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半夜降下,直到天明仍淅淅沥沥的未停。
呼吸间全是泥土的气息,雨水带走了炎热送来凉意。
街上行人脚步匆匆,雨一会大一会小,竹制的伞撑不住,淋了大半。
月灼华突兀站在雨中望天,雨水洒落半滴不沾。
“上仙?”李寻撑开伞踌躇不前,即担心上仙淋雨,又害怕扰了上仙雅兴。
“去买蓑衣,用过早饭起程。”月灼华进入店内。
谢辰恰巧在大堂,盯着地面出神。
“看什么呢!”久不见谢辰回去,谢宁下楼来找,走到近前叫也不应,拍了对方肩膀一下。
“地面未湿。”谢辰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没出去怎么会湿?”听得谢宁莫名其妙。
谢辰回神:“李家人稍后起程,去问问主人走是不走。”说着起身出了店门。
“你去哪啊?”谢宁喊人。
“买蓑衣。”要是能遇上李寻,谢辰急着套话。
大雨天行路,如非必要没人会选择在这种天气离开。
谢宁赶紧上楼禀明主人:“不清楚抽的哪门子疯。”
“收拾东西,我们也走。”老者果断做出选择。
“啊?”谢宁一惊一乍,“哦,我这就去。”
谢辰、谢宁私以为,赵誉身后的追兵将至,不走被堵在客栈中,更加无法施展,提前离开说不定能避开。
老者打开窗户,望向天空雨幕,心头突然一悸,有大事即将发生。
珍娘向客栈买了一些能放住的吃食,打包放进马车里。
李寻买了蓑衣回来,同样捎带了不少路上吃的东西。
上仙未将牛车拿出来,李家人只得上了马车,李寻父子穿好蓑衣坐在外面驾车。
赵誉和谢辰先后结了账,买了不少东西上了各自马车。
出发,以李家人为首,车队浩浩荡荡冒着瓢泼大雨出了城。
即使走官道,雨水冲刷下带出许多泥浆,路面湿滑难行,车轮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坑洼地带。
白天赶路还好说,雨天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天黑的也快,黑灯瞎火更不好走。
上仙不让停,李家人咬牙坚持。
车内的珍娘和九儿一路颠簸,胃不舒服吐了两回,没精打采的倚在车壁上休息。
天黑透了,前面有一家不大的驿站,赶了一天路的众人迫切需要休整。
“继续走。”月灼华出声。
李家人首先怀疑驿站莫非有问题?
“天太黑看不清前面的路。”不只是人看不清,马也一样。
月灼华将车中躲懒的鸟扔出去:“它知道怎么走。”
李寻刚想说,鸟再识路,不还是看不见?
奇迹发生了,鸟儿一声嘹亮的鸣叫,周边飞来成群结队的萤火虫。
马跟着萤火虫微弱的光亮前行。
李家的马车不停,赵誉一行人更不敢有丝毫怨言,身上的伤势未愈,再来一场恶战,连口棺材都省了。
只谢辰一行人皱眉,征询主人的意思,错过了驿站即走不到下座城,更没有可作避风的破庙,露宿野外不安全。
老者思忖良久:“跟,大家辛苦一些。”
大雨变小,淅淅沥沥不停,路面更加泥泞难行,先后有两辆车陷进去,好不容易弄出来。
半夜雨停了,马也走不动了,这才停下休息。
下车透透气,骨头架子快颠散了,一天下来也没怎么吃东西。
众人困的,或倚或站靠在马车外眯了会。
天亮了,谢辰惊觉:“这不是去临城的路!”
临城就在前面,走两个时辰便到,另一条路通向许城,比前者要远的多。
“绕开临城是何意?”谢辰参不透里面的玄机,请教主人。
老者再能掐会算也是凡人,揣摩不透上仙的用意。
“跟上便知。”老者道,“许城比临城繁华,兴许能买到山参。”
一路走走停停,小半天才到许城,众人一脸疲惫,排队等着进城。
最大的客栈住不下所有人,谢辰提议租一间民宅。
赵誉没意见,只想有张床,睡到地老天荒。
谢辰很快办好,一行人转路民宅,一人一间屋子,院中有水井,厨房宽敞应有尽有,价钱要比住客栈便宜一半。
吃食做也行买也行,出门就是市集非常方便。
珍娘熬了一大锅姜汤,一人一碗预防风寒。
安顿下来吃饱喝足,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
翌日,都起晚了,一睁眼午后了。
过了两日,城中大街小巷在疯传,出大事了!
