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姐姐。”
“小云?”凝月打开门,雨势不小,就这开个门的功夫,肩上溅湿了一大片。可再看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不光湿了大半,一身的泥泞,她连忙将人接进来,带到药房,有些担忧的问道,“是吴婶的腿又严重了?”
凝月拧眉拿过一旁晾晒的棉巾,替她小心擦拭着。
“没有,姐姐的药效果很好,只是连日的大雨,我娘有些担心你,叫我来看看。”
她笑着提了提手中的篮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第一二层放着新鲜的鸡蛋,最下层是新的布料,可见是用心准备的。
凝月自小没有了亲人,一个人住在山上,好在山下的村子民风朴素,待她也极好。
像这样偏僻的村子,看大夫就变成了苦事,高额的看诊费以及取药费。为表达感激,她免费帮助村民看病,富裕的会给她送来吃的用的,其中吴婶最为心细,总时不时的担忧她在山上的生活。
凝月心里淌过暖流,看着小云擦干净湿润润的脸庞缓缓一笑,又取出唯一的一套干净衣服欲要给她换上,小云连摆手:“不用了,我一会回去还得湿,再给姐姐的衣服弄脏了。”
“湿便湿了。”
几番推扯,小云绕不过她还是换了,嘴里还喃喃着:“这下回去娘又得唠叨了。”
她好笑的点了点她的脑袋:“那也不能生病,难不成想姐姐给你开几副药回去。”
小云显然被吓到,一个劲的摇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自然多半都是小云讲着山下的趣事儿,凝月始终抿着淡笑静静听着,手里不闲,切了一些姜片放入烧开的水中。
小小的药炉中,炭火烧起发出滋滋声响。
小云双手捧着煮好的姜汤,一边吹着试探的抿下,圆溜溜的眼睛一边朝着住屋的方向探去,“姐姐屋里是有人吗?”
凝月翻烤衣物的手顿了一下,点头:“恩,前两天山里有人受伤了。”
“受伤了?是遇上野兽了吗,姐姐可有事?”说着她放下手里的姜汤,就要拉起凝月仔细检查。
小姑娘总是活泼的紧,凝月也任由着她,只是检查着,她身上的小人儿穿过她的手臂,越抱越紧。小云深吸一口气,月姐姐身上好闻极了。若是能天天抱着姐姐,自己的身上也会香香的。
“山上这么危险,姐姐为何不听我娘的,就住在我家好了。”
凝月笑了笑,心里倒真想有这么一个妹妹。只是,吴婶的好意她心领,不想再添麻烦。
“山上僻静,且采摘草药也方便。”说到这,她想起几天前她才采摘回来的药,“你在这等一会。”
连着几天难得放松的心情,凝月走出药房时,又变得沉重。此时的她还不知,才离开的这一小会儿,她所有的计划都将被打乱。
*
雨中的纸伞倾斜,冰冷的水滴顺着袖口流入,在这样的炎夏,她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又冷又麻。
几乎不能呼吸,站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
脚下更是如同被地下钻出的鬼魅死死拽住,动弹不得。
顾言酌…醒了,偏偏是这个时候。
房中最明显的陆今跪在地上抱拳,“属下保护不周,愿受殿下惩处。”
而床上坐起的——正是凝月梦中的那个人,如今醒了,记忆里那副伪君子的神态与之重合。
顾言酌面色有些苍白,缓缓摇头,捂着受伤的胸口对着一旁坐着的顾相道:“皇叔可有大碍?”
这便是这个人最虚伪之地,分明是置对方于死地,偏偏能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演的如此真诚。
顾相虽早早便知太子不似表面那样简单,却也猜不透他对自己恨意如此。
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嘲意,看来自己梦里的结局倒也不冤。不过看样子,顾言酌的反应不像是做了预知梦。
他抬眸,薄唇抿着淡淡的微笑:“怕是伤了根本。”
“根本?”顾言酌的视线快速掠过他的腿,嘴角下压,“这可如何是好,陆今,你是怎么当差的,这是哪儿,大夫呢?”
