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得及时着手布防,还不到能歇的时候,派人安抚城内百姓,人手不足就地征调,粮草等物也一样,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紧闭家门躲在地窖,即使征丁应援好话说尽没人去。
二十万大军被敌人打残,他们这些一无事处的百姓去了能抵什么用,上赶着送人头。
利诱不行当即变脸强行征丁,留下一句:“城门若破,敌军侵入焉有命活!”
百姓不为所动,敌军这不尚未兵临城下,有得是办法苟且偷生,总比推上墙头做挡箭牌强。
大将军在屋中背着手来回踱步,突然问副将:“赵至新战死沙场?”
副将一怔,自己派去的人到现在没回来,恐怕凶多吉少,“有他没他仗还得打。”不明将军何故提及?
大将军叹息:“损失一员猛将。”遗憾未能物尽其用。
副将暗自冷嘲:大将军怕是准备祭出赵至新当替罪羊,本身一介文人足矣引人诟病,再添油加醋一番,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兵败不可怕主帅的位置保住是真,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手中握有兵权,翻盘未必不可期。
副将心中打起鼓,没有了合适的人顶罪,自己显得分外危险,看来得准备后路了。
正主颠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胃里更是不舒服。
“师父,师父。”有气无力低唤,再不停下来要吐了。
月灼华收紧缰绳,奔跑中的马减速停下来。
至新刚张了嘴,就被果子堵了个正着。
咔嚓一口下去,整个人好多了。
至新神情一阵恍惚,纸人也能随手变出果子?还是说眼前看不清面容的人就是师父本尊?
一些不敢想,不去深挖的细节涌现。
“师父是画还是人?”至新局促不安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庞。
“你以为?”月灼华讥诮,“脑子呢?”
瞧这熟悉的说话腔调,至新顿时感觉到,当年后背挨了一戒尺的地方隐隐作痛。
“那,那,您……”是怎么从寺中赶到万里之外的边关?吃进嘴里的果子顿时齁得慌。
“好玩吗?”月灼华拿马鞭抵着逆徒下颚。
一匹马上两个人,至新在前月灼华在后,距离太近无处可退。
“我错了,哪里都是朝堂,只要有人就有争端。”太天真的后果差点用命去领悟,至新后悔了。
“升米恩斗米仇的例子我见过,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比比皆是,单纯的只有我。”至新一副弱小无助可怜的惨样。
打动不了月灼华坚硬的心:“避重就轻,嗯?”小样花花肠子不少。
至新咽唾沫:“那什么,我不是有意的,临死之前最后的念想,感觉对不起师父,所以才铤而走险,再也不敢了!”
月灼华似笑非笑:“要不是你喝了我的洗澡水……”
至新脸一红急忙道:“我没有!”
“没有?”月灼华用鞭子划拉着二百五的脸。
至新仿若受到威胁:“好像,是,是有这么回事。”记起来了,能记不起来吗!
都怪那只老虎,要不然自己不可能跳进浴桶中,憋不住气吞了几口。
月灼华接着说:“凡物可以依水而显形,你用血画了我,普通纸难以维系,没死算你幸运。”
至新听明白了,讪讪的低头吃果子。
月灼华放过小可怜,催马赶路,磨蹭下去天亮到不了城内。
马是跑散的战马,通人性。
一路前行,至新的口粮是果子,吃不饱也饿不死,浑身上下依旧无力支撑。
“师父不饿?”忍了一路实在憋不住话问出口。
月灼华心烦气躁:“说话前过一遍脑子,少挨一顿打!”
至新闭上嘴,该问的不问,不该问的也不问,安静的当个哑巴。
林总管一行抵达,出示手令直接入城见大将军。
大将军得知宫中来人,立刻马上亲自到门口迎接。
“林总管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皇上身边心腹,大将军心里把不准小心应对。
林总管不说虚的,单刀直入问:“赵至新状元可在?”
大将军诧异一瞬,心下惊涛骇浪,不知状元尽与皇上心腹认识,坏了!
林总管大风大浪什么情况没见过,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看出眼前人刻意躲闪。
大将军没事人一样:“可是犯了事?”
“立刻马上将人带来,皇上点名要的人,若有闪失别说杂家不给大将军情面!”林总管就站在院中不进屋。
宫里来人,几位副将急急忙忙赶来迎接,打探京中虚实。
大将军见势不对:“实不相瞒,赵至新先前奋勇杀敌战死沙场。”
“什么!”林总管心弦一紧,“尸体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回京对皇上也好有个交待。
副将开口:“战场混乱,兵分两路御敌,未能及时收拢战死将士的尸体。”
林总管正要细问,门外跑来兵丁大呼:“炸尸了!”
“鬼叫什么!”副将喝斥,“什么炸尸,晴天白日……”话音卡在嗓子眼,吐不出咽不下。
一双眼睛瞪若铜铃,难以置信望着渐近的两人一马。
林总管见到活人,差点说出小殿下三个字,一众将领表情有异,阴谋论浮出水面。
大将军反应迅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宫中林总管奉命相寻。”
月灼华自马背上一跃而下,手中剑芒出鞘,不打一声招呼,收割一波人命。
“别,别杀我。”吓破胆的副将手下,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是副将和大将军商量好的,用赵至新做诱饵吸引敌军,在下听命行事……”
副将、大将军脸色铁青,拔剑以示。
“肮脏卑贱的蝼蚁!”月灼华护犊子,无不无辜自有判断。
“师父。”下巴抵在马头上的至新出声。
一声师父叫得人心肝脾肺肾无一不颤。
看不清面容的年轻男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状元师父!
