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岸 第11章 第 11 章

阮徵来的时候苏菱和闻莲正在搬砖挖土，自己来的声音很轻，轻到没人发现。

但是闻阿姨似乎在等他，看到他来了立马迎过来，然后伸手拿走了肉，哼着调子走几步才想起来招呼他先去屋里休息，又怕阮徵不好意思所以说等下有重活给他。

进屋前阮徵又多看一眼她，但对方好像根本没见他似得专心干活，倒是闻莲朝他礼貌点点头。

进屋后阮徵闻到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墨水味道，那味道很熟悉，像小学时候学校发的廉价墨。

“小徵啊，我这处理和准备还有一会儿，她们估计也忙活得差不多了，你给她们倒点薄荷牛奶。冰箱里有薄荷糖浆，你按一泵然后把牛奶倒到这就行。”闻阿姨指了指玻璃杯上最高处的雏菊。

阮徵点点头，然后到厨房洗了个手以后才开始配饮料。前两杯他都加了一泵，最后一杯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按了两泵进去，绿色的薄荷糖浆在玻璃杯底缓缓淌平最后形成一片茂盛的翠。

大概因为按的时候他在想苏菱，苏菱很喜欢凉凉的东西，从薄荷水到花露水还有风油精，她都要比别人多用一些。

“妈，牛奶好了吗？”闻莲擦着头上的薄汗问了一句。

闻妈妈拉开玻璃窗回答她：“我让小徵配着呢，你洗个手就可以喝了。”

阮徵一听立马加快了动作，拿着装着牛奶的1L大杯给三个玻璃杯注入纯色的乳白，只是他有些疑惑，不知道现在这情况她们是怎么拿到这么多牛奶的，村里送奶的阿叔自从疫情蔓延到附近起就没来过。

完成没一会苏菱就进来了，她也奔去厨房洗了个手，然后又非常自然地拿了那杯底部糖浆多一些的喝。阮徵看着她拿着小熊勺子把糖浆和牛奶搅匀然后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哇，好爽！”苏菱眼睛愉快得眯起来，阮徵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心情因为她的雀跃而雀跃。

“好了，我准备好了！”闻阿姨戴着白色的围巾和套袖，忽然从厨房里走出来，精神气像海绵宝宝。

阮徵不解，但下一秒他就看到闻莲拿着自拍杆走了上去。“妈，我第一次拍，拍不好到时你别打我！”

“那你别让我脸出镜了！不过有人看吗？就是做个豆饭。”闻妈妈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心里觉得就是一个做饭过程，这难不成还有人看？

“可多着呢！现在呀流行田园生活，大家城市里过得喘不过气来，所以爱看自然风情和美食的。”苏菱过去鼓励闻妈妈的信心。

“那行，反正啊就是做个菜，主要厨房是莲莲设计的，不喜欢看菜就看厨房，厨房好看。”

闻莲嘿嘿一笑，忽然做怪地问苏菱：“大小姐呢？大小姐也会看自然美食？！你说下次我做个视频叫我的亿万富翁女友怎么样？我感觉流量会超标！”

虽然第一个视频都没做出来，但是闻莲已经在畅想下个视频，甚至还有了点抓流量的自觉。

阮徵很想参与话题，但是喉咙说不出半个字。闻妈妈很善解人意地照拂他，对他说：“小徵，等下你活比较重，你要搬一大锅子的东西去她们垒的灶台上，你先休息一下！”

阮徵点点头，走到沙发那坐下，接着他就听到厨房里一阵响。有开火的声音，也有指挥怎么拍的声音，苏菱的笑声偏多一点。

其实关于豆饭的记忆他很少，他妈妈并不是本地的。还有，他口里的奶奶是自己妈妈的母亲，自然她也不是本地的，所以他家的饮食和村里并不一样。

不过他也吃过豆饭，是苏菱分给他的。

在他的记忆里豆饭的颜色很丰富，晶莹润泽的米饭在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山坡上滚着一粒粒嫩绿的豌豆，春笋被切作颗粒出没，咸肉是粉色的点缀。吃的时候要用勺子挖一大口，所有食材被温和的米包裹住，吃起来有一种丰收似得满足。

回想的时候阮徵似乎还能闻到豆饭的香气，但是回忆中的饭食越好吃就让他心里愈发地痛苦。苏菱的父母是很温柔的大人，他们对苏菱同自己玩没有什么异议，至少表面上没有，他在苏菱家也能分到同份的零食。但是生活空间之中需要回击很多闲言碎语的奶奶显然不这么想，她似乎讨厌这里的每一户人家……

“小徵，来搬锅子啦！”闻妈妈热心地招呼他。

阮徵做出“哦”的口型，但声音还是没有发出来，他只能用行动来反馈，大步走到厨房里，然后蹲下去搬起那一份很重的铁锅。他一直是有在健身的，但是这锅的重量还是让他小小吃了一惊。

