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 第7章 第 7 章

“嗯，我下次会注意的。”他心里猜的差不多了，最后决定没脑子一回，走过去装模作样地打量。

“没事儿，应该的。”她快速接过他的话，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给她个台阶还就真的往下走，编的理由也太不走心了，“先吃饭吧。”说着就往外走，好一会没听见动静，发现她还站在原地，又回去她拉到客厅去。

周落任由他拉着，到了客厅随口问：“那个你花了不少时间拼吧？”说实话，那个借口实在是太过拙劣，她不信林生然看不出来。

她是奶奶带大的，老人家规矩多，做错事就要挨打，有一次她擅自懂了奶奶的东西，还死不认错，挨了好一顿打，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去世的爷爷留给奶奶的。

她奶奶说：每一件东西都有不为人知的来历，都会成为某个人心底最珍视的东西。

从那以后她很少未经别人允许动别人的东西，除非情况紧急。

可能是小时受挨打挨怕了，他一问下她意识就在给自己找借口。

桌上的菜冒着热气，林生然往嘴里扒口饭，“我这个人没这么多规矩，再拼一遍也花不了多长时间。”见她没动筷子，自己先尝了一口，“我说过，除了我房间，其他你随意。”

“汤有点烫，你先盛一碗凉着。”他递去一个瓷勺。

周落接过勺子照做，带着点认错的口吻：“刚才…不好意思啊。”

林生然没回答她，而是指了指桌上的菜，“尝尝，还不错。”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周落也开始吃。

“下午有什么打算？”

“把上午那张卷子弄完就行了，然后你回去自己复习巩固一下，不能让这一门占了你全部的时间，其他科目也要跟上去。”

“我下午能不能也呆在这？”

这会轮到林生然出乎意料了，原本在夹大蒜子的手也停下了动作，虚虚抬头打量她一眼，只见她垂着眼，洒下一片淡淡的星辉。

“给个理由？”

周落说：“要是我有问题不明白还要跑上来，麻烦。”这也不算说谎。

筷子细的那端抵住碗底，手指修长，牢牢地端着碗，白米饭冒着的热气肆无忌惮地横亘在两人之间，悄悄模糊视线，他的眼神在她脸上肆意游走，想趁机从她脸上找出一些不一样的神情，但没有，除了认真还是认真。

最终，“可以，但下午我有事要出去。”意思就是她在这也是一个人。

“没关系，我还有别的作业。”周落就是不想回自己家，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行，你想待就待吧。”这房子说到底也是她家的，没理由不让人家待。

他指着面前的汤，“喝汤，凉了。”。

她低头喝汤，发现冬瓜里的大蒜子都被他拿勺子拨出来吃掉了，林琴早上特地和林生然说周落不喜欢吃大蒜子，但冬瓜不放大蒜子他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林生然吃的很快，林琴老拿这个说事，对面的小姑娘才刚刚喝完汤，眼下正慢条斯理地夹菜吃，倒是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味道怎么样？”他突然开口。

“嗯，还不错。”

“那就好，吃完放在洗手池。”他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周落吃完饭后回了趟自己家拿之前买的数学卷子，打算在林生然家写。

其实，一个人水平怎么样，听他讲几题就知道了，像思路、表达方式之类的都能看出来，林生然讲题的语言很精炼，思路捋得明明白白，每一步有理有据，解题的方法又快又准。

最重要的是，他讲题的时候很耐心，跟之前简直千差万别。

有个知识点她听了三遍都没听懂，她一看林生然就要生气了，缩着脖子不太明显地往后退，心里懊悔道：早知道就说听懂了。

没想到林生然不怒反笑，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他拿笔敲了自己两下，自嘲地说，“看来是我讲的不够好，讲得你都听不懂了。”

后来她终于听懂了，林生然把笔递给她，随意道：“没听懂要说出来，那只能说明我没讲明白，不是你笨，知道吗？”

