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刚用过饭不饿,跟着上仙尝了尝味道。
赵誉再献殷勤,做不出下人奉酒布菜的事,且羊肉油腻腥膻又是发物,吃了对伤口有碍,只好喝茶。
“何时动身?”赵誉心急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飞抵京师,自己的地盘再不用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月灼华吃着烤羊腿,听而不闻未作回应。
屋内气氛为之一凝,赵誉再不高兴也得像孙子似的憋着,找理由:“遇到追兵少不得伤及无辜。”
李家人心弦随之一紧,听得出赵誉意指何人。
月灼华依旧无动于衷,“晚上加一份烤羊排。”
吃吃吃,吃死算了!赵誉内里恨得咬牙切齿。
李寻为缓和气氛:“可要加些素菜配着吃?”
“不用。”整只羊腿进了月灼华的肚子,不够塞牙缝的,烤得不错是以吃上瘾了。
不甘被无视彻底的赵誉又道:“旁边的老者有病在身,请了几位大夫束手无策,死马当活马医那么吊着,可不似此前言及的小小风寒。”含沙射影点出,老者的病重且说不定传染,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月灼华未拿正眼看话里有话的赵誉,扔下一记惊雷,“你死了,一切归于原点。”
赵誉整张脸瞬间扭曲狰狞,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珍娘怕九儿吓到,立即用手去捂孩子眼睛。
赵誉自觉失态,努力调整面部表情,“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已经不是当着自己的面找下家的小事,开始平估自身价值,一旦利用价值小于带来的风险,绝对会戏言成真。
月灼华起身离开,走到楼梯口呼唤小二,“备水沐浴。”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好。”厨房一直有热水备着。
赵誉呆不下去,干笑着阴着脸离开。
李家人相视一眼,说不出的胆颤心惊。
珍娘掐着点,把九儿交给夫君看着,敲响上仙居住的房门,询问是否需要拭发?
月灼华变回真身,在水里泡了一会,不必珍娘服侍。
谢辰要查一个人的背景,很快有了眉目。
眉头皱成川字,进屋第一句话便是:“想不到堂堂大将军赵誉沦落至此,还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谢辰向主人汇报情况。
“身边人有伤,说明遭遇过刺杀。”谢宁分析事态,“李家人与之一起却毫发未损。”
谢辰冷笑:“赵誉自知身处险境,必要找个强大的帮手,画地盘的行为不难理解。”
“问题是李家人对赵誉观感不佳,从中推敲出上仙或许在猫戏老鼠。”谢宁不禁啧啧两声,“怎一个惨字了得!”
“李家人之于上仙到底是何关系?”谢辰不认为李家人能说动其人。
谢宁心境相当复杂:“李家人的面相始终在变,实难一眼论结果。”
常伴主人身侧,谢宁学了不少东西,于阅人方面见解独到。
“赵誉的面相是否有变?”谢辰问谢宁。
“乌云盖顶大祸临头,却有一丝生机留存,忽隐忽现非常怪异。”谢宁仅在破庙中与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相面后无比惊讶。
“赵誉一行人就住在楼下,抽空可再观之。”谢辰有意避开灾难的制造者。
老者意味深长道:“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即来之则安之。”
谢宁话头一转:“这些果子放不住,要不蒸了?”
老者摇头:“一日三个,刚刚好,坏不了。”除非果子本身生气消失,才有可能**变质。
“主子精神头瞧着好多了。”谢宁不得不信果子有治病疗效。
谢辰说起酒泉村的事:“酒泉山上假如没了酒仙?”
老者笑开:“他可不是什么酒仙,切莫瞎称呼,触怒神灵。”
“啊?”谢辰、谢宁无不惊掉下巴,“仙人入世?”第一个浮现脑海的念头是,浩劫将至!
“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王朝。”老者读出两人眼底弥漫的情绪,“刺杀赵誉仅仅是个开始,皇室已经在走下坡路。”
谢宁愁人:“一旦开战或是内乱,不可控事件太多,何处安枕?”
“眼下说这些为时尚早,少说还有几年光景,足够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老者不确定能否活到那日,身边这些人总不能落下。
晚上的烤羊排,掌柜精明的记在姓谢的客官账上,对此李寻没有疑义。
羊排很香,牙口不大好的李吉能咬动,李家人分了三分之一。
鸟儿自打盹中醒神,飞到桌上啄食两根羊肋,小小的肚皮撑得滚圆,看着实在吓人,像是一戳就破。
“它,没事吧?”这么个吃法,比难民都难民!
李寻担心鸟吃坏肚子,个头不见长到是挺能吃。
“知饥饱,不用管它。”月灼华吃完就到客栈屋顶上晒月亮,都快忘了自己的本职。
天刚亮,李家人醒了,梳洗一新出门逛早市。
小二说就在前面那条街,东西便宜量也大。
李寻走时带上了鸟,以防逛着逛着找不回去尴尬了。
集市很热闹,小食居多,香味飘散勾得肚里馋虫分外活跃。
卖菜的、卖猪仔羊羔的应有尽有,李寻找了个摊位要了四碗馄饨,又去买了两个脸大的羊肉烧饼。
九儿咬了一口,嘟囔一句:“没有烤羊排好吃。”
“吃你的。”李寻拍了挑嘴的九儿一下,“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好吃不好吃李家人心中有数,纯沾了上仙的光,这辈子未必能吃上几回。
结了账,一家子从头逛到尾,前面正对的斜角上全是卖车具的,来都来了时辰尚早,便逛逛。
珍娘注意力被店外的牛车吸引:“要不,再买一辆?”
