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陷阱 第9章 第 9 章

像是预料到了徐雾会不自在，虞衍没选那种看着就很高档的西餐厅，而是找了一家在附近学生口中评价不错的餐厅。

徐雾也知道这家餐厅，虞衍请客，他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只是……

徐雾僵硬地看着大厅里成双成对的情侣，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徐雾看过介绍，这里确实也不是专门的情侣餐厅，不过大概因为是周末的晚上，情侣出来就餐的就会相对平时多一点。

但……这也太多了吧？

他偷偷去看虞衍，虞衍倒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态度自然，似乎并不觉得这有问题。

徐雾收回目光，果然还是自己多想了。

虞衍定的是包厢，这也让徐雾松了空气，不然他和虞衍坐在一堆情侣中间，怎么想怎么怪怪的。

菜都是虞衍点的，徐雾本来也不挑食，只是当菜全部上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意外，大部分都是他喜欢的菜。

是问了苏林学长他们吗？徐雾不觉得虞衍之前会去关注一个并不算熟识的普通学弟爱吃什么菜，多半是为了感谢他，所以专门去问了别人吧。

虞衍做什么事情都体贴周到，并不是对他特殊。

上最后一道菜的时候，服务员笑着给他们送了两个礼盒，说这是本次情侣活动的赠品。

听到“情侣活动”这几个字，徐雾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他总算知道今天餐厅里的情侣为什么这么多了。

徐雾看向对面，虞衍也是一脸讶异，并不知情的样子。

也对，虞衍应该只是随便找了家推荐多的餐厅，并没有关注他们的活动。

这个乌龙实在是太大了，徐雾立刻摇头否认道：“你误会了，我们两个不是情侣。”

服务员听他这么说也是一愣：“两位不是吗？”

这时代同性情侣并不稀奇，加上他们这次活动的宣传力度非常大，一般来说这段时间过来吃饭应该都知道他们的情侣活动。

所以反正只要是两个人一起来的，餐厅都会赠送相应的礼品，服务员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不是的。

服务员表情有些古怪，要是大厅的还好说，但这可是包厢，情侣活动期间的包厢最难定了，这两个人专门过来选了最好的位置，结果搞了半天不是情侣？

但对面都这样否认，服务员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礼盒留了下来，让他们当做是普通的纪念品。

情侣礼盒，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是配套的，徐雾看着里面明显精心设计过的情侣项链，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收下吧，”虞衍朝他笑了笑，“确实做得很漂亮，就像刚才那个服务员说的一样，就当做是纪念品吧。”

徐雾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把礼盒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就当是纪念，徐雾想，虽然在他和虞衍这里，这条项链所代表的含义并不相同。

吃完之后，徐雾和虞衍走出包厢，刚好看见大厅里一个男生在跟对面的女生告白。

听他们传过来的声音，似乎是男生想在毕业前最后赌一次。

徐雾愣愣地看着他们出神。

虞衍也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徐雾转过身摇摇头，“我们走吧。”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自己，徐雾是彻底的悲观主义者，如果知道一件事注定会凄惨地结束，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所以像这样站在虞衍身边就很好了。

至少虞衍以后想起他的时候，不会是什么死缠烂打得很难看的追求对象。

*

那晚吃过饭之后，徐雾和虞衍之间的联系就多了起来。

徐雾不好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方面，他控制不住地想靠近虞衍，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清楚这本质上就是延迟处刑，他现在和虞衍走得越近，以后想要割舍掉就会更难。

而他总有一天要面临那样的时刻。

为了让自己暂时摆脱那些控制不住的情绪，徐雾刻意地让自己忙起来，暑假他找了个实习，因为公司离学校很远，他开始在附近找出租屋。

徐雾对出租屋的要求只有能住就行，他没有太多的预算，因此选的都是些环境比较一般的，住在那里的什么人都有。

徐雾搬进出租屋的第一天，就撞上了隔壁对门的两户人在吵架，火气上头的时候甚至抄起了家伙，眼见就要发展成混战，徐雾很冷静地走到他们中间，当着两伙人的面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现在不是以前，做什么事都得考虑后果。

那两户人之后对徐雾的态度都不怎么样，背后阴阳怪气了好几次，房东后面也来找过徐雾几次，明显有些担心徐雾就此退房。

但徐雾并不是很在意，他待过更糟糕的环境，知道这类人其实最欺软怕硬，没什么好担心的。

实习生的工作并不轻松，徐雾经常从早忙到晚，难得有能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徐雾会盯着和虞衍的聊天框发呆。