“行吗？不行让苏菱来咯？”闻莲问。

阮徵一听立马把锅子端起来，跟着闻妈妈的指引一路走到室外已经搭好的灶台处。这个垒起的土灶台显然是算过锅子的直径的，放上去刚刚好。灶台周边都泼了些水，附近还有一个大水桶，防火措施也很到位。

“怎么样，是不是有农村开席的味了？”闻莲很自豪地问大家，又去拿了一点旧报纸准备引燃，灶台下有个挖好的小坑，里面塞了些细细的木杈。引火的过程意外顺利，火开始安静地燃烧，一点点旺盛。

“你这两根加了以后可别在加柴了啊，到时候底都烧焦了！”闻妈妈忽然拍一下闻莲不停往里塞柴的手。

闻莲吐吐舌头，拿起手机取了一下烧火的样子，火焰看起来光亮温柔，她想如果有采集声音的设备几乎可以做成催眠向的视频。

"妈，要不我们往里加点别的东西？比如红薯或者土豆？好久没吃过自己家烤的这些了！”闻莲试图拓展食谱。

闻妈妈点点头说：“有，都有，我去给你们拿！我也很久没吃过了！”她喜笑颜开，阮徵小小惊讶了一番，之前见闻阿姨的时候她一直耷着眉，气压很低的样子。

“这么一大锅子饭，要不要叫张雁张奇他们？或者晚上时候我打包两份，给林正和林凡也带点？”苏菱看着这么大的锅子有点发愁。这些天的巡逻跑下来，苏菱对林正已经从轻微负面印象过渡到还算认识。

闻莲偷偷观察了一下阮徵的表情，这小子果然是有点……不开心，生气，嗯还混杂着一丝酸涩味？她抱着看阮徵热闹的心态问苏菱：“你怎么想起给林正、林凡带了？这么快就熟悉了？”

“倒也不能算这么快熟悉，是村里我就知道他们几个。还有些同学连你这个先来村里的都不记得了，更何况是我这个后来的。诶，最关键还是怕浪费，这么大一锅……”苏菱连说带比划。

闻妈妈这时候从屋子里过来，说这一点也不大，这个锅子才哪到哪呢！以前她小时候那都是比这大两三倍的大锅子，就是村里摆席面时候煮十几个红烧蹄髈的那个大锅。乌黑油亮的锅子里撑着一大面的豆饭，有时候豆子撒多了那简直就像是桃花河里的倒影，粉色的咸肉是桃花，绿色的豆子是柳树，白色的米饭就是一漾一漾的水光，可美了！

闻莲听了妈妈的话突然蹦起来，她说：“妈，你要不还是做美食家算了，别写字了！”

“神经呀，去去去，让我把土豆番茄放进去！”虽然闻妈妈这样说，但是嘴角的笑容却下不去，她明显是被女儿的话夸到了心坎里。

苏菱一拍手，提议闻妈妈刚才的话直接可以作为视频文案的一部分，这样美的饭和文字不表达出来太可惜。而阮徵安静地站在后面看她们笑闹，心里有种轻微的酸涩，像将熟未熟的枇杷。

不多时饭香渐渐弥漫，几个人也不再说很多的话反而是不停地回屋子里喝水，大家都怕说着说着口水流下来。

炊烟里，张家兄弟忽然出现，张奇的大嗓门喊：“我说是谁家做饭的味道，原来是你家！闻阿姨，我有没有得吃啊？！”

闻莲赶紧拿出手机，一个微信电话打过去让他闭嘴，她跟张奇说饭本来就不多，要是他引来了太多人到时候吃不上自己负责。张奇委屈地抗议说现在不允许非必要接触，大家都只在自家附近活动的。

“那给你的怎么办？”

“你拿一个保鲜盒给我装着然后我再去拿。”

苏菱听了感慨一句：“这跟玩放置游戏一样，但是你得让张奇快点，附近的小夏、小里都不是吃素的，估计闻着味也会来，它们可比张奇跑得快！”

“谁是小夏、小里啊？我都没听过这名字。”闻妈妈疑惑。

“哦哦这是林正他给这些狗起的名字，巡逻时候无聊干的。小夏是附近那只左眼附近有花纹的小狗，花纹看起来像流的汗，小里不知道，可能他乱取的。”苏菱解释。

“什么小夏，那只狗明明叫唠唠！”张奇的声音从闻莲的手机里传出来，而他哥哥张雁在那鳖不住校了。

闻莲看看无人在意的阮徵，果然是纯粹的火大。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八卦的吃瓜群众，但是这种极致的爽无人可说。

诶，这未尝不是一种寂寞啊！

最后，这锅饭可能对一群人的觊觎不太满意，又或者真正的原因是闻莲加柴烧得实在太过，锅底不可避免地有了一点焦糊，但是剩下的饭还是很香的，大家高高兴兴地分了吃，只有一个人在轻轻地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