“牛车?”李吉操心的不是价格。
珍娘道:“上仙呆在牛车里太挤了,价格合适再买一辆少走些路,日后或卖或留下耕地都行。”
牛车再慢,四条腿比两条腿快,这一路进城住客栈还好说,遇上夜宿野外,有辆牛车可作休息之用,也能避一避异常天气。
“问问?”李吉心动了,朝店家走去。
“牛车什么价?”店门外拴着的牛体格略小些,瞧着眼睛倍儿精神,李吉怎么看怎么喜欢。
有客临门,掌柜从店里出来,一边打量一边评估,是不是真想买,还是单纯就随便问问?
“不贵。”掌柜报了个不高不低的价,“一百两包全部,都是最好的用料。”
珍娘讨价还价:“太贵了,最低多少?”
“再便宜十两,不能再低了,一分价钱一分货,给你看看新订的车驾。”掌柜喊后院的人拖出来一个。
车驾打的不错,用料也扎实,车里的空间也大,李家人挺满意,不是出不起,就是还想再压压价。
掌柜道:“你们可以到别家转转,基本上都这个价,好东西费功夫。”
“牛小了些,车上装了货怕拖不动。”坐地起价就地还钱,李吉看中了车,对牛欠点。
“您要是这么说,我这里有几匹马,吃苦耐劳比牛强。”掌柜非是鄙视人,就事论事仅此而已。
“马比牛贵。”正常人谁不知道,除了老马体力不济所以便宜。
“我带你们看看。”掌柜热情道,“看看不买也没事。”
商人讲究在清早开张,一天顺顺利利,牛、马车属于大件,不像吃食天天有人买。
看看就看看,李家人跟着进店来到后院。
“这几头牛都订出去了。”掌柜指着李家人盯着的三头犍牛道,“只差打架子了。”甭惦记。
“马在这儿,四匹。”掌柜指着马厩中的两匹黑马道,“这两个价高,看就能看出来,无论骨架还是牙口拉车没问题。”
“剩下的这两匹,一个耳朵有点小问题,一个脾气不怎么好,体格都还可以,当然比不上另外两匹。”掌柜报了个价。
“这两匹有点小问题的八十五两,连外面验过的车架一起算,不能再低了。”
比牛便宜,这等好事打着灯笼找不着,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家人心里直打鼓。
李吉宁愿花九十两买牛车,日后耕地用,马脾气撸不顺,买回去就是个光吃不干活的祖宗。
“你们可以去别家转转,货比三家也放心。”掌柜要不是瞧出这家人真心想买,是不会可劲推荐。
再转转三个字未及出口,李寻肩上的鸟动了。
扑向失聪的马,往马头上一站。
马儿狂甩头,发出嘶鸣,要不是拴着,怕是会冲出围栏。
“回来。”李家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生怕鸟攻击马匹,受了伤不得不买回去。
掌柜站在一边,不怒不拦也不撵人,巴掌大的灰雀儿能把马怎么着?
鸟儿又飞到另一匹脾气不好的马头顶,这次让在场几人惊掉下巴。
马一动不动,任由鸟在头顶扒拉棕毛,不叫也不闹。
掌柜:“这到是奇了!”这马卖出去一次,被退回来赔了一些银子,方知马咬人,套上嘴套用脚踢,总不能把腿也绑上,那成什么了!
今儿这是假乖巧,还是一物降一物?
“这匹不能再低了?”鸟看上了,李寻不买不合适,闹起来真制不住。
“八十。”掌柜咬了咬牙,“这马除了脾气不行,没别的毛病。”
这话说的,脾气不好能使唤得动?像驴一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不如买牛省心。
“七十五两,行就要,不行就算了。”李寻杀价。
掌柜急着脱手卖不出去的马匹,七十五两也不算亏,“先说好了,马脾气大,出了事可不能再回来找我的茬。”
李家人听出言外之意,珍娘、李吉比较犹豫。
李寻做主:“行。”爽快的掏银子。
银子到手,掌柜眉开眼笑,吩咐人把车给装上。
第一次坐马车新鲜无比,李寻父子坐外面赶车,珍娘带着九儿坐车里。
往回走的路上,珍娘敲车壁:“找找哪有卖被褥的,车里太空了,坐久了不舒服。”
一路买买买,驾着车回到客栈,李家人没觉得马脾气坏难以驾驭。
只除了鸟儿,从头到尾在马身上撒着欢的蹦跳,也不见马尥蹶子。
小二坐门口,盯着街面行人来回瞟,刚闲下来正在琢磨晚上吃点啥。
一辆马车停在门前,小二站起身正要说客栈已满,乍见驾车的是李家人,心道这么快出去一趟就买了马车?
穿着其貌不扬,不曾想这么有钱!小二咋舌羡慕不来。
“马车停后院。”小二带人去,安顿好喂了些草料。
李家人买了辆马车,谁也没往心里去,大致知道是给何人用的。
老者的咳疾一日好过一日,果子吃完请了大夫问诊。
大限将至的诊断依旧,气的谢宁、谢辰面色酱紫,差点把庸医打出去。
“人参还得继续找。”谢宁叹气。
谢辰抽空跑了趟临城,五十年份的山参没有,无功而返。
“何时动身?”谢宁愁秃了头,“主人有意等李家人启程。”
谢辰犯难:“姓赵的遇上追兵,帮是不帮?”
“说的就是,太讨厌了。”一起结伴而行不安全,单单是李家人尚且好说。
谢辰去问主人,时间不等人,尽快抵达京师买到人参,找名医诊治,拖得越久机会越小。
“这段时日前后都有大雨,行路难。”不是老者不走,大雨天道路泥泞不堪,若是来不及进城,宿在野外危险重重。
只能是等天气晴好,谢辰焦躁的心反反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