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 第13章 第 13 章

学校里的人很少，叶子簌簌地响，落在地上，被风卷着仓皇逃走。

周落一出办公室就看见了林生然，走上去问：“林嫂身体怎么样了？”

林生然凝视前面的路，声音平淡：“老样子。”眼见她就要踩到水坑里去了，一把拽开，回头晲她一眼淡淡地说：“看路。”

“哦。”周落悻悻看着脚下。

他继续说：“我妈的病要静养，情绪起伏不能太大。”每天他都会抽空去看林琴，有时候还会碰到宋温书，也会聊上两句，他没时间的时候宋温书会替他去看看林琴，顺便照顾一下。

“对了，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毫无征兆地问了这个问题。

“我不是本地的，初中的时候来这里读的书，之前都是在香源。”

“是吗？”周落若有所思地说，似乎陷入到某种回忆里，“还真没想到你是那里的。”

林生然听着话里有话，问道：“你也是？”

“我奶奶是。”

香源是一个小城镇，里面有许多村子，周落的奶奶从小在香源长大。

小时候周落被父母送到奶奶家养，那里毕竟是农村，生活方式和大城市比有一点落后，水喝的是山上的泉水，火是用煤炭生的，她们住在类似于一条长街的地方，每家每户都很熟络，平常也互相送东西吃。

里面小孩儿多，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当然了，矛盾也多，不是这个欺负那个，就是那个被这个气哭了，烦人又有趣。

周落小时候不长个儿，看着就是个好欺负的，一群孩子里总有那么个孩子王，那个小男孩也不知道是喜欢她还是怎么的，老喜欢捉弄她，周落讨厌死了，一见到他就跑，每次都被抓回来，后来来了个大哥哥，那个男孩就不敢再欺负她了。

林生然突然回头拨开她的刘海，目光锁定在她的眉尾，心里陡然震了一下。

香源、小姑娘、村子、眉尾……

这种种加起来在他眼前描绘出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的模样，那是小时候的周落。

原来找了这么久的人就在眼前，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就觉得很巧，怎么会这么巧呢。

他默默收回了视线，两个人沉默地走着。

学校是过年的前两天放假的，过年那天周落罕见地赖床了，林生然也罕见地没叫她起床。

等她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外面太阳的暖意都晒到了家里，暖烘烘的，她走到客厅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全身都松爽，心情说不出的好。

周落看看时间，又收拾了一番才去的林生然家，一进去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还有牛肉的味道。

林生然从厨房端出菜来，爆炒牛肉，红绿夹杂，冒着白白的香气，这一看她眼睛就转不动了。

“饿了就先吃。”

“好。”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等林生然来了再吃。

两碗白糯糯的米饭端了上来，鉴于今天只有两个人，菜没做太多，四个，两荤两素，周落以为这就是全部了，但林生然又拿了一听啤酒，牌子她不太清楚，但她见段景澄喝过。

“喝啤酒？”她以前偷偷喝过，酒精带给她的感觉很神奇，好像要溺进去一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

“嗯。”林生然见她一脸兴奋，煞风景地说：“你喝这个。”说着拿出一瓶橙汁来放在她面前。

“啊？”她不满地哼了一句，“你都能喝啤酒，我为什么不能？”

“我成年了，你成年了吗？”林生然随口说，他不太喝酒，喝也只是喝啤酒，度数不高，解解闷罢而已，今天突然想喝了。

周落一脸恹恹地打开橙汁给自己倒了一杯，碎碎念：“我又不是要喝一瓶，抿一小口就行了嘛！”说完，装满橙汁的杯子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

林生然瞧着不给她喝一口是不肯消停了，拿杯子倒了一点递过去，“喝。”

“喝了就给我消停。”

这一来周落脸色立马变了，嘴角微扬，拿过来一饮而尽，一脸享受，她见好就收，喝完就安安静静的。

林生然领着啤酒给自己灌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舒服。

“你下午干嘛？”周落开始吃饭。

“没安排，你呢？”林生然问她。

“不太想写作业，看电影吧，你看不看？”

“什么电影？”

“《这个杀手不太冷》”

“……”林生然继续吃饭，他突然有点后悔刚才的回答了。

“上次不是你说要我重新看一遍吗？”周落没察觉他的不对劲，一个劲的说：“我想趁今天再看一遍，下次有时间估计就是暑假了。”末了才注意到林生然一句话没说。

大概猜到了什么，她慢慢地说：“你…不想看？”

“看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结果就是周落吃完饭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着了！？

