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 第2章 第 2 章

出门后周落一个人撑着伞去学校，路不长，一眨眼就到了。

她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拿出草稿纸写写画画的，一道跳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嘿！干什么呢？”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回头，是段景澄。

这也没过几天，原本白皙的皮肤隐约变成了小麦色，手臂线条感觉比之前紧了不少，咧着一口大白牙，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样。

神采奕奕的，连头发丝都冒着热气儿，一看就是去运动了，又或者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时太上头，但也就那么几天。

她意外地看了一眼他又继续做自己的事，语气淡淡的：“你怎么来了？”

段景澄不太明显地白了周落一眼，有点被冤枉的委屈，又有点底气不足的心虚：“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在这儿似的。”他把书包撂在桌子上，又在课桌里悉悉索索了一会，最后拿出了一盒巧克力。

看了眼随手拆开自己拿着吃了一个：“今天出成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能不来吗？”

段景澄把盒子盖好，扔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接着。”

周落伸手稳稳接住，拿出一块塞在嘴里，谁来都不奇怪，但段景澄这种逃课惯犯的人来了，她就觉得不对劲，边吃边说风凉话：“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你这人真是…”段景澄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下，气不打一处来，他就这么没良心？

“我怎么了？”周落一副见鬼的神情，平时他可不会这么殷勤。

“看来我在你这里的风评不是很好啊。”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仰头喝了起来，嘴角溢出水来，顺着喉咙隐进衣服里。

周落甚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

突然，班长拿着一个U盘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成绩来了！成绩来了！大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别挡着后面的同学了！”下一秒人群朝讲台一窝蜂地涌去。

“出了。”她朝黑板点了点头。

“出呗，怕什么？”段景澄弹着手，一脸无所谓，他就半吊子的水平。

“给我。”他伸手。

“干什么？”她一脸疑惑。

“能干嘛？帮你抄成绩啊！”段景澄叹气，心想：这丫头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今天一愣一愣的？

“前面人这么多。”手肘轻轻捅了一下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会袖手旁观吗？”

“不要！”周落很果断地拒绝了，她隐隐感觉这次会考的很糟，也不太想让人看见。

讲台上人头攒动，围得水泄不通，她顶起脚来也看不见，余光瞟见段景澄还伸着地手，默默把笔递给了他。

段景澄接过来，笑得没边：“嗯，这才对嘛，同桌能用就用，这么省着干嘛?”

周落一脸嫌弃。

这人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她记得之前一个女生在他面前摔倒了他看都没看一眼，扭头就走.

说起来也是，周落还以为像他这种性格的保不住会谈个恋爱什么的，没想到这家伙说要好好学习，还真没谈!

“不好意思，我也看不到，你能帮我抄一下吗？”前面扎着中低马尾的女孩转头过来抱歉地说。

低眉顺眼的，长相和周落不是一种类型的，但是皮肤白净，五官端正，穿着是中规中矩的校服。

这个女生周落认识，叫秦婉儿，学霸级别的人物，班级第一每次都是她，不过最近换位子她被换过来了，再加上本身不太爱说话，都不熟。

段景澄顿了顿，也没拒绝，停下笔来先帮秦婉儿抄了再抄周落的，周落没什么反应，反正和她没关系，倒是秦婉儿连连道谢，最后红着脸转了过去。

他视力好，又高，很快就抄完了，“给。”

周落接过来，眉头越皱越深，脸拧得和麻花似的，干巴巴的，眼睛牢牢盯着纸上的数字看，最后无奈叹了一口气。

以前好歹有个中上，这会直接吊车尾了，过山车都不带这么玩的。

她爸妈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可别再让她去补习了，高三时间本来就紧张，要真这样她晚上算是没得睡了。

段景澄见她这样很自觉地安静下来，要说谁了解周落那他就不得不算一个，她皱个眉他就知道是为什么。

他掂量着问了一句：“还好吧？”

她摇头，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重重呼出一口气，释然似的说：“没事。”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兜里，转头问他：“你怎么样？”