他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徐雾有时候也会萌生出去虞衍说话的念头，但他和虞衍的生活天差地别，徐雾总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提起的共同话题。

虞衍明年就要毕业了。

到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果然还是这样的结局，徐雾想，总是这样的结局。

下班的时候，徐雾被一个同事叫住，对方邀请他一起去吃饭，徐雾听他说了一会儿，知道其实就是公司员工团建。

徐雾犹豫了一下，对方实习期间教了他很多，加上这不是对方第一次邀请他了，因此她最后还是没拒绝。

等到了地方，徐雾就隐约感觉有点不妙。

很吵闹的酒吧，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人头晕，桌面上摆满了酒，徐雾到的时候，已经有一批人先喝起来了。

这和学生时代的聚会不一样，你不喝酒那是不给对方面子，徐雾没那个资本得罪人，虽然尽量躲了，但还是一杯一杯的往喉咙里灌了不少酒。

徐雾的酒量真不好，眼角几下就见红，莫名让人想到雨夜被打落翻叠的潮湿海棠。

同事看他看得愣了，下意识就想伸手去碰他。

徐雾这会儿还留存着一点意识，直接避开了对方，他站起身道：“我有点想吐，抱歉，先去一下卫生间。”

刚走出包间徐雾就有点站不稳了，但还是扶着墙坚持走到了卫生间。

他没吃什么东西，全程只是灌酒，因此吐也没吐出来什么，只是感觉自己既胃疼得厉害，脑子又发晕。

同事一直跟着徐雾过来，见他彻底不行了，就要过去扶他。

但他才刚往徐雾的方向走了几步，一个身影就先他一步出现，把徐雾整个打横抱起来。

突然被人截胡，同事又怒又惊：“你谁啊？！快放我朋友下来！”

“你朋友？”

虞衍慢条斯理地复述他的话，余光淡淡地瞥他一眼，同事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像看死人。

虞衍平时愿意装好脾气的绅士，但这不代表他真的就是那样的人。

“你到底是……”

“我是他男朋友，”虞衍忽然笑了，“记住了吗？”

*

虞衍一点也没有为冒充徐雾男朋友的身份而感到愧疚。

他一路抱着徐雾走进楼上的高级包厢，叫人去拿醒酒茶之后，虞衍用热毛巾擦了擦徐雾的脸。

临近毕业，家里让他接手的工作更多了，虞衍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几乎空不出什么时间，他本想过段时间去找徐雾，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还是醉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虞衍垂眼凑近看他，低声道：“怎么也不让你的男朋友照顾好你？”

“现在你躺在这里，他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你原来喜欢这样的废物吗？”

虞衍说话的语气少见地刻薄，完全没有平时体贴温柔的模样，言语中就差没把徐雾的男朋友和不可回收垃圾并列了。

徐雾混乱中隐约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具体的听不清，但好像大半都在说他喜欢的人的坏话。

已经完全被酒精蚕食理智的徐雾睁开眼，脑子太迷糊，他也认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对方从刚才就一直说自己喜欢的人的不好。

残存的情感本能让徐雾下意识反驳道：“他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因为晕，徐雾连说话都很费劲，但还是努力为虞衍辩解。

“他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不能这样说他！”

虞衍周身的气压瞬间就低了下去。

但指望一个连人都认不清的醉鬼察觉到这些显然是不现实的，徐雾撑着床坐起来，一副要继续给自己的“男朋友”平反的样子。

“他真的很好……温柔，体贴，”徐雾迷迷糊糊地掰着自己的手指数虞衍的优点，“成绩好，做什么事情……唔，都很优秀，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徐雾想，虞衍的优点真的很多，他十只手都数不完，以至于等服务员端着醒酒茶过来，徐雾还在那跟虞衍细数“男朋友”的种种优点。

虞衍眼底像是被暴雨前的乌云遮着，几乎压抑不住的阴暗情绪。

服务员进来的时候被虞衍的脸色吓了一跳，差点把整杯醒酒茶都洒在床上。

也不管后面会不会被人投诉，她想都不想放下醒酒茶就跑，生怕自己晚一点就被房间里那危险的低气压给撕裂了。

听到最后，虞衍甚至笑了起来。

气笑的。

“你这么夸他，那他现在人又在哪里？”

