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 第11章 第 11 章

那天周落手里抱着一个大袋子，背上也背满了书，走得极慢，一个没注意衣服突然被路边的草丛勾住了，她回头整理的时候就看见了林生然。

身后的曾初露一脸匆忙地跑出来，似乎想劝林生然，但林生然的态度始终很冷淡，刻意地和曾初露保持距离，曾初露想伸手扯住他，却被巧妙地避开了，手扑了个空，表情有点难看，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也没再追上去了。

周落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弄好后老老实实地走路，目不斜视。

走在后面的林生然眼尖看见了她，走上去拍她的肩膀，“背这么多书干什么？”

于是，周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有点惊讶地回头望着他。

“怎么了？”他问，看见他这么惊讶？

“没怎么。”她收起惊讶，用平常的语气说：“明天放假了，先带一部分书回去。”

原来是这样。

“要我帮你吗？”他难得主动问她要不要帮忙。

“行啊。”于是周落一点不客气地把最重的书包给了他，卸下来后一脸轻松，用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舒服。

原以为没多重，接到手之后才发现真不轻。

“对了，你怎么来了？”周落现在才记起来问他。

“上次有东西落在你们老师的办公室里了，今天过来拿了。”

“林生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女声。

随后就是有规律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有些急促。

“你要是改变主意了还……”

“不用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生然打断，他脸上有点冷，就跟当初周落和他第一次见面一样，言语间皆是疏离，“留步吧。”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周落礼貌性地点头问好，曾初露有些僵硬地应着，刚整理好的头发也因为跑得太快再次被风吹乱，似乎心有不甘。

前面的林生然走的不快，但周落还是要跑上去追他，“怎么了？”这不像他的作风。

“大学同学，马上就要同学聚会了，我不想去。”林生然停下来等她，减慢了走路的速度。

周落微微喘着气，“这样啊。”但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但别人的事也不好多问。

“去车站？”

“嗯。”

后面的曾初露看着逐渐走远的林生然，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她默默摇了摇头，收住满脸落寞往回走。

其实下午四点的时候林生然接到了曾国威的电话。

近年来市里在大力引进人才，曾国威恰好看见了林生然的履历，就想约他过来谈谈。

校长办公室里的校长不知道去哪儿了，曾国威正坐在皮质椅子上，杯子里泡的是普洱，办公室宽敞明亮，开着空调，没有外面的刺骨寒冷，还有几盆看着就赏心悦目的多肉，好不惬意。

“咚咚咚~”

“请进。”

一见是林生然，他立马起身走上前伸出手，“你好，我是曾国威，之前见过的。”那次他专门去了林生然家里。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见过曾国威，是在一个包厢里，那次他们组里的人一起去庆祝，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曾国威和别人一起吃饭，那人是某个公司的高层领导，两人谈的很欢，频频敬酒。

“您好，我是林生然。”林生然有礼貌地回礼。

“坐。”曾国威向他示意，随后自己也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十分老练，不紧不慢地说到：“你应该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请你来吧？我看过你的简历，很不错，不知道不知道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工作？”他看人一向不会错。

林生然不动声色地打量曾国威，年纪大概五十左右，头发白了大半，西装一丝不苟，没有一丝褶皱，皮鞋擦得锃亮。

“先别急着答复，近几年市里加大了人才引进的力度，你是本地人，但长年没有回来，多少有些陌生，你学历高，能力强，体制内不仅稳定，能接触到的资源也多。”说出去不仅有社会地位，还有面子，至少大部分人是这么认为的。

“你来的话，选择有很多，教书只是其中的一种，不喜欢可以换别的，待遇没得说，房子我们给你安排，过年过节有假期，单位组织旅游，干得好可以往上升，你的潜力非常大。”曾国威越说越满意林生然，似乎已经断定他答应他的条件一样。

林生然一直低头听，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倒是让曾国威有些看不透，这条件是很好的了，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火中送碳。

于是曾国威又加一把火：“据我所知你母亲身体也不好，在这里也方便你照顾母亲，何必再让老人家担心呢？”这种种加起来足够让一个举目无亲的年轻人心动。

慢慢抛出橄榄枝和鱼饵让林生然有了反应，他慢慢抬起头，深沉的目光让曾国威心头一颤，但表面还是没变。

嘴角的笑不知是满意还是嘲讽，头顶的白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看来您对我已经很了解了，那我就不多介绍了。”

“您条件是很诱人，包括房子，但您对我的了解可能还不够，我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如果真想来的话，上次我就会答应，再不济也会自己联系您。”林生然很直白地说了出来，倒是让曾国威愣了好一会，这次还是曾国威打电话给他。

