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诚带领镇南军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定远侯起兵造返,与太子里应外合,已经攻进城了,正朝着皇宫迈进。
皇帝接到消息已是脸色刷白。
上京城里驻兵本就不多,皇宫更是只有一支没经过事的御林军防守,定远军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整个上京城里可谓是一片生灵涂炭。
忽然定远军在皇宫正门前停下了脚步。
守在宫门前的,正是怀王殿下允怀,还有允诚留在上京城里的程前,和一支精兵。
宫门外正上演着一场殊死博斗,允怀和程前的精兵与定远军正打得如火如荼。
皇宫里却也没闲着,太子正带人将皇帝关在了沁心殿,殿外重兵把守,滴水不漏。
太子在皇帝面前摆好笔墨纸砚,将醮好墨汁的笔递给皇帝道:“父皇,请将皇位传与儿臣。”
皇帝年事已高,身体本就不好了,一时之间气愤难当,忍住一口气骂道:“你这个逆子!竟敢串通外人来谋害朕!想让朕传位与你,做梦!”
皇后在一旁轻拍着皇帝的后背,帮着皇帝顺气,一面哀求道:“太子,你身为太子,皇位早晚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太子道:“皇后娘娘,我做的那些事,想必父皇都知道了,我这太子之位也怕是坐到头了,不然父皇急着召诚王回来做什么?不仅如此,我恐怕连性命也难保,我这么做,完全是为求自保啊!”
皇帝气得一阵咳嗽,喘着粗气骂道:“你这个孽畜!枉朕多年来对你悉心栽培,你自己不成器,竟使些歪门邪道大逆不道的手段,这太子之位,你确实不配,是朕看走了眼!”
太子提起剑指着皇帝道:“哼,多年来悉心栽培?你若真心想传位于我,又为何扶持诚王与我分庭抗礼?你分明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能者居之,今天这局面,不就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么?你可还满意?”
皇帝已经说不出来话,只一味的喘着粗气,眼睛通红,似乎能吃人。
太子道:“少废话了,赶紧下诏吧,否则便每隔一刻钟杀一个人,我倒要看看这殿里的人头数能撑到几时?”
皇帝气到颤抖:“你敢!”
太子冷笑一声,一剑将一个小太监从前到后刺穿了。那小太监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直挺挺地倒下了,倾刻间血流了一地。
皇后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残暴的场面,当场晕了过去。
其它的嫔妃太监和宫女们也都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不敢出声,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皇帝咳了几声,一口鲜血吐在案前的宣纸上,血迹在宣纸上晕染开,鲜艳夺目像一朵大红的牡丹。
太子冷笑一声道:“父皇,我看你还是赶紧写诏书吧,离下一个还有一刻钟,够你写诏书了。”
宫外的战争异常惨烈。程前训练的精兵固然厉害,可定远侯既要起兵造反,肯定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之辈。
再加上定远军胜在人数众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纵使程前的精兵再厉害,也架不住这如海潮般的无休无止地进攻,铁打的人也有累倒的时候。
允怀和程前也都身负重伤,浑身是血,精兵更是只剩下了最后十几个人。
众人都抱了必死的决心,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
在精兵只剩下七八个人还在殊死搏斗的时候,允诚终于带着镇南军赶到了。
镇南军士气高涨,势如破竹,一举拿下了定远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亘古不变。
定远军没了主心骨,一下子便全军覆没了。
允怀看到允诚出现,心中松了一大口气,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允诚接住允怀,看到允怀满脸是血,心中一阵酸痛。
允怀笑了笑道:“五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允诚道:“七弟,对不起,我来晚了……”
允怀笑了笑,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旁边一位副将上前禀报道:“殿下,程将军似乎快不行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允诚点点头,命人将允怀送回王府养伤,便起身去看程前。
程前受的伤比允怀更重,眼下似乎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程前艰难地说道:“诚王殿下,我,我总算没有辜负你的嘱托……”
允诚道:“辛苦你了,先别说话,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伤养好了再说吧。”
程前虚弱地摇头道:“不,我不行了,我一个罪人,如今也算是,将功赎罪死得其所了,只是,我的父母妻儿……”
允诚握住程前的手道:“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会照看好!”
