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宫中,林总管屏退殿内宫人。
“皇上,小殿下找到了,只是……”林总管迟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皇帝搁下手中御笔。
“当年的人,负责保护小殿下的侍卫都死了,如不是皇上提醒从另一人身上查起……”
“废话少说!”皇帝心急,迫切知晓结果。
“人死了,尸体找到了几具,身份无疑。”林总管细禀,“皇上见状元眉眼肖似,从这条线查起,其他的都能对上,只这证明身份的玉佩遍寻无果,老奴怕皇上空欢喜一场。”
“不会。”皇帝信自己的眼力,“可查了姓岳的?”
“人到了隐龙寺数度求见无果,暗中探查亦然,通过周边邻里言语,身形确实如二十岁出头,至于脸没人见过。”林总管未亲去,不见其人不敢冒然下定论。
小心翼翼窥视龙颜,林总管道:“如今小殿下身在边关,据悉立功无数武功高强,是否等大军得胜入京再问询?”
“能教出一个武状元,可见这位岳姓之人本事不小。”皇帝等不了,“你即刻带人前往边关,护送皇儿回京。”
“皇上,这,恐怕不妥。”林总管差点把太子二字说出口,一个是迫于朝臣压力亲封的太子,一个是心中朱砂痣生下的麒麟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太子虽说在母族朝臣站位,不及皇上手段高明,如今又立三皇子为王,双方对立势均力敌,朝堂得以平衡。
“何不等小殿下立了大功,论功行赏再将身世点透,当众认祖归宗,手中即有兵权,即便无母族可依,不还有皇上撑腰。”林总管溜须拍马张口即来,每每能说到皇上心坎里。
“不可!”皇帝断然否定,“边关战事频频难保不出意外,你带着人连夜出京,赶往边关保护,顺便督军核实粮草一事可有贪墨。”
边关加急奏请粮草药材不足,户部已经筹措完毕送往边关,掐算日子早该到了才对,必有一方做假。
皇帝自然要派亲信前往查探,公事私事一块办了。
“是,奴才这便去。”林总管躬身退下。
宫里谁都没在意林总管消失,其人是皇上得用的钱袋子,时常不在京中,替皇上在外经商充盈内库。
至新累的呼哧带喘,总算甩掉身后的追兵,失血过多体力消耗殆尽,寻了处隐蔽的角落休息。
坐到地上,解下腰间水囊大口吞咽,留了一半没敢狂饮。
山中水源难寻,即使找到亦是设伏最佳地点,受伤颇重的至新不打算冒这个险。
大军肯定会绕道回城死守,自己回去后不知是何势态?
弃卒保帅的做法实在令人心寒,至新苦笑一声,早知今日该向师父学一学官场为人处事之道,便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吃了两条肉干,缓过劲用剑挑出右腿嵌入的箭头,用力挤出淤血,少量水冲洗,上药包扎。
肩膀上的箭取是好取,上药略显费力,好不容易包扎好,疼得满头大汗。
背后箭刺入太深,虽未伤及脏器,紧贴着骨头,取出后如不及时上药止血,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暂时危及不到小命,至新累的无力再动,尽快恢复力气为主。
山谷中大军被敌人疯狂绞杀,双方互有折损。
夕阳西下,敌军采取火攻,分兵绕到谷口另一端埋伏。
兵疲马乏滴水未进滴米未食,凭着活下去的信念苦苦支撑。
大将军带人冲出谷口埋伏,一路向西甩开追兵。
敌军见势收兵回营,一路打扫战场,武器马匹填补损耗。
至新困的眼皮打架,小眯了一会。
寒光乍起直逼咽喉,至新本能出剑去挡。
锵!偷袭者手中剑削去半截,惊骇之色显于脸上。
“果然是你!”面对两度出手暗算自己的人,至新恨及。
“怪只怪你太傲,吃独食遭人眼,不懂上下尊卑。”来者正是那夜闯入帐内,行偷剑之举的副将手下。
“没一个好东西。”废话不提,至新料定对方不可能放过自己,先下手为强。
自认打不过赵至新,行鬼祟伎俩用了药,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风一吹带走一部分,至新吸入不多,抓住机会将人斩于剑下。
拖着沉重的身体,另寻一处隐蔽之地安置。
眼前发黑昏了过去,再度醒来胸腔内如火烧,猜测中毒已深。
抹了下嘴角溢出的血迹,沾了一手背黑色。
至新不想死,答应过三位师父会平安归来。
用剑划开手腕放血,不知是否可行,死马当活马医。
服下解山间毒虫的药,天渐大亮整个人昏昏沉沉,强撑着用力眨眼,这一睡恐怕再难醒来。
意识开始模糊,五感变得迟钝,掐胳膊上的肉感觉不到痛,浑身泛冷冒汗。
死是什么滋味至新不知,但是,深感自己快要不行了。
仅有的水喝尽,肉干也没了,伤药也已见底穷途末路。
身上还剩什么?找了找。
师父给的银票全在身上,碎银子和两身衣服不知便宜了何人。
“这是?”还剩一个水囊中另有乾坤,至新一下子精神起来,握剑的手紧了紧。
找出身上包银票的纸放地上,脑子里勾画师父的一举一动。
静下心用手指沾着自己的血作画,如果应验,“请师父救徒儿一命!”哪怕在死前见最后一面。
隐龙寺中,月灼华在院内抚琴,毫无预兆琴弦突然断裂,削掉半个食指指甲。
月灼华整个人恍惚一瞬,盯着断掉的指甲难以置信。
弦断发出刺耳的响动,惊了禅房内方丈一跳。
竹林中不速之客渐近,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不明琴音为何骤然断绝?