没过多会儿曾国威又笑了起来，毕竟饱经沙场，这点场面他也见过，“年轻人，不要这么快拒绝，先好好想想，我不着急。”他倒是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而后继续说：“市里近几年发展势头很猛，丝毫不亚于你之前所在的地方。”

林生然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茶杯，敬了曾国威一杯，随后轻轻抿一口，的确是好茶。

“您可能误会了，留不留下来不是看地方，而是看我想不想，我要是想，就算是没通电的大山我也会去，我要是不想，金山银山也留不住。”

这话摆明了就是看不上，但林生然就这样，凡事有自己的考量，他没有进体制内的打算，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想，所以拒绝得很干脆，刚刚曾国威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他全程在出神。

茶杯轻轻放下，林生然面带微笑纠正曾国威的错误：“还有，我不是本地人，只不过是中途搬来了这里而已。”

他从小在香源长大。

曾国威放下茶杯放声大笑，整个办公室都回荡着浑厚的笑声，他之前以为是条大鲤鱼，没想并非池中之物，他倒想看看林生然能做出什么名堂来，“话别说太满，你不来我不勉强，我的联系方式你有，想清楚了随时联系我。”

“咚咚咚~”

“进来！”

门外的曾初露开门进去。

“爸。”

“嗯。”曾国威应到，低声道：“你劝劝吧。”他知道曾初露和林生然是大学同学，就想她来劝劝，实在没用就算了，总不能强人所难，没意思。

说着就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瞬间，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一男一女，无话可说。

曾初露有点拘谨，低头理了理身上的纯黑色羊绒呢子，黑色的长发和衣服融为一体，愈发显得她皮肤通透，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坐吧。”

林生然见着是女生，原本起身打算走的他挑了个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见他这样曾初露微微低头嗅了一下自己，她用的是Byredo超级雪松，味道不是很浓，平时她也会喷一点，没人有过这么大反应。

怪只怪林生然不爱闻香味，尤其是香水味，偏偏他又对味道特别敏感，一闻就能闻出来。

林生然低头看着茶杯里起起伏伏的普洱，手指在杯身上打圈，有点心不在焉，他不太喜欢同样的话说两遍，之前曾国威亲自去他家，今天他来就是还个人情的。

见他不是很想待下去，曾初露快速进入正题，“是这样的，我父亲和我大致说了你的情况，前些天我回去看杨老师，觉得以你的…”

“杨老师？”林生然打断她说的话，放下手机的茶杯问她。

“杨忠平老师。”曾初露见他愿意听自己说话了，心中的忐忑渐渐平息。

杨忠平是林生然大学的科任老师，当初如果不是他，也就没有林生然的今天。

“你怎么知道的？”

曾初露无奈地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们大学是同班同学，你不记得了？”

大学时林生然忙着赚生活费和学费，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在兼职，压根就没注意班上有哪些人，更别说是为数不多的那几个女生，没那精力。

他仔细会想了一下，是真的没印象，连脸都没见过。

“不好意思。”林生然抱歉地说。

“没关系，现在认识也不迟。”说着她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叫曾初露。”

“林生然。”

“那……”曾初露以为这样会将两人距离拉进些，也好让他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林生然打断，既然是大学同学，也就不浪费时间了，“我对这方面不感兴趣，还是留给更适合的人来吧。”

他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转身离去。

曾初露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靠着身后的沙发滑了下来，淡淡的脸上露出苦涩的微笑。

猛然，她又想起什么来，赶忙起身追出去。

“等一等！”曾初露踏着脚上的高跟鞋追出去，那噔噔噔的声音锤得林生然脑仁疼，愈发想加快脚步往外走。

“留个联系方式吧，你刚回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你的忙呢，再说马上同学聚会了。”

小剧场：

结婚后。

某天周落有事出去了，正好她买的香水到了，就让林生然帮忙拿一下，他拿回来后也没看，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周落到家后不是像以往那样和林生然说“我回来了”然后扑上去亲他一下，而是坐到沙发上盘着两条白腿拆快递，手法着实有些暴力，这香水她等了大半个月。

在房间里的林生然起身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一出去就看见周落拿这个玻璃瓶子左喷右喷，还跳起来转了几圈。

喷完香水心满意足的周落看见林生然就光着脚扑倒他身上，在他锁骨出蹭了蹭，抬头一脸期望地看着他：“怎么样，好不好闻？”

林生然看着满眼亮晶晶的周落，默默屏住了呼吸，低头在她乌黑的头发上亲了一下，眼神温柔，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好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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