回去养伤好好想想以后。”方丈把琴留下。
至新找了个清静地思量,为什么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当皇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纯属扯蛋,华而不实的名也好利也罢,都是上位者给予,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方便以后被利用时心甘情愿。
呵!至新读过太多杂记史集,皇帝只能是皇帝,生父?八杆子打不着,自古噬亲篡位手足相残的典型全在皇家。
自己不去,那叫不识抬举,一个孝字压下来不从也得从。
去了,自己这个明不正言不顺的皇子,谁又会给几分颜面,还得看他人的脸色过活,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当皇子有什么好,越思量越头疼,宫斗比官场尔虞我诈更凶残,一没势二没权的自己,真成地里的小白菜。
联姻娶妻等等皆不由人!
报仇?生母的死因至新一字未提,左不过是宫斗后的牺牲品,真正该死的是皇帝。
心中如果爱一个人,拼尽全力想方设法保护,而不是现在出现打乱自己的人生,扮演慈父将自己接回去。
翌日,不死心的至新又去竹林找大师父。
门开着里面没人,到处找了一圈,至新转身上了山。
月灼华昨夜去了趟京城,此界龙脉分外活跃,勾起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漫山遍野寻不到熟悉的身影,至新坐在屋里等着,从日落月升等到第二日天光放亮。
师父没回来,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人能去哪?
“二师父,大师父走了!”按常理离开之前最起码打声招呼,至新不禁胡思乱想。
“走了也好,林总管说过两日带你回京。”方丈并不惊讶,那样的人本就留不住。
至新坚持在大师父的屋里等了三日,老虎还在师父没了,瞬间心里空了一块。
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拉着脸看谁都像敌人,一言不和拔剑的那种。
心情糟糕透了,姓林的三催四请。
辞别两位师父,踏上京城之旅,各地新鲜事物压根入不了至新的眼。
一路上只林总管在说,至新听不言,全程冷漠。
林总管心道,小殿下不是一般的难搞,压根让人无迹可寻的脾气,比皇上都难猜。
独角戏唱的,林总管够够的,比审犯人还累心。
终于到了京城,先将人安顿在自己的居所,休息一晚再进宫。
见到生父,比之前在殿试时看到的人更激动更亲切。
依礼而行,多一句都不说,问什么答什么,丝毫没有见到生父该有的泪如雨下。
至新平静的看高高在上的皇帝演戏,月历再浅对方眼中流露的欣喜未达眼底。
皇帝自己干热情,说着说着接不下去,话题一转命人传诸皇子入宫举行家宴。
至新告退,随宫女到偏殿梳洗更衣,换上皇子服饰。
人一走,皇帝招林总管进前回话:“他就这么个脾气?”一点不讨喜,打破之前所有期待。
林总管解释:“四皇子师父不告而别,且与小殿下划清界限,备受打击适才闷闷不乐。”
儿子回来了,安排在哪个位置上成问题,几乎都满员了。腾地方得另行谋划,皇帝为此事颇为头大。
林总管瞧出苗头,替皇上分忧解难:“不若派四皇子到翰林苑,毕竟年纪小跟着大儒再学些东西,即远离朝堂之争又清静,等及冠后再定。”
事实上,两人皆是为了更好的揣测画中仙,对唯一的徒弟是否彻底放手不管。
以其人之能,大刺刺试探不可取,万一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宫规礼仪学起来。”其他没什么可教,皇帝欣慰之余,不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比太子还要出众的儿子。
“是。”林总管去挑选合适的人教导皇子。
偏殿,至新要求:“东西放下,都下去。”不需要人服侍。
宫女退出去关上门,在外候着随时听吩咐。
换上新衣揽镜自照,至新自嘲:“穿上龙袍不像太子。”
负责更衣的宫女听而不闻,训练有素该干什么干什么。
佩剑系于腰间更似游侠,气势没摆对。
在允许范围内,至新四处溜达。
一地之隔,月灼华现身皇宫地下盘根错节的密道,顺着龙脉的气息一直向下。
“好好的山脉不当,偏要盘居在狭小的地底,这都什么嗜好?”上一个世界如此,这个世界的龙脉依旧如此,月灼华也是醉了。
走着走着,另一人的脚步声自对面传来。
月灼华避都不避,迎了上去。
两人走了个对脸,对方先是一惊后退数步,利落拔剑。
宫中密道熟知者一只手数,活着的人除自己外只剩一个,即瞎且聋。
司徒宇审慎打量眼前人,“你是何人?”
月灼华在对方身上看到可疑的气运,非凝实状态,一戳就破的薄雾。
“越来越有趣了。”月灼华发现新大陆,没为难对方。
月灼华向前,司徒宇后退,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即便对方身上没有兵器,直觉告诉自己其人很强。
就这么一个进一个退,到了岔路口。
月灼华走左边那条路,彻底将某人无视。
司徒宇不知其人来地宫目的,犹豫不决思量再三跟上。
感觉赵走越深,越走越向下,脚下平整的路面有了坡度。
就在司徒宇手中宫灯燃烬时,听到清晰的潺潺流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