气势上众人加起来合一块,明晃晃弱于对方,且其人出剑之快,不愧是教出武状元的能人。
“岳先生且慢!”林总管赶紧开口,再不出声连了解情况的人都留不下。
“大战在即,需要将领指挥。”杀了人一时痛快,军心一乱敌人来犯,必然溃不成军惨败收场。林总管再恨也得为大局考虑。
谪仙之姿亲眼见证所言非虚,众人唯一不解的是,对方何以立时找到赵至新并救回?
“杀了亦无妨。”月灼华剑指出主意的副将,“哀兵必胜。”
话音尤在,副将突然出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然,现实往往最为残酷,随着话音落下的是腰斩的尸体。
大将军见些情形骇然惊变,已无退路举剑攻去。
林总管好似被对方说服了,带着自己人后退,将马上的小殿下保护起来,适当拉开距离,以免对方以为自己居心叵测挟持人质。
月灼华斩其手脚,收剑回鞘,“剩下看着办!”
话落本体与原画纸进行对换,在场中人只见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刚才还威势十足,眨眼间变成一张画纸,飘落在地。
“师父!”至新跳下马,踉跄几步跪在地上捡起画纸,真的走了!
“画仙?”众人惊疑不定,要不是亲眼所见,仿佛身处梦中。
林总管急步上前,伸手摸了一下画纸边缘,真的是市面上普通作画用的纸。
“你干什么!”话一出口,至新手中的画纸刹那化为飞灰随风散去。
林总管傻了眼,“杂家没做什么!”真的,比真金还真。
“哈哈哈哈哈。”没了手脚的大将军还能笑得出来。
“带下去。”林总管不与废人计较。
至新从地上站起来,避开林总管伸来的手,用剑撑着身体。
“您这是?”林总管看出不对,关切道。
至新不答反问:“敌军将至,军中群龙无首。”师父给自己扔下一个烂摊子。
虽说哀兵必胜有一定可行性,但是,至新从不抱侥幸心里,手中底牌越多越保险。
“您以为?”林总管试探小殿下随机应变之能。
至新不客气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其人有能力有手腕,居于副将末流可惜了。”
虽不知眼前这些人为何对自己毕恭毕敬,至新抓住一切可利用的人和事,先装饰危机度过再说。
林总管命人去找这位令小殿下刮目相待的周副将。
周副将见过林总管,接下临危授命,带着自己人着手部署。
敌军大举进犯,主帅带兵攻城,趁其病要其命,局势越发紧张。
至新现在是个半残废,上不了战场,连自保都成问题,只能乖乖的呆在将军府焦急等待消息。
林总管留了人保护小殿下,余下人带到城门之上。
“重箭配齐。”周副将临阵指挥,与林总管带来的神射手通力合作。
一波猛烈的攻势之后,敌军主帅贪功冒进出了保护范围,被一只重箭射下马背。
主帅陨命,大军转瞬变为一盘散沙,周副将带兵开城门杀敌。
敌军生畏只想着逃命。
周副将一路追杀,今晚归来调派人手打扫战场。
得知好消息,至新终于坚持不住,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林总管见小殿下这么睡难受,刚要伸手抱人回房,剑锋现出寸许,逼退伸出的手。
警惕心可赞,林总管坐下来相陪,脑子里压下的思绪重新梳理。
“派人到隐龙寺确认,岳先生人在寺中。”林总管要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晴天白日应该不可能,难不成真是画仙?
皇上若知此事,对小殿下的态度,恐怕不再似以往单纯,是福是祸未可知。
睡了一觉起来,哪哪都不舒服,精神头好了些许。
用过饭,至新开门见山道:“你找我何事?”翻找记忆确定两人之前没见过,皇上旨意早该拿出来让自己接才对。
如今战事平息,对方却不急,事出反常必有妖,至新打起十二分小心。
林总管毫不拖泥带水道:“您可知自己身世?”
从言行举止中不难发现,至新玩笑道:“总不可能是皇子。”
“皇上已经查实,小殿下确实是皇子。”林总管道,“岳先生从未提起过?”
至新即不惊也不讶,摇头道:“说过父母皆亡。”
林总管细问:“岳先生手中可有一块玉佩?”
至新敏锐无比抓住重点:“你连证明身份的玉佩都没找到,就说我是皇子,太草率了。”
林总管尴尬一笑:“或许岳先生当初捡走小殿下时没注意到玉佩,或许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未告知小殿下甚至未详说身世,可能也不知情,隐姓埋名对于当时危机四伏的现状,可保殿下平安长大。”
“师父说我是大麻烦,果不其然。”至新先嫌弃上。
林总管头次见知道身世不喜反忧的:“皇子拥有诸多权力。”
至新揭破窗户纸:“权力对应义务,权力多大比对需要的付出的越重,上面还有皇上和太子,还是算了就当没我这个人。”
官场水深至新懒得参合,参军更是差点把命丢了,做劳什子的皇子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过得不自在,何苦为了眼前一点利益,套上摘不掉的枷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这,奴才做不了主,小殿下必要进宫面圣。”林总管重新打量眼前人,居然不想当皇子,千古奇闻。
“我得回去见师父。”至新拉大旗扯虎皮,敢硬来自己有撑腰的不怕。
“正好,有些事需要向岳先生请教。”林总管命人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
走之前特意请来大夫,为小殿下看过,方知是失血过多造成软弱无力,伤口已经结痂,不用担心一路上出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