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照星河 第16章 星月

好半天，姚杨缓缓扣了一个问号。

但是没有下文，目的已经达到了，谢珩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二班的人对谢珩平时的处事风格十分了解：没什么事是绝对不会在群里说话的，真有什么事需要商量或集体决定的，也是负责人亲自找到他说事。

但是这尊万年不冒泡的机器人，近期两次在群里现身居然都是为了许衿。

群里已经有人开始好奇了：

[珩哥，你跟许衿关系不错啊？]

[诶？不对啊，这么快给出答复，难道现在许衿跟你待在一起？]

[什么都八卦只会害了你们！]

[咱们不是在讨论聚餐的地点吗？怎么画风变了]

谢珩那条冷漠的回复立刻就被激烈的讨论顶上去了，他把手机随意地扔在一边，看了眼窗外。

雨小了很多，不打雷了，从这个角度往下看能看到更远一点的商场炫彩的灯光，他那背几个小时古文背得晕晕乎乎的脑子突然冒出点新想法来：

“许衿，想求你件事。”

被叫到名字的人笔尖一顿，疑惑地看着他，本能地觉得他要说的事不是什么好事：“什么？”

“你转来也快一个月了，还一直没加咱们班群呢。”他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我把你拉进来吧。”

这是个很小的要求。

前提是如果不仔细琢磨的话。

刚才在群里那句宣誓主权般的发言已经让他那没什么用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他还想再得寸进尺一点——

许衿没加过其他人，那他就是独一份，谢珩很享受这种“我就是唯一”的感觉，自然而然也就飘了。

许衿是失忆了，不是傻了，这点东西她还是能琢磨出来的，有点无奈：“谢珩，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

谢珩被这句话逗笑，肩膀都在一颤一颤的：“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不答应。”许衿想都没想就立刻断了他的念想，“我平时不用微信，也很少会玩手机，跟你有好友那是因为我们以前认识，加群也没什么用，要聚餐或者其他活动可以直接把我排除在外。”

这番话说得平静，但是谢珩听得心里一痛。

上次从医院回来以后，他会有意识地让许衿多接触一些开心的事，虽然没指望能根治她的心病，但哪怕能有点作用也是好的。

但是今天听她说的这些话，他明白了。

许衿一直把自己装在一个壳子里，她自己不会主动出来，也不希望别人进去打扰她，她想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个人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谢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垂下目光，眼神有点落寞，声音低沉：“你也可以看看群里，班上会有很多有趣的事，还有很多活动安排之类的……”

许衿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化，也意识到了点什么，心里不太好受，抿了抿唇，看向谢珩：“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答应你，但是有条件。”

谢珩：“什么条件？”

“下个周月考，只要名句默写这一项你不扣分，我就答应你。”许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给谢珩倒了一杯水，又坐下来，“这样可以了吧？”

最后这句话好像是在照顾谢珩的情绪。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莫名就开始觉得他方才落寞的样子有点可怜，只不过是这个一个小请求，却让他这么上心，这让许衿心里有点不舒服，自然而然就说了这些话。

谢珩很明显愣了几秒钟，随即意识到许衿的小心思，惊喜与震惊并存，失笑道：“行，那说好了，不许反悔。”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天阴沉沉的，应该还要再下，谢珩趁着这个空档准备走了，林雅舍不得：“小珩，以后想吃阿姨做的饭就来，不用见外。”

“谢谢阿姨。”谢珩笑着回应，“今天打扰您了。”

他换好鞋，把自己湿了的裤子搭在手臂上，往林雅身后看了一眼，但是许衿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出来送他。

还挺绝情。

第二天回学校就炸开了锅，关于“谢珩跟许衿是什么关系”的讨论度直接在二班呈几何级别上升。

许衿对此还一无所知，照常来到回到座位上把书包整理好，周天下午和晚上是要做卷子的，但是离上课的点还有大约十五分钟，并不着急。

尹星晚一边看书一边啃桃子，见到许衿来了连个眼神都没给，完完全全把同桌当空气，许衿也没有打扰她，尽可能小声地收拾书包。

突然，尹星晚说话了：“三中抓早恋，你们两个收着点。”

许衿拿着书的动作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早恋？”

“哦，原来不是。”尹星晚又啃了一口桃子，“当我没说吧，不好意思。”

许衿收回目光，心里觉得疑惑，总感觉应该是发生了点什么，但是姜宁还没来，班上又没有熟人，她也没法问，只好作罢。

月考就定在下周四周五两天，考试安排很紧张，周末一过转过头的周二就开始放国庆小长假了，所以即将考试的低气压并没有让班上的氛围变得压抑。

苏子哲看不懂了：“珩哥你要变异啊，怎么天天捧着语文书背古文。”

