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尘怔怔望着眼前的黎钰木。几年不见,昔日那个眼神清澈的少年,眉宇间多了一分沉稳,这变化令他一时忘了收回目光。
“你怎么了?”黎钰木皱了皱眉,语气探询。
沈玉尘被声音唤回了神智,收起情绪。他今天来此的目的并非与昔日之友叙旧,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与黎钰木拉开距离。他低头掩去脸上的波动,指尖在袖口处微微蜷起。
但他不能暴露身份,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容易召来麻烦,因此他特意易了容,换上一张“平凡”的脸孔。他暗自庆幸自己早有准备。
“回黎师兄,前些日子家中有急事,特地向掌门请示,回去处理一段时间。听闻宗门出了变故,才匆匆赶回来。”他低着头,语气平静,却故意带上疲惫之态,装成真是长途跋涉后刚回来。
他说话时,眼角余光一直紧盯着黎钰木的表情。他知道,宗门现在正处于多事之秋,任何可疑的人或事都会被放大检视。而他这副毫发无伤的模样,的确容易引人怀疑。
只是沈玉尘没想到,从前那个天真的黎钰木都有所成长了。
黎钰木微不可察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但过了几秒,突然问道:“嗯,那倒巧了。不过,我看你这张脸有些陌生,你叫什么名字?”
“!”沈玉尘的心猛地一沉。他只顾着易容进来,却忘了准备一个合适的名字!他一时语塞,目光不自觉飘向地面,脑中飞速转动。
黎钰木见他迟疑,眼神微微一变,语气冷了几分:“怎么,不方便说?”
沈玉尘抬起头,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我叫易尘。”同时,他底下袖中灵力微动,一道金线无声无息贴上了身旁的守门弟子。
金线侵入的一瞬,弟子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开口:“黎师兄,我记起来了!他是我们门内第十三组的弟子。”
这话一出,沈玉尘暗暗松了一口气,金丝迅速回收。他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更加谦卑,生怕露出破绽。
黎钰木看着守门弟子眼中的笃定,疑虑稍减。他轻轻点了点头,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就在他想要再叮嘱几句时,一名弟子匆匆赶来,脸上仓促。
“黎师兄,通报,灵风宗派人前来支援,现在已经到了掌门大厅,请黎师兄亦一同前去。”弟子躬身抱拳。
黎钰木闻言,眉头一皱,思量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说罢,他转身欲走,却不忘回头吩咐:“现在人手不足,易尘,你去东阁整理一个客间吧。”
沈玉尘低头应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快要藏不住的期待:“是,黎师兄。”眼角余光扫过黎钰木,见对方已转身离去,松了一口气。
随后转身便朝反方向走去,唯恐再多停留一刻会引来更多麻烦。
留下守门弟子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茫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就像是刚从梦中惊醒一般,谁也说不清自己刚才究竟为何那么笃定地帮沈玉尘作证。
沈玉尘一路走着,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的建筑与布局。为保持低调,他的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到什么人。
他今日潜入此地,目的就是为了查明近日黎家叛乱事件,黎家与柳家之间的秘密。
想到此处,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名字——柳明振。
原来柳明振与黎家竟然有关系……
他回想起从前与黎钰木完成冀潭村任务时,曾无意间提到村中香炉乃柳明振所为时,当时黎钰木的脸色分明有些不对劲。
可惜他当时年少,并未深究,只当是任务后的疲惫。如今想来,黎家与柳家之间的关系,或许早在那时便已有着隐秘的联系。
沈玉尘暗自握紧了拳。他知道,这些世家的事情牵涉甚大,若非黎家核心人物,根本无法探得真相。
而黎家核心人物中,他唯一熟悉的便是黎家兄弟,可惜他们修为高深,早已达到元婴境界,根本无法轻易施展傀儡术逼问,只能另寻他法。
因此他才出此下策,亲自潜入黎家机密处,查出两家矛盾之源。
这才能了解当年柳明振为何与白顾辰交集,以及他们如何同流合污,对一村凡人施以灭门之祸。
天色渐渐暗下来,定虚宗四周山头笼罩着薄雾,沈玉尘正计划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待到夜深才行动。
正想着今天就此结束时,却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在客香楼无意听闻,黎家少爷在两家之战中重伤未愈。想到方才那个完好无缺的黎钰木,看来大家口中的黎家少爷,指的是黎源。
他正思索着,耳边忽然传来模糊的声音,由远及近,从一扇木门内传出。
“还以为灵风宗会派什么人来,结果是你,看来灵风宗人手也不是很足。”一个男子的声音冷冷响起,带着嘲讽。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语气轻蔑:“传闻说黎公子重伤,不过看来传言是真的。他脑子确实也不太好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闹着。
沈玉尘闻声,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躲在一旁的阴影中,悄悄调动神识查探,只见屋内的三道身影分别坐在不同的位置。
而且那个低沉的声音……感觉有点熟悉。
他本想继续偷听里头几人谈论的内容,但刚一迈步,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木地板发出“吱——”一声,这一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得令人无法忽视。
沈玉尘瞳孔骤缩,背脊瞬间凉透,暗叫不妙。
一时间,他的脑中乱作一团,只剩下一个想法——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屋内的三人显然也听到了这声响,谈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静默。
“门外有人。”
默逸风的声音低沉。他站起身,脚步极轻走到门前,猛地将门推开。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片静谧的黑暗。
他蹲下身,伸手在地板上摸了摸,随后两指轻轻一搓,若有所思地说道:“这里有极微弱的灵力残留……不过看来只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但若是方才留下的,这个应该是个高手。”
黎钰木听得心慌慌:“那我们不用管吗?”