“属下该死。”
顾相望着二人红白唱曲儿,无趣得紧。忽而,目光略斜,与门外的一道视线相撞上,眼眸泛起兴味。
他手中的青白扳指缓缓转动,淡雅的笑容与女子苍白无助的娇颜形成对比。
良久,薄唇开阖:“凝月姑娘怎么不进来?”
……
所有的目光向她射去,她身上的寒毛立起,牙齿发颤,根本不能发出声音。
好在离得够远,顾言酌侧首望去看不真切。
院中打落的花枝,女子的身影在斜照下来的柔和光线下宁静如亘古的长夜,冷白的肌肤,好似流淌着光华的寒玉。
他的呼吸一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这位姑娘是……”
顾相迟迟没有回答,静静地将手搭在膝上。眼睛反而看向陆今,后者抬起头,见到顾言酌的表情,面上一僵。
手拳紧握,他转头,目视着凝月,脸上的表情隐有不甘、有纠结,终是化为妥协。
“禀太子,这位姑娘唤做凝月,是山里的医女,就是她救了您和安王。”
“凝月姑娘……”顾言酌在唇间碾磨,异样的情绪再次涌上,还没来得及抓住,他抬起手拂过额头。
他不认识自己?
凝月意识到时,凝固的血液缓缓流淌到四肢,瑟瑟地向后退了一步。
顾言酌盯着她,背光看不真切,神色温和的道:“我的腿有些疼,不知姑娘可否帮我看看。”
凝月想起来那应该是自己砸的,但早就处理过了。
淋湿的布衣紧贴在右肩的肌肤上,她被望的一阵寒颤,身侧的手紧紧蜷起,“公子的腿正在恢复,痛些是正常的。”
一直站在那儿反而引人疑虑,她的手指尖压红了手心。望着顾相搭在椅子上的手掌,下定心思走去。
“安王殿下可有不适?”
她没有看屋中任何人的眼睛,却也知道这些眼睛此时都汇集在她的身上,水柔的嗓音不由的弱下来,深怕一个不慎暴露颤抖的声线。
顾相刚要拒绝,就见她已经在他面前蹲下示意他翻手。
她额角的发丝粘着渗出的汗黏在额头处,肩上也湿了。一双灵透清澈的眸子楚楚而望,看上去倒比他这个病人还要虚弱苍白。
这般害怕顾言酌?
拧着眉翻转手腕,女子轻飘飘的指腹搭上,仿佛没有一丝的重量,温度也低了些。
他别过脸撑着头,垂下眼睛做闭目养神状。
一旁的顾言酌没有说话,只静静地,面上的温和之色渐消,双目阴凄凄的。
他记得自己在晕倒前,双腿没有任何的伤处,再到陆今找到他时,他的左腿便刺股钻心之痛,他细长的眸眼微眯。
偏偏受伤的是腿,他不得不疑心。
身为太子,以后他便是九五至尊,若是像顾相一样身瘸,那他这么多年在父皇面前的努力便全白费了。
这样的居心,除了安王,他想不到任何人任何理由。可见他的皇叔平日里装出的一副肆意不在乎的模样,都是假的。既然他先不仁,休怪自己无义。
他瞥向陆今,后者朝他点头,一切皆已安排妥当,飞鸽早已传出,约莫着这两日大军便会接他们回京。
大雨渐歇,屋檐积水一下一下,犹断未断的敲打着乌木方形格窗窗沿。
凝月与顾相,一人听着雨水的击打声阖目小憩,一人背对着顾言酌与陆今弯膝,细腻长发垂落至盈盈一握的纤腰。
顾言酌的角度只能瞧见女子三两根水葱似的指尖,忍不住倾歪着身子。
“不知皇叔的伤情如何?”记挂着女子惊人一瞥的容颜,顾言酌的语气有些莫名的急切。
顾相手腕上的力道也微微一紧,他睁开眼,都毋需细看,女子的长而浓密的睫毛颤的如同振翅的蝶翼。
他缓缓靠后,抬眼的动作几分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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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