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蓝海苑管理一直很严格,外来车辆必须登记才能放行,赵叔把车停在东门。
光是从东门走到单元楼这么一段路就淋了不少雨,雨伞压根遮不住这么大的雨。
外面又是一声惊雷,刺眼的闪电猛地闪过,有一种电影里末日片的氛围,许衿把伞收起来对着没人的地方甩了甩水,看着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心脏深处有某个地点隐隐作痛。
曾经在那艘巨型游轮上,她完美的演奏刚进行到一半,同样的一声惊雷毫无征兆地刺进严实的演奏大厅,后来许衿才反应过来,那不是雷声,是枪声。
一些不好的回忆顺着雨丝爬上她脆弱的神经,她打了个冷颤。
谢珩也同样收了伞,侧移一步,正好挡在风口上,轻声询问:“冷吗?”
许衿摇摇头,脸色苍白:“没事,上楼吧。”
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基本没人出门,电梯中间没停,她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还没回过神,门从里面开了。
林雅把头发盘起来,身上围了一个围裙,脸上的笑都快把眼睛挤成一条缝了,乐得合不拢嘴:“衿衿,小珩,哎呀快快快进来,下这么大的雨我还担心你俩别淋成落汤鸡呢。”
许衿跟谢珩对视一眼,然后进门换鞋。
谢珩倒是很会说话:“林阿姨,打扰您和叔叔了。”
“不打扰不打扰。”林雅急忙拉着谢珩的手把他拉进来,“小珩,今天你许叔叔做了你最爱吃的酱豆腐和清蒸鱼,虽然比不上你们自己家里吃的东西哈……”
“怎么会。”谢珩换好鞋,故作惊讶地说,“您和许叔叔做的饭是我最喜欢吃的,多少钱都买不来。”
许正荣还在厨房忙活,正巧最后一道菜上齐,他端着菜出来,见到自家女儿和谢珩湿透的裤腿,皱了皱眉头:
“裤子怎么湿了?来,小珩,来我房间换一条,叔叔有几条运动裤,你应该穿的上,还有衿衿,去把湿衣服换了,别感冒了。”
谢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热情的许正荣拉进卧室。
卧室的布局还跟以前一样,他小时候特别能闹腾,爸妈不在身边,家里只有一个每天按时来做饭和收拾卫生的钟点工,经常觉得孤独,这种属于家的温暖,他只有在许衿家里才能体会到。
也难怪很多人私下里叫他“私生子”,一开始他还会觉得生气,后来渐渐也就接受了,毕竟说得也没差,一年到头他能见到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有许衿,每次听到别人叫他私生子的时候,她瘦小的身影总挡在他前面,争得面红耳赤,直到对方说不过她落荒而逃她才会停下,然后转过身对着他笑。
许正荣从箱底找出一条墨绿色运动裤,很宽大,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小珩啊,你凑合穿,叔叔这实在没什么适合你的裤子,这几年出任务什么的,事多,也没买点居家休闲的衣服。”
谢珩接过裤子:“谢谢叔叔,您最近还是很忙吗?得注意休息啊,天天这样高强度工作,身体会吃不消的。”
许正荣永远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一听这话直接大手一挥:“哎呀我这么多年一直是老样子,反倒是你,这几年不见真的长大了。”
谢珩手中的动作一顿,似乎在细细琢磨许正荣口中的“几年不见”。
“开学也有一段时间了。”许正荣没有注意到谢珩的动作,像唠家常一样问他,“学习这方面能跟得上吗?”