谢珩懒得跟他说，应付道：“你少说几句，月考要来了，又想考倒数第一？”

苏子哲嘿嘿一笑，没脸没皮地往谢珩身上凑：“你跟我说这话就见外了，倒数第一我哪敢跟你抢，你给我垫底我也放心……”

前桌的黄凯实在忍不住了，转身一脸好奇地看着苏子哲：“诶，我之前就挺想知道的，你们拼谁倒数第一是不是特别爽啊，比比谁更能摆烂，啧，想想就爽。”

谢珩瞥了他一眼，吓得黄凯赶紧住嘴：“对不起珩哥！我这话不是针对你！我就是……”

“哎呀知道了。”苏子哲冲他摆摆手，一脸嫌弃，“学你的习去，不是说这次考试退步就别想出来聚餐了？”

黄凯跟苏子哲一个寝室，平时关系也不错，成绩中上游，不打架，听了这话立马愁眉苦脸：“害，别提这事了，我妈说了，但凡退步，国庆就别想出门了，虽然一共也才放四天，但是苍蝇腿也是肉啊。”

苏子哲被逗得直乐。

月考在紧张的期待中如期而至，不是大考试，所以不分考场，是在自己班按照学号排座位考试。

许衿虽然在星海成绩不错，但转学以后这份成绩只作为一个参考，并不作为考试座位排序的依据，所以她理所应当地坐在全班最后一个座位。

谢珩就坐在她前面。

许衿之前想过他成绩可能不好，但没想到居然是倒数第一这种程度，属实让她震惊了一把。

开考前几分钟，谢珩突然往后靠，后背抵在许衿的桌子上，露出半个轮廓好看的侧脸：“许老师，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啊。”

许衿不动声色地把桌子往后拽了一小截，谢珩猝不及防跟着桌子一动，差点摔倒，稍显狼狈地扶稳坐直，不仅不生气，脸上居然还在笑。

发卷的铃声响起，卷子从第一排往后传，许衿拿到卷子浏览了一番，定下心来。

卷子不难，出的题也是中规中矩，她答语文卷子向来有个习惯：先看最后的作文，看个题目，提前构思，这样前面的题做完以后写个大纲就可以直接动笔写作文，节省了很多时间。

笔尖在卷面上唰唰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伴随着卷子和纸张翻动的声音，窸窸窣窣，许衿时常想，诗歌鉴赏里的“动静结合”或“以动衬静”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氛围。

上午考完了语文和物理，收完卷整个班怨声载道，不为别的，物理这次出的题很难，最后一个大题把刚刚学过的万有引力和机械能结合起来考，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姜宁挽着许衿的胳膊：“完了，物理这次能不能及格都不好说了。”

“没事。”许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于是开始套公式，“你不会别人也不会，不用担心。”

回寝室的时候王露正在捧着英语笔记本背作文，另一个室友叫郭文雪，是英语课代表，成绩还不错，能稳定在班级前十名，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人不错。

见到许衿回来，王露立刻撂下笔记本凑过来：“许衿，你觉得今天上午的题难不难啊？”

许衿认真想了一会：“还是挺难的吧。”

郭文雪从上铺露个头出来：“我今天中午去办公室给老师送东西，听到办公室的老师在说你呢。”

“啊？我们青青讨论度这么高吗？”姜宁来了兴致，赶紧踩着凳子扒拉着床边继续问，“讨论的啥呀？”

“语文卷子！听说许衿答的还不错。”郭文雪两眼放光，“许衿，你还真是深藏不漏啊，是不是星海那边的教学质量比咱们这高一点？”

许衿倒是没有太意外，三中一向以效率著称，前一天考完试，第二天成绩就能出来，老师也是主打一个雷厉风行，除了语文和英语这样要批改作文的学科，其他学科无一例外都是隔天出分。

她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摇了摇头，回答道：“星海那边……跟这边一样，就是教学模式不太一样，要说教学质量，我感觉差不多，都很好。”

很官方。

郭文雪和王露也都习惯了许衿不爱开玩笑不爱说话，也就没继续问。

下午还有考试，许衿刚睡醒还有点困，她坐的位置靠窗，炽热的阳光就这样毫无遮挡地落在桌子上，很不舒服，而且很刺眼。

许衿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抬头看了看窗帘，发现窗帘是电动的，这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不知道要怎么去操作。

身后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一阵清冽的薰衣草香飘来，谢珩站在她身边：“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