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回去,父亲已经洗过了换上了新衣,大小正合适。
“水我替你叫好了,快去洗,饭菜一会送上来。”李吉将脱下来的脏衣服包起来。
珍娘带着九儿过来:“脏衣服扔了还是洗洗?”
李寻道:“扔了吧,没地方晾晒,搁久了大热的天有股味道,上仙经常呆在牛车中,污了眼。”
珍娘一脸舍不得,身上的衣服比不得旧衣穿久了舒服贴身。
“放着吧,一会我拿下去。”李寻进屏风后沐浴。
小二上来送饭,顺便把脏水抬出去倒掉。
李寻下楼扔旧衣,顺便问了一嘴,天字号房一晚上多少银子?
为了不欠姓赵的太多,这部分钱得留出来还上。
回到房间,一家人坐在桌前用饭。
李寻说了一下老者那边的情况,珍娘、父亲不免唏嘘。
“果子还有一些。”珍娘心中不落忍。
“人参。”李吉不是舍不得给,卖于对方不是不可以,李家底子薄,就一普通不过的平头百姓,一下子拿出对方要的五十年份山参,犹如孩童抱金行于市,太过招摇了,人心险恶不能光看其表,有得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道理一讲,李家人沉默了。
另一边,谢辰冷不丁开口:“真有仙人?”
“吃错药了?”谢宁问,“后院可有发现?”
谢辰如实道来:“李家人难不成会飞天遁地?”
“或许主人知道。”谢宁起身去隔壁。
外面买回来的果酿,比不得李家给的果酿吃下去立竿见影。
老者咳得撕心裂肺,似是比昨晚更加严重。
“我去煎药。”谢宁心事重重的走了。
谢辰藏不住话,道出不解之处:“假设其人确实是酒泉山上的仙人,或可求得一剂良方。”
“人各有命,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经八十高寿,知足了。”老者心境开明无畏死亡。
咳咳,咳咳咳……
谢辰递水过去,轻拍主人后背。
“药来了。”谢宁进屋,“温热刚刚好。”
老者咳的顾不上喝,纵然饮下也会全咳出来,脸上不正常的灰白渐显。
谢宁跑下楼去找大夫。
老者咳了一点血出来,吓坏了谢辰。
“无妨。”老者用茶漱口,声音沙哑粗粝。
“躺一会儿。”谢辰扶主人躺下。
大夫赶来,望闻问切一遭下来,眉头皱得死紧。
“恕老夫无能为力。”大夫拱了拱手,狗撵似的告辞,诊金都不敢要。
情况比预想当中还要糟糕,两人面面相觑愁肠百结别无他法!
谢辰离开,直奔李家人住处,敲开房门。
“上仙何时方归?”救人如救火,谢辰别无所求,走投无路来找李家人。
李家人瞧出情况不妙,可他们又哪里清楚上仙去向,一时难为。
“寻我?”月灼华似及时雨般现身人前。
“我家主子药石无医,恳请上仙施以援手。”当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拿去。”月灼华看不惯动不动跪求这一套,要不是老者一行人态度尚可,懒得管对方死活。
一抬手,一个袋子抛到面前,伸手一接,打开一看,尽然是五颜六色的果子,个大又圆不像实物。
“啾!”鸟儿不干了,飞上去抢,它都没有吃到,凭什么给不相干的人类。
月灼华弹出一指,打发夺食的鸟。
鸟儿嘴上多了一枚果子,体量与果子重量不成正比,倒栽葱摔落在地眼冒金星。
“这……”毕竟不是药,谢辰心下犹豫不决。
“暂时死不了。”月灼华支使李寻,“去,叫人烤只羊腿送上来。”
“是。”李寻急忙下楼去点菜。
谢辰磕了个头起身离开,快步回去将袋子交给谢宁。
“这是?”谢宁看到鲜艳的果子不喜反忧。
“我得下去付钱。”谢辰哪敢让李家人掏银子,匆匆忙忙下楼去。
掌柜一听有人点烤羊腿,打算盘的手一顿,抬头拿正眼瞥了点菜的客官。
“多少钱?”李寻正要从怀里掏银票。
谢辰赶过来:“记我账上。”不让李寻出。
掌柜瞧瞧这位,又看看另一位,闹得哪一出?
“不用。”李寻不愿受人恩惠。
“应该的。”谢辰自有一番说辞,“你若不肯,东西我真没法心安理得收下。”
就在两人来回推拒互不相让时,突然传来一句刺耳的话。
“啧,这是在干什么?”赵誉醒来,听张胜说李家人提前到店,惊讶一时出来找人。
就见李寻与另一人你来我往的对话,赵誉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是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尖酸刻薄的话传到两人耳中,气氛颓然变得僵化。
谁是鸡?谁是黄鼠狼?
