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难得聊了一通平和的电话。
挂断时,颇有些意犹未尽。
严城回到房间,唐明凤来敲他的门,一进门,便怒气冲冲:“你妹妹真是厉害,还没结婚,就怀了人家孩子,真是蠢到透顶!现在好了,只能跟这个男人结婚了,哼,她迟早要后悔的!”
严城故作轻松地说:“你要真不想让她结,就让她把孩子打掉。”
唐明凤昵他一眼,对这句玩笑话感到荒唐。
等怒气消散得差不多,唐明凤终于想起正事,“明天还是我去吧,我跟廖永昌认识了这么久,他不敢跟我动手,就算动手,我也不怕他,我不信他敢再派人撞我一次。”
“我不去,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严城眺望远处,那颗火点熄灭了。“他搞这么大阵仗,无非就是见我一面,那就见呗。”
唐明凤柳眉倒竖,愤愤道:“为了这点钱,差点要了你的命,这个廖永昌,真是小人一个!明明是他自己的错,却赖在你身上,还说什么你跟外人串通,骗公司的钱,真是笑死人了,这种话说出去,谁信啊!”
他收回目光,声音比雾还轻:“是啊,谁信呢。”
严城和廖永昌的会面约在周三上午。这一天,也是岑奕光与唐明珠去领证的日子。
碰面地点定在郊区的一间高尔夫球场。
这里视野开阔,四处可见走动的人影。
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大半年,廖永昌老态尽显,眼袋无力地垂在一双浑浊的眼睛下。
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面朝一望无际的草坪。
“伤好了?”
“多亏廖叔,好得差不多了。”
廖永昌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你有胆,敢跟我玩这一套。”
“廖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拿出岑奕光装傻的本领。
“不过你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两亿,你吃得下吗,还是那只小花猫在外面给你洗?”
严城不以为意地笑。
“老了,玩不过你们年轻人,不过你也不用太得意,既然你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没有理由不回敬一份。”
他拿出一份档案放在两人中间,示意严城打开。
严城不动。
“小子,即便你机关算尽,也会百密一疏啊。”
廖永昌发出令人胆颤心寒的冷笑声。
民政局里,情侣们结伴而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唐明珠一袭白色长裙,披着黑色长发,妆容精致,楚楚动人,岑奕光换上崭新的黑色西装,光鲜亮丽,两人站在镜头里,举起手中的小红本,咧开嘴角,露出一模一样的灿烂笑容。
“等等。”唐明珠拿出一副眼镜,让岑奕光戴上,“这样更好看。”
摄影师从相机后伸出头:“可以了吗,看镜头,3、2、1——”
严城打开档案袋,往里一看,并没有东西,正要反唇相讥,此时,一张照片从档案袋深处滑出,跌落在地。
照片里,两道身影紧紧相依,在夜色中宛如一体。
严城双耳轰鸣,一股冷意沿着脊背爬上。
耳旁,传来廖永昌阴冷的话音:“听说小光今天结婚,这份大礼,你替我转交给他吧。”
严城将照片攥进掌心,凶狠地瞪住他。
“你敢!?”
“我不敢?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吗,小子。”
“你想怎样?”
廖永昌摇着头笑:“我之前想跟你谈,你不愿意,叫我回去养老,现在你想谈了,不好意思,恕不奉陪,你们唐家啊——等着身败名裂吧!”
廖永昌双手搭膝,慢慢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民政局里,两人头抵着头,望着结婚证照片里的一对新婚夫妇,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岑奕光拉住她的手,霸道地说:“现在,你可是我老婆了,要跟我过一辈子。”
唐明珠乐意陪他演,“唉,没有办法啦,那就请老公你多多指教,多赚些钞票,让我花吧。”
“客气客气。”
两人笑作一团。
停车场洒下一圈圈苍白的光,将一切照得刺眼。
廖永昌坐进私家车,如今,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钱财散尽,无儿无女。
但他并不在乎,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笃定严城会来求他,那张照片会让严城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求他。
他料想得没错,严城果然来找他了。
当他将车开出停车位时,一辆黑色雷克萨斯突然出现,将他拦停。
他惊得一下子踩住刹车,双手握住方向盘,目瞪口呆地望着严城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棍从车里下来。
严城并不看他,举起手中的高尔夫球棍,挥向驾驶座的玻璃窗。
一下又一下,将车窗砸得粉碎。
这声响惊动了路人,不过无人敢逗留,都怕惹祸上身。
严城伸手进车内,开了车锁,拽住廖永昌的衣领,像扔垃圾似的,将他从车里拉出,扔进自己车里的后座,然后迅速地坐进驾驶座,反锁车门,一脚踩住油门,风一般地离开停车场。
廖永昌从后座爬起来,手足无措地去开门,然而车门纹丝不动。
他强装镇定:“你要带我去哪?”
车内后视镜里,看似冷漠平静的严城,眼里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去死。”
廖永昌不信,他笃定严城不过恐吓。
路边的景色被压缩成光怪陆离的光线,从窗边快速掠过,发出刺耳的尖叫。
廖永昌只觉整辆车在飘,连带着他整个人也在半空飘,稍一差池,生死难料。
因感觉到死亡的迫近,他慌了。
“我告诉你,如果我死了,立刻就有人带这张照片去报社。”
“老子现在就把照片发到网上,发给电视台!”
“严城,我c你妈,停车,停车!”
他奋力扑向车门,将它当做此生最可恨的敌人,拼了命地进攻,用脚踹,用身体撞,使尽浑身解数,车门仍纹丝不动。
他转移目标,扑向严城。
严城早有预料,猛地踩住刹车,车轮发出痛苦的哀鸣,不等廖永昌站稳,他便松开刹车,再次踩下油门,让车辆像一颗子弹般飞速射出去。
廖永昌被惯性力裹挟,一下子往前撞去,一下子往后倒,摔得头昏眼花,鼻血横流。
他跪在后座与前座之间,上身趴在车窗,发出犹如乌鸦叫声般的哀嚎。
“救命,救命啊!”
“快来人救命啊!”
轿车身不由己地跑上一条断头路,路的尽头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江。
再有骨气的人,此刻也软成一滩烂泥。
廖永昌痛哭流涕地求他:“严城,你想怎么样?你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