见她不愿说段景澄也没问，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被别人戳破的事情，他理解，也尊重。

于是歪歪扭扭地靠在凳子上，随意得很，“嗯，进了点儿。”这次不是倒数了。

周落点头，心里好受点了，“你有问题发消息给我就行了，我每天都会看的。”

段景澄是个迟到早退的主儿，成绩没好到哪里去，班主任让周落帮着点，她自然不愿意，但没想到的是他这人看着不正经脑子却很聪明，很多问题她点几句就可以了。

看完成绩后段景澄拿起书包准备走，见她还是恹恹的，蹭了把她乌黑松软的头发，大大咧咧地说：“开心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玩意儿起起伏伏挺正常的，我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见她仍旧一副没精打采的样，他不知所措地挠挠头，手在衣服上利索地擦干净伸过去，“我考试前摸了摸上一届省状元的手掌印，运气些许还有点，给你点儿喽！”

少年的手掌宽大修长，纹路清晰，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生生不息。

周落见他这副傻样儿，无奈笑了，拍开他的手，“知道了！”

“诶，这就对了，走了！”他扬了扬手，周落目送他离开，笑着摇摇头。

其实她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段景澄算一个，之前也有女生主动和她玩，她拒绝了。

友谊吧，有时坚固得像堵墙，有时风一吹就倒，最后难免成为陌路，她没这个时间和精力，还不如搞学习。

多少有人看不惯她这种做派，小孩子也幼稚，慢慢的她就一个人独来独往，在三两成群的女生中多少有点突兀。

后来段景澄转过来和她做同桌，她偶尔会和他说话，态度不冷不热的，但他好像很喜欢她这种态度，天天和她说话，她觉得莫名其妙，时间久了发现他人也不错，这才慢慢成了朋友。

“看完成绩大家就可以回去了，补课时间以群消息为准。”班长把所有人的成绩都放完后在讲台上主持大局。

说完之后班长马上走到打算从后门溜走的周落面前，叫住她：“周落，班主任叫你去趟办公室。”

她身子紧绷，有些僵硬地回头：“好。”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师说她这段时间退步太多，想和她家长单独谈谈，如果不来打电话也行。

她撑开雨伞心不在焉地回家，盘算着这次要怎么混过去，这事不可能让她父母知道。

她父母工作忙，不可能放着生意不管来见老师，最多打个电话在给她报补习班，但她是真不想去了，累就算了，还不一定有效果，而且考试没考好的因素很多，感冒发烧都会影响状态，她就是因为考试发烧状态不行才没考好。

心上压的大石头仿佛挪到了肺部，喘气都有些不均匀。

突然脚下一踩空，周落一个踉跄往前栽，好在眼疾手快反应过来了，手撑着地面没摔下去，不过膝盖磕着了，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偏偏雨突然下大，风经过耳边留下绵绵不绝的咆哮声，飘雨越过雨伞缠在她的裤脚和鞋子上，冰冷的感觉自下而上，身体的知觉渐渐变弱。

她咬紧牙齿加快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也有了钝钝的冲击感，最后几乎是跑回去的。

周落气喘吁吁地到家楼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收伞上楼。

约是冷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连过了自己家门都没意识到，直接把钥匙插.进了林生然家的门。

结果好一会都打不开，使劲转动几下，发出咔咔声。

她一看，是钥匙卡住了，又转了几下，还是打不开。

她纳闷：怎么会打不开呢？

于是使劲把钥匙拔.出来，伸手敲门，连着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开，改成按门铃了，按的很快，甚至是有些躁。

她太冷了，两腿直打哆嗦。

“叮咚~叮咚~叮咚~”

终于，门打开了，林生然穿着黑T，毛巾挂在脖子上，两手上下来回擦头发，一缕缕碎发搭在额头上，眼睫上挂着露珠似的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全身湿哒哒的，膝盖上也是泥泞不堪，约莫是冷，唇色白得紧。

他不太明显地后退一步，“有事？”

屋里开了空调，暖气缓缓涌出。

冷热相撞，周落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真切，恍恍惚惚间只能看清他略带不耐的眼神以及光影模糊的五官。

在某一瞬间这张脸竟然和记忆中的某一处重合，一闪而过....