李寻心下不愉,尽量控制住表情。
谢辰皱紧眉头,想解释,也觉得跟这种人掰扯没必要。
赵誉观二人神色,有事情发生的样子,事实上开口要说的并非之前那句,而是‘这么快找到下家’这一句。
话到嘴边改了口风,赵誉只怕开罪李家人,本就不甚亲密的关系雪上加霜。
李寻道:“上仙卖与对方一些果子,便点了烤羊腿这道菜。”充分将谢辰付钱的事归咎于公平交易。
谢辰微讶,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窥出一点面和心不和的苗头。
赵誉听了不以为然,对掌柜颐指气使道:“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
“是是是。”掌柜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从柜台后出来,一路小跑进了后厨,之前买回来的半只羊派上了用场。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掌柜见识到一回三个男人戏中戏,感觉一言不和要开打的架势。
掌柜回去后,三人一个未离,一拍脑门想起来银子没收。
“那就记在您的账上?”掌柜试问姓谢的客官。
李寻、赵誉不说话,掌柜默认两人同意,记好账目。
在呆下去太尴尬,李寻若无其事上了楼。
谢辰不予理会逮谁咬谁的疯狗,上了楼。
赵誉跟在后面,他是刚知道包了半个客栈的家伙,居然是老者一行人,潜藏的危机感愈演愈烈。
果子不值几个钱,上仙能开口卖给对方,引起赵誉高度重视,找下家的话不时在耳边回荡。
谢辰上楼进屋,关上房门站在门边等了有一会,确定屋外没有别人。
“出什么事了?”如此大惊小怪,这可是在晴天白日,谢宁纳闷不已。
谢辰不答反问:“吃了吗?”
吃啥?谢宁拎着一袋果子干瞪眼,果子长得太鲜亮,总感觉不正常。
再说谢辰只顾拿回果子,没说吃哪一个,或是干脆取果肉蒸了用?
谢宁把谢辰问住了,再回去问个明白?心里有点小犹豫。
“拿来。”老者坐起身,“我看看。”
谢宁站在床边:“吃了能根治,还是说有别的功效?”
谢辰傻了眼,一问三不知:“我再去一趟。”
“不必。”许是寿命临近终点,老者本该昏花的眼睛,比之年轻时视物更为清晰。
取出一枚果子,老者看到果子散开的生气,绚丽夺目勾人食欲,凭着直觉咬了一口。
“主人!”谢宁、谢辰为之一惊。
“直接吃便可。”口感味道平生仅见,老者摆了摆手,“无须一惊一乍,你们也尝尝。”
“这怎么行!”两人异口同声拒绝。
谢辰:“主人的病指着这些果子,尚且不知够是不够。”
谢宁满腹心事,目光停留在主人身上,观其用后变化。
“说说。”老者吃了一半果子,喉咙痒痛的毛病消失,心叹命不该绝。
谢辰一五一十道明求药经过,连鸟儿夺食的反应亦未疏漏。
谢宁在想,不起眼的鸟能吃烤兔子,绝对不简单,定然不是李家人能养出来的凶物。
鸟儿抢夺谢辰手中的果子,以动物自身聪明劲,肯定知道这果子的好处,鸟为食亡不无道理。
“一条烤羊腿换不来这些果子。”老者有自知之明。
谢辰道出自己的推断:“许是有其他条件,或者单纯的施舍?”
话虽不中听,三人见过李家口中上仙的高姿态,让人有种目下无尘,视人类如粪土的即视感。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谢宁不怕对方提条件,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李寻一番说辞,好似在有意无意撇清关系。”谢辰摸不着头脑。
“畏惧说风凉话的那人?”谢宁胡思乱想。
老者一针见血指出:“怕是不忍牵连到我们。”
“为何?”谢辰猜不透关窍,“身侧即有上仙这类能人,占据着绝对优势,何惧之?”
“如果说对方心思不纯,死巴着李家搭上上仙。”老者吃完果子说起话来也不喘了,浑身上下舒服多了。
谢宁接过果核,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老者接过饮下半盏,下地在屋中走了走,再躺下去骨头都僵了。
谢辰不放心:“我去查查对方什么来头。”防范于未然。
另一边,赵誉进了李家人所在的屋子,当着上仙的面,亲厚的询问可有需要添置的东西,说一声便可。
赵誉的关切令李家人无所适从,像及了黄鼠狼给鸡拜年。
即使同李家人无闲聊的心情,赵誉死皮赖脸就是不走,心下琢磨着许多事,嘴上有一搭没一搭拉着家常,说了一些京师的事情给李家人听。
烤羊腿好了,小二送上门,询问:“可要酒?”
一提到酒,赵誉和李家人的反应如出一辙,不由分说思及忆起洗澡水酿酒的黑历史。
小二推销酒水失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