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的事,杗记不太清了。她那时已是半晕厥的状态。
她的未来该怎么办?不管她是谁的户下,那杗就得尊白母一声娘。除非白母死了,不然她可受不了。
“小生,你把我休了吧。”
可仔细想来,应该只有白大毛才能休她才对。这该要杗怎么办,她没有未来了是吗。
在那昏暗狭小的房间里,杗正坐在唯有的窗户前。那窗户就是牢房的栏杆,与窗纸一同隔开了杗与外面的世界。
杗从未去尝试搓开窗纸,因为她见过外边,已没了那期望。
微弱的光透过窗纸撒进来,朦胧得照在杗苍白的面容。她注视着手中的铜镜,望着反射中站在门处的身影。
“杗,我送你回东仙园可好。”
“你可真会送我回去?你母亲可愿?你觉得我还像东仙吗?”公孙杗不想回头看他,她想要的自由他给不了,只会像栓住自己的狗一样,栓着她。
被囚在人间的东仙,还能是仙吗?
“杗,你要的休书我给不了。你是与我拜堂的,是我的妻子,大可不必在意户籍这东西。”白小生是喜欢杗的,他自然不想杗离开。
只要她不离,囚住她又何妨。
“那你可在意别人怎么说我?”她就是素面朝天,那也比那些满口妇德的丑恶嘴脸好看。
“我的窗头路过一群浪痞,他们对着里面喊:那个女的啊,嫁一个,玩一个,不知检点。”她轻飘飘的念着话,每个字都如金石般铿锵刺耳:“我倒是想知道,我何时,嫁一个,玩一个,不知检点了?”
白小生未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关上门。
或许她该去思考,她被关多久了?
窗檐的木头有她用指甲刻来记录时间的印子,可终究过了太久,她的指甲早已磨平,时间就永远断在了二十九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大概是,二月三十日。
今日,润二月。这两个二月,她真的,快过不下去了。
院儿那边常常有念学声,往来都是读《诗经》《尚书》《汉乐府》什么的。
今天,他们却读了《论语》,以及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能是什么意思?!孔子这句话的意思公孙杗学过,她知道,可白小生呢?!这断章取义的话,当真能单拿出来解?
噔噔噔——
她的窗被人敲响了。
“弟妹在吗?”
那个声音是,白大毛。
还没等杗做出回应,她就见窗角的纸被割开的一条缝,随后塞入一张纸。
借着暗淡的日光,杗将纸打开,看到上边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放妻书。
“我字特丑,应该能认出来吧?”白大毛尴尬的挠了挠头:“要是不行,我再写一遍。”
她真的拿到了,不是休书,是放妻书……她终于……
“谢谢……”
在那幽闭的房间里,困着一个女子。白大毛看不见那女子的模样,只是隐约听见里边略带哭泣的声音,一遍一遍的说着,谢谢。
真不知道他这弟弟到底是怎么养媳妇的,能养成这样。
当初见这姑娘的时候,整条大街就她最亮眼,现在好了,被藏在小盒子里不见天日,以泪洗面,哪儿还能恢复当初的灵气啊。
也是在那天的夕阳,杗对白小生说:“你牵着我吧,我想出去逛逛。”
许久不见光,她的脸色明显比以前白了许多,甚至接近于惨白。原本因为练舞而有劲的臂膀,现在一摸,就只有冰凉的皮包骨,像是一折就会断掉似的。
路过河堤处,恍惚间,杗好像见着了他们在这互换花球的模样。那时候,他明明连她的手都不敢碰。
现在这力道,怕是跟他娘学的。
今年的花朝祭已经过了,落阳近山岭,她也该落幕了。
“白小生,我喜欢你,你还喜欢我吗?”杗看着天边,黑夜逐渐压下来,一点点吞并了光辉。
“喜欢。”
两人并排站在堤上,相近沉默的许久,直到天暗淡,余晖都快不见后,杗才开口说:“我不喜欢你的喜欢的方式,你能明白吗?”
“你想逃离我,是吗?”白小生
“刚开始,我只想逃离你的母亲。”现在,她想逃离所有有关白小生的一切。
杗将放妻书从腰间拿出,亲手递在白小生面前: “你说我是东仙,你会放了我,让我回去的,是嘛?”