高座上的黎源,声音不急不缓:“修为低的,不用追;修为高的,追不了。”
.
在木门打开的瞬间,沈玉尘仅调动了一丝灵力至脚下,如滑溜的鱼,逃离现场。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推门而出的是谁,只知道,若是被抓住,事情恐怕会变得极其棘手。
夜色渐深,山峦间星光稀疏,沈玉尘不知不觉来到了弟子们的宿处,在空旷的院落间徘徊,琢磨接下来该躲到哪里,却冷不防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力道,猛地将他往后一拉!
“喂!你是新来的吗?怎么天黑了还在外面乱晃?”粗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语调很不客气。
沈玉尘一时无措地站在原地,回头才看清自己被拉进了一间简朴的宿房。房间不大,陈设却一应具全,木制的床铺发着淡淡的木香。
他抬眼望向那拉住自己的人,是个体格健硕的青年,五官深邃分明,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感觉会是很受人们喜爱的类型。
青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一声惊呼:“哎,你长得也太像个姑娘了吧——”
沈玉尘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吃了屎似的,眼神里像是写着“你再说一遍试试”。青年愣了愣,意识到失言,抓抓头发,讪讪笑道:“啊,抱歉抱歉,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别介意啊!”
沈玉尘叹了口气,懒得跟他计较,正色问道:“你刚才说入夜别在外面走,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挑了挑眉,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最近宗门乱成这样,夜里到处都危险得很,还敢到处乱晃,胆子挺肥啊!”
沈玉尘愣住了:“什么危险?”
青年见他茫然,索性搬来椅子坐下。
原来,定虚宗叛乱的源头遭遇了连环袭击,在夜间对弟子们下手,手段凶残,闹得人心惶惶。
后来找出来原凶是柳家的人,双方因此爆发了激烈的大战。尽管战事暂时告一段落,还是有不明身份的人对弟子们下手,这让宗门上下疲于应对。
青年指了指空着的床道:“我隔壁这位前几天大战受了重伤,暂时回不来,你要是不介意,就先凑合著用吧。”
“谢了。”沈玉尘点了点头,随手拍了拍床铺上的灰尘。
“对了,我叫秦枫,有事就找我啊。”青年咧嘴一笑,随即打了个哈欠,直接倒头就睡。
沈玉尘静静坐在床边,耳边听着秦枫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窗外,一轮孤月悬挂在夜空中,月光洒落在地面。时辰已到,他轻手轻脚起身,推门而出,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他一路绕过几处巡查点,最终来到白天探查过的掌门藏书阁前。
这座建筑在夜色下显得尤为压迫,青瓦反射着月光。
沈玉尘抬头看了一眼这座阁楼,深吸一口气,凝神开启神息,再次提眸时,他的眼瞳瞬间染上金色光芒,视线变得敏锐,连墙内的机关构造也清晰可见。
一番小心翼翼的破解后,他成功进入内部,却已满头大汗。他觉得最难的是找到那些机关后,还要别小心踩到陷阱。如果一个不留神触动了机关,那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来到藏书阁,每个大宗门的藏书阁都藏有他们的高度机密,因此绝非掌门信任之人或下任掌门,其人不得入进。
沈玉尘弹弹身上的灰,他认为这里最有可能藏着记录“黎柳两家秘事”资料的地方。
藏书阁内静得可怕,空气漂浮着一种压抑的气息。沈玉尘扫了一眼周围,迅速锁定了一排标注着“黎柳”二字的书柜。他粗略数了数,竟然有五十多本,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这么多?要看到什么时候……
沈玉尘皱着眉,心底涌上烦躁。
然而,就在他准备翻阅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响动。
“咔嗒。”
一声轻响在静谧的空间中放大了无数倍,沈玉尘瞬间僵住,寒毛直竖。他缓缓回头,死死盯着大门的方向,心跳如擂鼓。
他咽了口唾沫,脑中闪过无数可能。
不会吧......
三更半夜的,哪个好人家来藏书阁啊?
然而,下一刻,门扉微微晃动起来,一道冷白的月光透过门缝映入,那声音变得越发清晰。
“吱呀——”
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了一条缝隙,沈玉尘飞快地缩到书柜后,屏住呼吸,仅露出一只眼睛偷偷观察。
可当他看清门外那人的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攥住了一般,陡然加速。
他瞳孔巨震,死死地盯着那个缓步走进藏书阁的身影,再也移不开视线。
……怎么会是他?
小剧场:
【到最后“易尘”也没有收拾东阁的客房】
当弟子将默逸风带到客房时,入目的是一片厚得能直接当床睡的灰尘,默逸风的脸沉似水。
因此才出现两人互怼现场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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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