百姓闻之色变人心惶惶,城门口更是一团乱。
谢辰打听方知,急忙回到小院禀明主人。
“大水淹了两座城,死伤不计其数。”不禁庆幸走得早,要是再晚个一天半天,遇上水患无处藏身。
“临城也在其中?”谢宁心有余悸。
“对,听人说临城地势低洼,曾有过两次雨水倒灌现象。”谢辰吃了杯凉茶压压惊。
“不知城中安全否?”谢宁看向主人。
老者笑言:“指望我,不如盯着李家人。”
“这到也是。”李家人听上仙的,保证万无一失。
晚饭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万幸咬牙坚持下来,水火无情后果难以预料。
上仙不说走,大家没人提一字半句,时时打听外面情况,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李寻拘着九儿甚少出去,外面太乱,一个看不住走丢了,再难找不回来。
九儿没有玩伴,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打发时间。
老者出来活动筋骨,在院中打了一套拳。
九儿面前多了一双脚,一片阴影罩下来,抬头望去,拘谨的起身不失礼的问候一句。
“在写字?”老者低头打量,“我那有书借给你读。”说着不等九儿反对,进屋去取东西。
老者顺便取了笔墨纸砚,就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教孩子读书习字。
珍娘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进厨房准备了茶点端过去,回屋坐着出神。
李寻父子归来,听到朗朗读书声,未作打扰进了屋。
“没有老人家,都快忘了九儿许久未曾读书练字。”珍娘娘叹气,“前往京师不知几时能到,九儿的课业怕是要落下不少。”
李寻父子二人坐下,灌了两盏凉茶,心中说不出的愧疚。
九儿很用心在学,写字的时候不用墨,沾着水在纸上写,干后反复能用。
老者并未加以纠正,讲了几个有趣的小故事,各自回去休息。
月灼华雷打不动盘在屋顶晒月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睁着的眼睛望向京师所在。
那里本该凝聚成形的龙气正向四周溃散,预示着皇帝驾鹤西归,就在这两日。
龙脉更是半死不活,月灼华拿不定主意,到底吃是不吃?
到了京师,两龙之间必有一番争斗,赢是肯定能赢,问题是月灼华不乐意接替失败者的本职,固守于京师,让人类居于背上。
李家、谢家、赵家一行三者之间的羁绊越发有意思。
隔日傍晚,除李家外,谢、赵双方先后接到来自京师的急信。
皇帝突然暴毙,二皇子带兵冲入皇宫,明为保护、彻查,实际上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并以太子图谋皇位在先害死皇帝为由,将太子一系人扣压于宫中,派人趁夜铲除异己。
赵誉不得不回去,立刻马上动身,解了马车上的马匹,快马加鞭回京。
太子不容有失,赵誉半副身家全压在了对方身上,绝不能让二皇子如愿。
京师眼看着动乱伊始,谢辰问:“行程不变?”
谢宁在整理主人的书,挑出几本适合孩子学的放到一边,“除了京师有参,就只有北方出参地碰运气。”
谢辰颇为赞成:“北地比京师凉快,乘船北上避暑养身绝佳。”
老者突兀问及:“赵誉确实没留人看顾李家一行?”
话题跳跃之快,谢辰、谢宁怔了一瞬,齐齐摇头。
“走得匆忙,就见赵誉递给李寻一方小印,人全带走了。”谢辰如是说。
谢宁外出在集市上见到:“马匹不够现买的,出城每人一匹。”
老者思来想去反复斟酌:“问问李家人可愿一同北上?”
“是。”没有了赵誉这个大麻烦,带上李家一行路上更为顺当。
“书一并送过去。”老者怜惜孩子。
谢宁走了一趟,见到李家诸人,书放到桌上。
“书留给孩子先读,不懂的可以问我家主人。”谢宁不给李家人拒绝的机会,“孩子不能耽搁。”
书有多贵李家人心知肚明,拒绝的话说不出口,真诚的道过谢。
“京师动乱将起,不是宜居之地,主人欲北上寻参,若愿意可一同前往,互相之间有个照应。”谢宁说话敞亮不玩虚的。
“上仙若允便一起。”李寻为了孩子的将来打算,九儿喜欢老者授课方式,私心里能多学一些是一些,大不了以参抵指点之恩。
月灼华不在李家人身边,大晚上飞到京师瞧热闹,宫廷争斗百看不厌,时时有新篇。
对于京中龙脉,月灼华这个真巫祖假龙脉逗了一回趣,气得真龙脉地龙翻身,龙气溢散更快。
月灼华讽刺龙脉识人不清有眼无珠,还让凡人在身上建造宫殿,踩在脑瓜子上,白给凡人守大门,什么好处没捞到,成了精有屁用,不如一块石头,至少是干净的。
日子过于无趣,月灼华仅仅为了找点乐子,没想到龙脉不经逗,气的翻了白眼。
常言道,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精辟!
月灼华即探了底,又玩了一遭回来,已经是三天后傍晚。
一进院中,一老一小在读书,月灼华大好的心情一散,唇角勾出一抹弧度,朝两人走去。
“上仙。”九儿停笔,恭敬的行礼。
老者起身抱拳以礼:“上仙。”
“学得开心?”月灼华问九儿。
九儿不加思索道:“开心,谢爷爷讲的通俗易懂,我都背了半本书了。”进步显然比在书院时快。
重新树立自信心,老者很有一套。
月灼华开门见山直入中心:“以你命数搭上李家众人,可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
谢老哑然:“教导孩子并无他意。”单纯的看孩子可怜,又有几分聪明劲,起了收徒之意。
“无意还是有心,命线已现,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将死之人比常人多一双慧眼。”月灼华亲口证实,谢老所见所闻渐起的疑惑。
“上仙之意?”谢老慎重对待。
“看你。”月灼华丢下一句离开。
谢老的心彻底乱了,出神的望着对面懵懂无知的面庞。
“谢爷爷?”九儿摸了把脸,没花啊?
“回屋去,明天再讲。”谢老无心教下去。
“哦,好。”九儿收拾了桌子拿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