神仙不该来到凡间,她更不该认识白小生。
“我若是不放开呢。”说罢,他的手劲像是更大了些。
这两颗心因为杗的退出越来越远,只有靠白小生拼命的抓住,才能与杗有所联系。
杗:“家主说,女子容易沉迷情爱,难以脱身。现在看来,我们俩是反的。”
公孙杗真的脱身了?没有,她还在情爱里。或许到了未来,白小生遇了新人,公孙杗都不一定能走出来。
可至少,她想离开了。
“杗。”
白小生将公孙杗拉在跟前,见着她已是无情的面庞,或许自己也该是心死了。他拉过杗的双手,细腻地揉着她干瘦的指节。
他们是以结婚为开始的恋爱。他本以为他们能白头偕老,厮守终生。
都是那些幺蛾子,他们的关系与感情彻底被搅乱了。白小生怪不得谁,他是那么喜欢公孙杗,想一直与她在一起。
可既然杗要离开,那他就放手。
女子更容易陷入情爱,无法脱身,但他们是相反的。就算陷入情爱的是白小生,公孙杗也无法脱身。
他想让杗,只存在于他的心中。
**
“他把你推下了河,你不也熬着他短命嘛。”忘忧闲雅的飘在空中,望着田野间公孙与无岸的战况。
不分伯仲。无岸的黑戈好几次钩上她的脖颈,都被她躲开了来。看来无岸还是放水了的,忘忧只是笑看。
只可怜那肉身,本已断骨,现在这么强挪,怕不是要把脚磨平。
“你就放任她走那步子?”今曦冷静观战,并未去搅合什么。那公孙姑娘每次落脚的地方都很奇怪,脚的幅度像是舞步,又像是,在画什么东西。
“比起她在走什么,我倒是更好奇,是谁教她的。”忘忧
无岸跃身追逐公孙,在她往后倾身的瞬间,高举起黑戈。这一挥,怕不是要把她脑袋削下来。
公孙最后一脚挨地,霎时,脚下血光四起,将无岸捆锁在空中,待血阵升起,无岸连同今曦一起被击出阵外。
无岸立戈于地,刹住脚还不忘拿戈柄揽住今曦。
“谢……谢谢。”那血气太冲人,今曦没稳住身,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
“……”无岸看着今曦那状态,收黑戈于侧,且冷不丁来了句:“你好弱。”
“我就一花神,不敢与冥府鬼差比对。”就是今曦有神力,现在的她,不也与普通人无大区别。
血阵升空后,四方也逐渐显现出红柱来,像是构成一面面的镜子,将这整个村落与外界分隔。
“怎么回事。”今曦寻向金夕家的方向,却只见得镜子映照镜子的重重幻影。
“就是个以镜子做媒介的阵法,大体来看,是用来困灵的。”
经无岸一点拨,今曦就明白了,原来是金夕家没有镜子,所以这阵法不能以他家做锚点构建。呵……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今曦被那阵心血气推避,就连那黑无常也退了出来,可那个蓝白衣裳的白无常是怎么回事。
她漂浮在浑光里,不受任何污秽影响。那朱鼎阵,对她来说就是个摆设。
“朱鼎阵,仙家法阵。”忘忧掩扇歪头,笑道:“但看这阵的画法,不像是用来炼化怨灵。”
倒像是,汇聚灵气的。
附近的各类灵气逐渐被卷入阵中,囫囵吞枣般涌进公孙的身体。四周的生灵,全都因为灵体脱离而枯败。
远听着村落里惊恐声此起彼伏,忘忧抬起手中团扇,“说说看,哪儿学的?”
她轻点扇面,挂扇的穗子也跟着跳跃一翻,公孙就被重重压下身。
还没等公孙在起阵抵押忘忧的威压,一把黑戈的横刃就架上了她的脖颈。
无岸:“再动一下,你和那个公孙豆娘就都别想投胎了。”
关于无岸与忘忧的人设灵感。
起初呢,是我在……20年?画的紫藤花与星辰花的拟人,也是自设。
然后吧,应该是在22年年初的时候?有一首歌的歌词是“你说机械做的心会梦到电子蝴蝶吗?”,每次听到这首歌,无岸和忘忧就拿各着把水墨绸扇在我脑子里舞啊舞啊舞,硬是把自己舞成了阴阳双蝶。
啊,人设就是这么来的。
后续会出单元剧小说,但具体写什么,这还没想好呢,她们就先在我其他小说脑洞里走了一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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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