月灼华心情极差,一把扯出琴弦掷袖击出,割裂不远处挺拔的竹子。
竹子成片倒下,不速之客急忙后退。
“滚!”寒冰凛冽声夹杂着翻卷的怒火。
方丈赶来,见主仆二人拔剑而立,上前劝离。
“两位施主且慢,此地乃私人居所,概不会客还望海涵,尽快离开。”
“方丈大师。”两人行佛礼,收了剑。
“恰逢琴音吸引,不知不觉走到此处,无意惊扰抚琴人,还望大师代为致歉。”进退有度条理分明,解释并非刻意踏足。
方丈在意岳施主抚琴之失,不再多言目送二人离去。
“主子,切断竹子的是琴弦。”离得近一清二楚。
“举凡大能者脾气喜怒不定。”未能拜访甚为遗憾。
“可要再等几日?”
“不必,边关吃了败仗,那位精才绝艳的状元不知是生是死,身为其师少不得关切一二,有得忙。”
主仆二人回到客栈,整理行装离开此地。
方丈绕开断竹来到院中,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出了何事?”琴弦断裂不足以吓到方丈,只因岳施主的食指指甲少了一半,隐约透出鲜红血色。
月灼华冷笑:“区区琴弦焉能伤我,未料一时大意终是结下了因果!”怒火外溢四周不闻虫鸣鸟叫,寂静的可怕。
今日事出蹊跷,绝不是好兆头,方丈不免联想到至新。
“你将至新抱来就已经种下因果。”岳施主所言令方丈摸不着头脑。
没有人比月灼华更了解因果循环,身为大巫无不可控,绝不可能在不知情的间隙与凡人结因。
方丈观其面容处在暴怒边缘,谜团渐增绞尽脑汁不得其解。
顺着岳施主言及话意,方丈不自觉深思:“难不成被人算计了?”
谁敢设计自己?月灼华看向方丈。
方丈被气势所慑,倒退一步不再言语。
掷袖扫落桌上残琴,月灼华回到居中闭门谢客,好好查一查背后始作俑者。
方丈可惜名琴被负,捡起来抱走。
山上,至新在画好的纸上,倒入从师父那里偷来的洗澡水,默默祈祷师父显灵。
沾水的画吸水后化为人形,正是月灼华弦、甲皆断之时。
“师父。”果然所料不差,面前非本人,一样令走投无路的至新欣喜若狂。
复刻出来的画中人有自己的意识,能力仅是正主的万分之一。
至新私心作祟,画出了师父忽略真人与假货之间是否会起冲突,单纯的只为求救。
隐龙寺,取出银镜一窥究竟的月灼华险些气炸了肺!
利用回溯之法查出,勾连因果的除了至新无人敢为。
小兔崽子居然敢不问自取,偷了洗澡水而今身处囫囵,尽是用血勾画出相像的轮廓,造出另一个画中人。
剥皮拆骨的心高涨,探手穿过镜中,粉碎画作的念头一出。
至新强撑着一口气泄了,倒在地上不醒人世,脸色泛黑中毒已深。
月灼华终是不忍,养猫养狗时间久了亦有感情,何况是个人!
“逆徒!”简直不可救要!
通过银镱充当媒介,月灼华本人与纸人做了调换。
拎着小兔崽子找到水源地,扑通一声扔下去。
伤口在水流作用下开裂渗血,水中有种鱼专食腐肉,闻到腥气游了过去。
大口吞食腐肉毒血,直至翻了肚皮仍有鱼前赴后继。
差不多将人捞起,剑尖挑出混小子背后箭矢,从银镜中取出一枚大还丹塞进对方嘴里。
眨眼间药效发作,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长好结痂,除了血气需要时间进补,隐患彻底解除。
人还昏着,剑系腰侧,月灼华将人打横抱起下山。
中途醒来的至新意识不清,蹭了又蹭,恍惚意好像被抱着走,瞬间脸红的滴血。
即便是画出来的师父,也有点难为情。
要是下来走,以自己的体力还是算了,少添点麻烦。
熟悉的味道在侧,至新安心无比,抓着一缕发丝睡了过去。
“欠收拾。”月灼华在心中计了一笔,秋后算账。
前往边关的林总管一行人,收到边关战败,大将军逃往城内的消息。
日夜兼程赶往边关,小殿下万一出事,他们这一行人以死谢罪不为过。
大军紧赶慢赶入了城,清点兵力战损忙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