程前终于放心,慢慢闭上了眼睛。
允诚一腔怒火,起身上马,长驱直入直奔皇宫。
在太子又要伸手刺杀一名宫女时,允诚人未到箭先到,一箭射穿了太子拿剑的手。
太子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地,太子“啊!”的一声捂住被射中手,痛苦地脸扭曲成了一团,眼泪与鼻涕齐飞。
随即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允诚在沁心殿前下马,进殿,镇南军也进来,围住了太子一伙。
允诚跪下道:“参见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皇帝见是允诚及时赶到,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
皇帝点点头道:“诚王回来的正是时候,诚王救驾有功,理应论功行赏。”
这一场变故,皇帝大病了一场。皇帝似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强撑着上朝,安排继位后事。
“即日起废除太子之位,传位于诚王。”
安排好继位大事后,皇帝便过起了隐居的生活,朝中一应事务都交给允诚处理了。
皇帝到底年纪大了,不复年轻时的杀伐决断,对太子仍是留有仁慈之心,自从那日被允诚拿下后,虽打入天牢,却迟迟未发落。
皇帝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终于在年后正月初八,皇帝驾崩。
允诚即位,于正月十五举行了登基大典。
允诚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发落了前太子及其余党。
“二皇子允贤愚蠢至极,先是为了削弱朕的势力,与北祁勾结,害死一代忠良镇北将军,后四处散播谣言于朕不利,甚至为了打击朕,连强抢民女的事都做得出来,后是为了逼迫先帝交出皇位,与西南定远侯勾结起兵造反,太子无德,犯下种种滔天大罪,罪不容赦,将二皇子打入死牢,三日后问斩。太子一党其他人等,皆削去官职,交由大理寺处理。”
消息传到南海郡,竹叶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心道:“你成功了,恭喜你!”
开春后几个月,天气渐渐回暖,允怀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允诚派允怀前去南海郡接竹叶回上京城。
允怀险些惊掉了下巴:“什么?竹叶在南海郡?”
允诚点头道:“不错,我也没有想到,我们找遍了上京都找不到她,原来她竟然躲在我南海郡去逍遥自在了,对了,她还又开了一家居酒屋,菜品酒水都不错,在南海郡也是声名在外,你可以去尝尝。”
当允怀风尘仆仆赶到南海郡时,发现竹叶果然是在这里逍遥快活。
竹叶知道允诚会派人来接她,却没想到来的人竟是允怀。
故人重逢,竹叶还是很高兴的,可惜却还要想着该如何拒绝,心中又平添一份酸楚。
允怀在居酒屋逗留了几日,把竹叶店里所有的菜品酒水都品尝了个遍,才心满意足地准备打道回府。
却不料竹叶竟不肯跟他回上京!
允怀懵了:“你,你不愿回上京?为什么?”
竹叶道:“我在这里逍遥自在惯了,懒得受那皇宫里的诸多规矩束缚。”
允怀道:“你可拉倒吧,你在我五哥面前从来没有规矩二字,谁能束缚得了你?”
竹叶摇头道:“不一样了,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会有许多的身不由己,我又何必去徒增烦恼呢?”
允怀急了:“我还是不明白,你与我五哥相识于微时,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你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竹叶道:“我从小出身卑微,却偏偏最是怕死,这一路走来,都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步行差踏错便丢了小命。好不容易脱了奴籍,过上了平民百姓的日子,逍遥自在了几年,你又何必逼我再重新回到那如履薄冰的生活里去?”
允怀道:“我五哥那样喜欢你,难道还不能保你周全吗?你到底在顾虑什么?怎么就扯到怕死不怕死的问题了?难道跟我五哥在一起就会有生命危险吗?”
竹叶摇头道:“他已是九五至尊,却也会身不由己,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也为了延绵子嗣,将来总会有大把的后宫佳丽。”
“我一无根基,二无杀伐决断的手段,我所凭借的不过是皇上的宠爱,而这宠爱又势必将会引来各种的嫉妒,叫我如何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中生存?纵使皇上他能保护我,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再说……皇上的宠爱可实在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了,万一哪一天,他有了新欢,那我将如何自保?”
“我,我很怕死,只想平平安安地好好活着罢了……”
允怀道:“你这么怕死,当初为何不嫁了方鑫,却要冒险拒婚?你这么怕死,当初为什么不干脆从了太子,也免得受那牢狱之苦险些丧了命?你这么怕死,就不怕皇上治你个抗旨不遵之罪?”
竹叶……
竹叶道:“做人要有底线的好吗?我虽然怕死,却也不想苟且地活着。皇上他答应过我,我不愿意的事情他不会勉强我的。”
“说我负心薄情也好,说我自私自利也罢,终究是我对不住他了……我,我终究还是更爱我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多说无益了。允怀没有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吧,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你多保重吧!”
竹叶眼含泪水,轻轻拥抱了一下允怀。允怀拍了拍竹叶的肩膀道:“走了!”说完便钻进马车出发了。
竹叶看着远去的马车,泪如泉涌。
小豆子在一旁看了也跟着落泪道:“姐姐,你思虑太重了,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