她才刚起，又睡了！？

林生然走到客厅发现她睡着，单手抵着腰，嘴角要笑不笑，他不知道是该笑她还是该骂她，这就喝了一小口，还是啤酒，居然都能睡着，他摇摇头，回房拿毯子给她盖上。

下午他在看招聘信息，回来也有些时候了，工作可以准备找了，顺利的话放假差不多就能入职了。

就这样，一个下午他忙找工作，她在睡觉，两个人各干各的，倒也舒坦。

林生然觉得有些口渴，起身去客厅接杯水，周落还在熟睡，这时电话突然响了，他走到厨房接，是林琴的主治医生打来的电话。

“陈医生好。”陈医生是宋温书介绍的，在冠心病这方面是专家。

“是这样的，羡莘啊，你妈妈之前是靠药物治疗的，但现在比之前更严重了些，我怕日后可能要做手术，你有时间来医院吧。”

“好，麻烦陈医生了。”

“客气。”

挂完电话林生然半边身子坐在流理台上，背脊依旧挺直，低头把玩着玻璃杯，脸上表情寡淡。

他在心里盘算着有多少存款，他之前做项目没赞下很多钱，而林琴的身体一直都是要吃药的，再加上看医生和买养老保险，这么算下来兜里没什么存款。

许久，他打开水龙头冲下手，甩甩水出去了。

“要不晚上看吧？”周落从沙发上做起来，揉着微惺的睡眼说。

“行，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有事打我电话。”林生然拿起挂在墙上的羽绒服往身上套，抖了抖许久没带的黑色鸭舌帽，出门前还叮嘱了几句。

“知道了，你注意安全。”周落起身送他到门口。

林生然走后她回了自己家，横竖都是一个人，待哪不是待？

一回家就听见手机的信息提示，这大过年的谁会发消息给她？

段景澄：在干嘛呢？

她回：没干嘛，有事？

在电脑桌前打游戏的段景澄快速移动鼠标，时不时嘴里暗骂一句，他打游戏的东西都是按照最好的来的，因此打得也顺手，有些还是限量版的，有钱都买不到，但看见有消息了立马退出去回复。

段景澄：最近新开了一家网吧，环境挺好的，也不乱，你想不想去？

周落打字的手顿住了突然记起她偶然在段景澄面前说了一句不知道网吧长什么样，没想到他还就记住了。

以前她一到假期就要去上补习班，玩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网吧这种地方了，家里也不肯她去这种地方，说是女孩子家家去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干什么，好好学习就行了。

以前她不懂事，觉得说的有道理，后来越想越不对静，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去网吧了？

于是果断地回：什么时候？

段景澄：网吧不关门，今晚怎么样？

今晚？大年三十的她还真没想过去网吧，而且晚上说好要看电影的，放人鸽子不太好。

想是这么想，但周落还是回了句：你先把位置发过来。

要是很偏僻她就不去了，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很快就发来一个定位——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安全性可以。

周落：什么时候？

段景澄：晚上八点，就带你进去看看，看完你就走，没事的。

周落：行，八点见。

回完段景澄她又林生然发了条消息，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到房间找今天出去要穿的衣服。

电影可以推迟看，而且她看林生然也不是很想看的样子。

林生然回来得很晚，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吃饭的时候她感觉空气都冻住了，心里有点摸不准林生然的脾气。

周落夹了几颗米饭往嘴里塞，手规规矩矩放在桌子上，下巴抵着筷子，斟酌着说：“要不…你今天好好休息，电影改天再看？”

“好。”林生然应下，今天他是真的累，下午去医院了解大致情况，手术费用前前后后加起来他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出，手术完了之后说不定要请护工。

“你先吃，我去打个电话。”林生然放下没吃几口的饭拿着手机到阳台去，今天格外冷，他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卫衣，那衣服看起来很旧，洗得发白了。

她回头看着漆黑的阳台，林生然双手撑在阳台上打电话，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很久才站直，他的手搭在刷了黑漆的栏杆，就像钢琴上的黑白键，分明得很。

林生然突然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她蓦然一怔，慢慢转过身去。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离八点就半个小时，还要等车，周落吃完匆匆和林生然告别。

“你去哪？”林生然的声音穿过阳台的玻璃门，有点模糊。

“家里少了点东西，急着用，我去市中心那儿买一下。”周落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其实也不算撒谎。

“把手机带上，方便联系。”林生然挂断电话走了进来，心情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沉重。

“好，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的吗？”

他想了想，摇头，“没有。”可能是太晚了不太放心，问道：“要我陪你去吗？”

周落立马回绝，“不用了，我看你出去了一下午，又这么晚回来，应该挺累的，你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去就行了，再说又是市中心，不是什么偏僻地方，挺安全。”

“也好，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周落道别后直奔车站，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去就差点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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