虞衍的声音压得又低又危险，但凡是神智清楚的人在这里，这会儿应该都能意识到那种风雨俱来的危险，但现在的徐雾刚好就缺少这样的东西。

徐雾因为这个问题迷茫了一瞬，他当然不知道虞衍在哪里，他垂眼低声喃喃：“我不知道……我找不到他在哪里……”

他也不能去找他。

没有合适的身份，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虞衍原本心中鬼火冒，这会儿看徐雾怅然若失的样子，那点火气也被压了下去。

他调整自己的语气到徐雾最熟悉的温和状态，轻声道：“那就换一个，不要找他了。”

虞衍想徐雾刚才列举出来对方所谓的优点，如果徐雾喜欢那样的，他就也变成那样。

没什么难的。

“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的人也不是没有，”虞衍低声在徐雾耳边循循善诱，“换一个随时都会出现在你身边的，不好吗？”

徐雾愣愣地看着他，实际上眼睛根本无法对焦，但他好歹是听清楚了这句话，徐雾垂下头，声音闷闷的。

“不一样，其他……其他任何人都和他不一样。”

虞衍心里又开始冒鬼火。

他强按着自己的额角，怕自己一下子没忍住就在徐雾这把自己之前的人设崩个天崩地裂。

虞衍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旁边的醒酒茶。

都说酒后吐真言，但有些“真言”不听也罢。

徐雾刚才完全是凭着本能为自己喜欢的人跟虞衍辩论，因此想说的话刚说完他就犯困，身体没了支撑，一下子就往床边栽倒下去。

虞衍眼疾手快地扶住，然后揽着他的腰到自己的怀里。

“喝完这个再睡，”虞衍耐心地说道，“不然你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痛。”

然后徐雾已经进入了醉鬼的第三阶段，什么也做不了只想睡，虞衍一直在他耳边说话，他反而更晕。

徐雾下意识扭头避开虞衍递过来的勺子，动作幅度有些大，勺子里的茶水就全落在虞衍的手上。

茶水顺着虞衍的手腕往下滴落，一直落到徐雾的脖颈上。

衣领的扣子早就因为太热被徐雾自己扯开了，冷白的皮肤因为发烫呈现出胭脂一样的红色，那滴茶水像是忽然激发了徐雾身体的干渴，他无意识地仰起头，亲吻虞衍被茶水沾湿的指骨。

下一秒，徐雾被整个压在床边，一下又一下地被掠夺属于他的空气。

徐雾几乎要被溺毙的时候，压着他的人终于退开，徐雾没有意识，但身体本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只是过去不到几秒钟，那种窒息的压制就卷土重来。

徐雾茫然中感觉自己像被某种兽类盯上，那只兽严丝合缝地压着自己，极其专注地品尝他皮肉的味道。

与此同时，有微凉的茶水顺着他的唇缝进入。

等装着醒酒茶的杯子彻底空下来，徐雾才感觉自己被放过，他没有余力去思考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

虞衍看着徐雾异样泛红的唇色，忽地闭了闭眼，以此平息他身体里依然没能完全熄灭的燥火。

他给徐雾盖上被子，然后走出房间，他得先去外面收个尾。

虞衍是临时跑出来的，包间里的人都意外他的突然离开，毕竟虞衍处事一向周到，像今天这样无缘无故就丢下其他人走掉，可以说是非常不对劲的表现了。

不过虞衍到底是虞家板上钉钉的下任继承人，不会有人故意拿这个点去挑他的刺。

但嘴上不说，大家心里也还是好奇他刚才到底出去干什么。

虞衍的表情滴水不漏：“一点私事，继续吧。”

宋瑜坐在角落里，一声也不吭，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虞衍也在这里一样。

往常这种时候宋瑜一向是最激动的，他喜欢虞衍在圈内不是秘密，但自从上次落水，宋瑜的朋友就发现宋瑜变了很多，不仅不再一直衍哥衍哥的叫，见到虞衍的时候甚至还有点说不上来的畏惧。

宋瑜永远忘不了虞衍那天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他喜欢的人恐怕其实根本不是他平常看见的那个样子，真正的虞衍是一个根本就没有心的怪物。

而你最好也别期望一个怪物会懂什么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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