她一脸错愕，嘴唇半张，睫毛扑扑地扇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拍门的手僵在半空中，雨伞啪嗒啪嗒往地上掉水。

“进不进来？”

林生然见她没反应，侧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夏天穿的拖鞋丢在她面前，“穿上。”转身走进房间拿出刚买的吹风机丢在沙发上，指着沙发说：“坐那吹。”

周落才反应过来她的鞋子和脚都是湿的，穿棉鞋也没用，得吹干才行。

他没听见动静，见她还站在门口，眉头一挑，有点不耐烦，“要我帮你？”

“不用。”她利索走到客厅插.上插座。

“呜~”暖风涌出，手里的大功率吹风机沉甸甸的，风很大，温度也合适，僵硬的脚慢慢能动了，沾着湿冷雨水的裤脚也慢慢干了。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双棉拖鞋和温开水，她换上鞋子，抱着杯子喝水。脚一暖全身都变懒了，偏偏身下的沙发又软，整个人都被裹着，有着极大的安全感。

屋内温暖，刚刚又是一路奔波，昨晚的困意悄然袭来，眼皮重的不行，周落打了个哈欠，就着沙发昏昏睡去。

林生然从房间里走出来，上身套了件灰色的卫衣，手腕上带着一块银色的表，幽幽泛着冷光。

沙发上的人睡得沉，胸脯有规律的起伏，发丝缠绕小巧的耳垂，许是屋里闷得有些缺氧，两腮跟上了胭脂似的。

睡得可真香。

他垂眸看了好一会儿，沙发上的人似乎都没察觉，仍旧一脸安详，于是面无表情地回房间拿出一床毯子，本想直接丢在她身上，手伸到一半顿住了悬在空中，毯子挂在空中。

周落长得偏娃娃脸，额头饱满圆润，鼻子又小又翘，肤色白里透红，嘴唇像那种娇艳欲滴的带水樱桃，睡着的时候乖得很，莫名让人有保护欲。

这样子连林生然都有点下不去手，他向来烦女人。

思及林琴的话，他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把毯子铺在她身上，又拿起空调遥控按了几下才去做自己的事。

周落是被冷醒的，她睡觉的时候不安分，老喜欢动，感冒是家常便饭，她摸摸自己的手，果然是冰凉的，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上触感柔软的毯子，心下了然。

“醒了？”林生然走过来，坐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上，身子弯着，小臂撑在膝盖上，翻找着茶几下的资料，“有事说事，我没这么闲，别和我说你走错门了。”

但……事实就是这样啊！

她巴巴抿了几下嘴，把要说的话咽下去，轻揉着身上的毛毯：“你叫什么名字？”

“林生然。”

“我叫周落。”

他没抬头，抽出一本资料翻看，修长的指节翻阅着，头顶的冷光打在他蓬松的黑发和刚洗完澡的冷白皮肤上，衬得他更加清冷，“嗯。”

这么平静的嗯一声周落反倒不知道怎么说了，讪讪收回目光。

来得突然，她也不知从何说起，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他轻声问，眼睛闭着，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班主任谈话。”周落定定地看着他，许是屋里的暖气太足，双颊染上粉，眸子清亮。

“我去？”他开口。

“嗯。”她点头。

林生然睁眼，投过去一个眼神，似乎再说你确定？

“我爸妈没时间。”紧握的手心沁出了汗，心跳攀升，周落生怕他立刻回绝。

林生然没说话，目光暗了下来，腮帮动了动，视线一直在她脸上，似乎在想什么。

周落隐约听见他磨后槽牙的声音。

突然，“我为什么要去？”他捻着靠背的流苏边说，语气轻得不像话。

林生然：媳妇儿要我去开家长会，去还是不去？

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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