“嗯,还好。”
“你这孩子脑袋瓜聪明,学什么都不成问题。”许正荣乐呵呵地递来一个毛巾示意他擦擦头上的水,“但是也别压力太大了,劳逸结合。”
许正荣还是那副老样子,待人热情,脸上总是笑嘻嘻的,光看外表很难把他与从警数十年的刑侦大队长联系起来。
但谢珩知道许正荣是一个多么优秀的警察。
“衿衿刚转学过来,还有很多东西不熟悉。”许正荣道,“你跟她正好在一个办完,要是可以也希望你能多帮帮她……”
“那是当然了,您放心吧许叔叔,学校里的事好有我呢。”
许正荣感动得一塌糊涂,刚要说话,门外传来林雅的声音:“老许,干什么呢啊?找个衣服找半天。”
“来了来了。”许正荣拍拍谢珩的肩膀就出去了,林雅在门口拿着锅铲一脸不高兴,出门就唠叨。
许衿换了身衣服,好像是整套的睡衣,纯白色的,上面有几个可爱的小熊,下半身的短裤刚好能露出两条笔直纤细的腿,她看了看谢珩,问:“怎么还没换好。”
谢珩掩下情绪,冲她笑:“你在这看着我怎么换,还是说……你想进来看我换?”
话没说完,门就被许衿砰一声关上了。
谢珩失笑,利落地把裤子换好,许正荣的裤子穿在他身上的确很肥大,太宽了,感觉哪哪都透风。
饭吃到一半许正荣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林雅一边抱怨一边给他准备好刚熨烫的制服,还嘱咐他执行任务注意安全。
雨没有小的趋势,电闪雷鸣,许衿开了灯,把自己的桌子空出来一块。
“你把书拿出来,我给你通一通字词的意思,好背一点。”说着,许衿把台灯打开,暖黄的灯光倾泻在纸面上,跟窗外呼啸的狂风骤雨形成鲜明对比。
谢珩很听吩咐地坐下来,目光落在台灯底座的一个小挂件上——那是一个小蜜蜂的挂件,能看出来已经很旧了,半只翅膀残缺,腿还掉了一只,表面还能看出一点磨损。
许衿平时应该是不喜欢这类东西,书包上和其他地方从来没有装饰过这种小挂件,那很有可能……这个挂件不是她的,或者说对她意义不同。
“先从第一篇课文往后顺,《过秦论》的写作背景还是要了解一下的,你在看哪……?”许衿已经翻开书拿着笔准备帮他捋一捋注释和翻译,一抬头看见谢珩正心不在焉地盯着某个方向。
她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谢珩,你认真一点,下个周就要考试了,你背不下来这几分就不要了吗。”
谢珩单手撑着头看她,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许老师,我好好听。”
许衿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已经答应的事也不好反悔,只得依照原来的计划帮他疏通一下古文和诗歌里难懂的字词。
出乎意料的是,谢珩听得还蛮认真,不仅没有走神,还认认真真在课本上记了笔记,许衿把开学到现在学的几篇古文和古诗讲完以后,谢珩就开始专心捧着书默默背诵。
许衿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但是震惊归震惊,她面上看不出来有异,安安静静把这个周的错题和笔记整理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谢珩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呜呜震动两声。
他打了个哈欠,笑着请示:“许老师,能看个消息吗?已经连续学习超过两个小时了。”
许衿没说话,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整理错题。
不出所料,群里关于国庆放假那几天姚杨要请客的生日聚会已经聊了几百条了,谢珩放下笔活动活动酸痛的肩背,一目十行地扫完了消息,大致了解了情况。
就在这时,一条消息跳出来:
姚杨:[许衿是不是还没进群,大家有没有方便的拉一下?]
王露:[嘶……还真没有,虽然我们一个寝室的,但是她平时也就跟姜宁走得近一点。]
王露是许衿的室友,跟姜宁一样是住宿生,许衿走读,跟其他人的感情也没有多深,顶多是见了面打个招呼的程度。
谢珩看着那条消息,心一痒,侧过头懒洋洋地看着许衿:“国庆放假姚杨请我们吃饭,想不想去?”
许衿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就算了吧,跟他也不熟,去了不是给他添堵吗。”
“哦。”谢珩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消息一发出去,聊天界面至少静止了半分钟。
谢珩:[许衿说她不想去,大家自行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