这句话像一棵冬眠已久的种子等到了春天，在心里的沃土生根发芽，逐渐成长为一片茂林，在她承受烈日的时候遮挡酷暑。

回去的时候恰好林生然出门。

羽绒服随意套在身上，版型很修身，“我出去了，晚饭前回来。”他抖了两下衣服，顺手拉起拉链，里面是黑色的保暖内衣，贴身的那种，小腹平坦，没有一丝赘肉，线条半明半昧的，深而不露，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的，别问她怎么知道的，段景澄也是这种身材。

“好。”她瞟了一眼快速收回，若无其事地说到。

门关上，她也去写卷子。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写卷子的时候她很投入，连林生然回来都没注意到。

林生然站在房门口，掠见满桌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和不停写字的笔，停在门口没进去，不动声色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免得打扰到她。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多少能感觉出来——这丫头属于那种头脑一般，但舍得下功夫的人。

他带过一个女学生，家境和周落差不多，有钱请家教，那女生脑瓜子聪明，就是吃不得苦，一看到数学题就喊不会，没写几个题目就说好难、不会做，最后成绩也上了些，但还是练的不够。

反观周落，不喊苦，不喊累，一个人埋头刷题，不会的就问。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已经5点了，他换衣服开始收拾做饭，突然感觉有人扯他的衣服。

周落写完卷子一看时间，肚子饿的不行，就想看看林生然回来了没有，发现他在厨房，油烟机的声音太大，连喊了几声他都没应，没办法了才过去扯他的衣服，“快吃饭了吗？”

林生然听不太清，身子侧过去听她说，她顶起脚在他耳边说到：“什么时候吃饭？”

那道暖暖的气流就这么冲击着他的耳膜，很软，有点像挠痒痒，“马上好了。”

周落出去后把之前做的卷子铺在书桌上，好让他来检查。

“叮咚~”微信提示音。

是她们的班群。

班长：接到临时通知，明天下午住宿陆续返回学校，晚上全班上晚自习，后天正式补课。

下面是清一色的收到。

周落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收到，黑了手机屏幕，坐在凳子上，明明才离开一会，这暖呼呼的凳子就变得冰凉，简直就是冷板凳。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急促，凶猛，地上很快变得湿漉漉，放眼望去，深黑色的还有马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辆汽车，脆弱的树枝任由狂风摆布，活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僵硬，死板。

她一直这么坐着，直到林生然喊她吃饭，她的动作很慢，就像黑白电影里的慢镜头，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走过去，慢慢地抬头，眼里异常平静，以至于掀不起一丝波澜，“刚刚群里有消息，后天要去学校上课。”

“好。”林生然很平静，高三就是这样，没谁不累的，当然，他除外。

“吃饭吧。”他侧身让出一条路。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两个人话本来就不多，现下更是无话可说。只有夹菜时筷子和碗边碰撞的声音。

周落停下来，林生然也跟着停下来，“下午你出去的时候我写了张卷子，有些题目没弄懂，放在你桌上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你晚上有事吗？”

“没有。”

“今晚吧，明天怕你来不及。”

“我能回家吗？我要收拾一些东西。”

林生然点头，“嗯，到时我拿着卷子去你家，免得你再上来。”

“好。”她又低头吃饭，不知道是不是胃口不好，她不是很想吃，一碗饭有半碗都是硬逼着自己吃的。

终于，周落吃完了。

“不吃了？”桌上的菜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吃的，她吃的都是白米饭。

她勉强笑了一下，嘴里味同嚼蜡，“可能晚上胃口不是很好吧。”林生然点点头，没再说话。

吃完后她坐了一会，起身说：“那我先回去了。”

“嗯。”

回到家周落不管不顾地躺到床上，她盛的饭不多，肚子根本没饱，又觉得有些冷，顺手抓住枕头抱在胸前，余光触及到墙壁上照片，里面有四个人，她，她爸爸，她妈妈，她奶奶，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那时候她爸妈还没出去做生意，奶奶也还在，这房子才刚买，她成绩也很好。

照片已经发黄，甚至受了潮，起伏不平的，相框挂得很高，没人去清理，早就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灰绒绒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多，就更难擦了。

她没盖被子，抱着枕头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亮着。

有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